季盈秋抢答道,“翻墙进去的!”
王老师愣了下,忽地就笑起来,指着周扬道,“你这孩子,看着挺沉稳,怎么就,想进去找老师啊,电话不是都留了嘛……”
“额,这不是太麻烦了吗。”
“麻烦什么啊,老头子巴不得你们给我找麻烦呢,年纪大了闲不住啊,你们还要进去不,我给你们开门啊?”
“不了,不了,走了一圈,都看过了,碰到您已经算是意外之喜。”
“哈哈,今天也是高兴,看见你们都好,我高兴啊。”
拜别班主任后,二人迎着小风,踩着单车回去了,路上季盈秋停感慨的,说,“我发现你碰上的人都挺好的,真的,不管是楼上的小姑娘还是这老师,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我真得感谢他们,用一点一滴的善意养着你。”
“什么养不养的,我又不是花。”
“你不是花你是我的宝贝诶,看到这些人陪着长大,老父亲还是挺满足的。”
“别一天到晚的想占我便宜。”
“那你到底要不要叫我爸爸嘛。”
“滚!儿子!”
“哈哈哈,走,先找个地方吃饭,你还有什么地方想带我去吗?”
“去逛街。”
“???你不会想让我拎包拎到手软吧?”
他一说完周扬的眼刀子就飞过去了,“你给谁拎包拎到手软过?”
季盈秋坦然无比,“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逛街不都要买买买吗?”
“不会怎么买的,带你看看我从前混日子的地方。”
这下季盈秋来了兴致,“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
吃完饭,两人骑着单车,穿过大街小巷,穿过马路,穿过人群,在这个小小的城市穿梭,天上白云流动,地上人群不止,很快他们就停在一个郁郁葱葱、长毛草木的涵洞门口,这里没有明显的标识,一时半会季盈秋没看出来这是什么地方,只看到没被树木挡住的一块空地上,布满木制桌椅,上头还有遮阳伞,有人在那里喝咖啡。
像是看出他的疑问,周扬率先对他说:“别问,往下走。”
季盈秋就跟着地上的剪头朝里走去,这里地势往下,走了没几步就出现一个九十度拐角,里头亮着灯,别有洞天的样子,眼前的路被分为两半,一半被布置成梯形,上头放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另一半就是季盈秋刚才看到的休息区了,由一层一层的木板搭成,走上去仿佛听的到岁月的呐喊,而这泾渭分明的左右,仅仅被一条细长的白线分开,供人行走。
大概走了五十米,里头出现一处圆形平地,放着一个大树造型的书架,上面环山公路样的凹槽里放的全是书,而一圈人就围坐在它边上,静静的看书。
季盈秋走了一路,只闻到扑鼻的书香,他喃喃出声:“乖乖,这又是什么风水宝地?”
作者有话要说: 祝所有的大宝贝们高考大捷呀~
☆、开诚布公
“这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念念不忘的一个书店。”说这话时周扬神色鲜明,仿佛看着的是一个宝物。
季盈秋震惊归震惊,可脑子还是很活络,笑着说:“你说你吧,不知道怎么想的,人家带对象回家都是挑几个景点看看,怎么到你这你就带我逛书店呢,嗯?”
“你不是不爬山吗,不喜欢?那我们出去吧。”说着他就要往外,看那神色竟像是认真的。
季盈秋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弟弟可怎么办哦,不管说什么他都信,于是就说:“宝贝你可真有意思,你带的地方我能说走就走吗?说说呗,你以前最爱缩在哪一块?”
周扬抓着他的胳膊朝前走,说:“往前走,有个角落很安静,被一排书挡住了,而且只有瘦子才能挤进去。”
“???那你确定现在的你还进的去?”
“试试。”
于是二人挤过一堆安静看书的人,就到了他的秘密基地,一到那里季盈秋就发现那里格外的亮,就听旁边的人说:“看右边,这里有个天窗,正好接着外面,等到春天的时候,边上就会围上一圈粉白的蔷薇花,今天天气好,等到下午四点多,阳光就会从这里洒进来,把这一排的书都打亮,总之,这种感觉我很喜欢。”
“求求您说点实际的吧,这里这么小,我们怎么进去?”他伸手比划了下,感觉这个宽度连半个他都塞不进去。
突然周扬过来拍了拍他的肚子,又拍了拍他的屁股,说:“你屁股不要那么翘,别当自己是美国队长,肚子吸一吸,就能进去了。”
季盈秋被他拍的心跳都漏了一拍,瞪他:“宝贝,你突然这样对我动手动脚,我有点把持不住啊。”
周扬扭头左右看了看,突然歪着头在他嘴角啄了下,而后一本正经道:“快进去。”
季盈秋瞬间就一脸笑嘻嘻了:“能进能进!”说完他就吸腹收臀,虽说很费劲,可还是过去了,朝周扬招手道,“弟弟,来啊,这里头真挺大的!”
周扬毕竟是惯犯,经验丰富,而且比季盈秋瘦那么一点,轻易一挤就进去了,这会季盈秋已经在打量书柜上一溜的书了,发现都是一些比较边缘的书,很多名字他都没听过,他不想承认自己孤陋寡闻,于是就问周扬:“现在才2点,你不会想在这里看两个小时的书,等到4点,只为让我看一看这里的阳光吧?”
他摇了摇头,拉着季盈秋盘腿坐下,对他说:“我就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想挑一个我最喜欢的地方。”
得,还挺有仪式感。
季盈秋看着他,他们前后都是被书本档的严严实实的书墙,只有右边开了一扇窗,所有人群的窃窃私语声、外头汽车鸣笛的声音、共享单车的铃声,都离他们很远,而他却觉得,在这么一个隐秘又安心的小地方,现在的周扬离他很近。
他握着周扬的手,轻声道:“宝贝你想和我说什么?”他突然有种预感,周扬说的这些,他可能都没和人提起过……
“我家里的事,我的事,林林总总,也许都是小事,但是就是想让你知道,省得你哪天又定上了半夜三点的闹钟。”说到最后周扬都笑了。
“嗨~你还没完了,我这不是想关心你嘛,当面问你,不是怕你脸皮薄嘛,万一把你说恼了又生我闷气怎么办?”
“嗯,我知道,所以才要告诉你。我……我有焦虑症,别瞪眼,放心,轻微的,多半时候我都不需要吃药控制,别这么看我,我又不是癌症,就小时候一个独处的太多,可能求而不得的次数太多,渐渐的情绪就开始走偏,不过多半时候能自己控制,后面高中时候系统的治疗过一年,心理疏导一直也有断断续续的在做,现在挺好,真的,你别不信,我已经有大半年没吃过药了,感觉自己已经可以脱离药物,正常生活了,更何况现在有你,我更不怕了。
“再说说我家的情况,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的差不多了,跟无父无母差不多,我妈和我没联系,应该说和她有关的人都和我没有联系,包括我外公外婆,这个怪我爸,不怪我,当然我也不怪我妈,听说她还有抑郁症,也不知道好点没,看起来我这焦虑症多半是祖传的,还好我对像是男的,也不用担心祸害给下一代了;然后就是我爸,怎么说呢,一直以来他对我都是放养,但是涉及到数学这一块的东西,他的手又伸的很长,就好比我当时转系,他就不同意,不过这也没关系,我认识他老师,也就是老狄,说实话,如果老狄再年轻点我说不定我能管他叫爸,想笑就笑,我又没让你憋着……
“老狄知道我家的情况,不过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他对我并没有多特殊,这点我特别感激他,他让我觉得,其实我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我和我爸的关系基本没什么可说的,他这个人可能和世上90%的父亲不太一样,他是一个很注重个人感觉的人,这么说你可能不太明白,但是我说一句他的原话你就大概能明白了,他说我和我妈在他看来只是一个名词,而不是一种感觉,他可能没有多爱我,这么多年他护着我,可能也只是责任使然,现在他满世界出去玩了,我也觉得挺舒坦,和他的关系,我宁愿当朋友多一点,差不多就这么多了。
“然后我剩下的,就是你了。”
这一句分量极重,原本季盈秋一脑袋想法,瞬间就偃旗息鼓了。
空气有些安静,而周扬却感觉很好,就像身上背着千斤重的东西,突然就被卸掉了一般,他对他,再也没有隐瞒了,微微翘着嘴角,如果不是本性沉稳,他说不定会哼起歌来,反倒是季盈秋,听完这一切后就哑巴了,于是周扬就问他:“你怎么不说话,平时不是话挺多的吗?”
季盈秋原本就听的神色纠结,这下就更纠结了,沮丧道:“……说什么啊……我都不知道从哪说起,敢情您说的时候还怕我难过,都会讲笑话了,我还能说什么。”这个人,说这一切时,这么平淡,平淡的好像他们讨论的是另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人生,而对过往种种痛苦只字不提,他都这么迁就他了,他还能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