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不是刚刚通完电话吗……
“怎么,才几分钟没说话就想我了——”
“你现在能出来吗?”
顾廉的话被白卿打断:“什么?”
“我现在要去Z城,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这句话无疑在顾廉的心里炸开了一朵七彩炫烂的礼花!
什么也不想、什么也没问,顾廉直接驱车来到白卿约定的地点,看见白卿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孤零零地站在街边,顾廉可心疼了。
熟悉的车辆驶入车道,在自己面前停下,白卿没有犹豫,打开副驾驶的门便坐了进去。
“为什么忽然想要跟我一起去Z城?”
白卿气喘吁吁的看了一眼顾廉,神色淡然:“有件事,我必须要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
“年梓西的母亲可能……熬不过几天了。”
“……”
顾廉皱起眉,瞳孔深处闪过惊诧的光芒。
“我不太确定他的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之前给我打了个电话,情况很不好。”白卿凝视顾廉,认真的说道:“或许他只是希望在这种时刻有个人陪在他的身边。但比起我,你更加合适。”
顾廉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很高兴,白卿能把什么事情都告诉他,同时也很茫然。
年梓西是他的好友,甚至可能是未来工作圈的合作伙伴,他的家事顾廉一直保持在一个很好的位置上旁观,不去触碰他的伤口,偶尔也会互相倾诉一二来发泄自己内心的情感。
关于母亲,是年梓西从来没有提过的。
顾廉相信,这就是年梓西的底线,所以他也没有提过。
今天,他第一次听说了年梓西母亲的近况,是从自己喜欢的人口中听到的。
不过现在不是吃醋和怀疑的时候,因为比起茫然这件事,令他更加茫然的是,好友的母亲,可能就要离开人世了。
他找不准自己的位置,或者说,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年梓西。
顾廉没有体会过,他无权说出一些所谓‘安慰’的话。
不过现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开车,向Z城进发。
走高速的话,他们可能要开上四五个小时,这期间只有一个高速公路服务区可以休息。
或许是白天逛商场有些疲惫,白卿在车上很快睡了过去。顾廉调了一下车内的温度,将手机转成震动后,专心开车。
有好多事情需要考虑,只有这正看透一件事,才会得出最佳的应对方法。
到达Z城后已经是九点多了,白卿醒来,缓了一会,道:“我们直接去中心医院。”
“不用给年梓西打个电话么。”顾廉拿出电话:“我来打。”
“打一个电话也好。”白卿点点头。
虽然给年梓西打了过去,但是他依旧没有接,这次连挂断都没有,直接是无法接通。
白卿看了一眼顾廉,发现他脸色阴沉。
“怎么了?他不接?”
“……去疗养院。”
顾廉冷不丁开口说道。
白卿愣了一下,然后诧异的挑起眉:“疗养院?不应该是医院吗?”
抿着唇,顾廉有些难以启齿地低声说:“之前叶嘉好奇,偷偷查过……年梓西的母亲被年家人困在疗养院。”
白卿皱起眉,用不可置信的语气表达着内心的震惊:“被困在疗养院是什么意思?”
“被强行当成精神病吧。”顾廉抿着唇,烦躁的拍了一下方向盘:“啧。”
把一个好端端的人当成精神病困在疗养院,就算没有病,也会被逼出病的。
这次年梓西说他母亲病重,也不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
但如果是跟年家有关的话……
用GPS直接导航到疗养院,把车子停进车位,白卿和顾廉迅速下车。
在疗养院大门口被拦下,顾廉把白卿挡在自己身后,对门卫说了两句话,门卫就放行了。
“你说了什么?”
“我说我是顾家大少爷,他就让我进了。”
白卿凌乱了一秒:“他都不怀疑的吗?”
顾廉看过来,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月光下的他蒙上一层神秘的光彩。
“你猜。”
“……不猜。”这有什么好猜的。
顾廉随意地耸耸肩,也没强求,不过自动略过了这个话题,不再谈。
见他这副样子,白卿就知道他肯定是通过别的方法让门卫放他们两人进来的。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两人在路上询问了一个护士,果然打听到了今天重症心理治疗室送进去了一个中年妇女,而且还有一个很帅的男生陪同。
白卿还想问到底是因为什么将人送进去的,护士便不再作答了。
顾廉和白卿直奔重症心理治疗室,中途经过无数病房,里面的病人发出令人胆颤的声音,有的是惊声尖叫,有的是渗人恐怖的笑声……
他们嘴里都喊着自己没有病,甚至幻想着忽然掉落一艘外星飞船将这座疗养院砸毁。
顾廉拉着白卿,一路疾走穿过这令人心情抑郁的走廊,而后穿过一道门,迎面便是令一条阴暗悠长的走廊。
这条走廊两边有很多房间,但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不知是还未曾入住病人,还是本就是其他房间。
昏暗的壁灯根本无法照亮着本就被黑暗弥漫的空间。
第122章 他要她死
前方是一个拐角,顾廉的步伐比白卿快了些,转个弯,便看见了那所谓的重症心理治疗室。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房间,门上红灯下是一块肃然的门牌——重症心理治疗室。
门外靠墙有一张长椅,此刻上面坐着一个男生,他双腿微微分开,胳膊肘拄在腿上,双手交叠呈塔形放下下巴下。
男生微微低垂着头,尽头的黑暗几乎将他吞没。
他正对的方向是一片光亮,白卿换了个角度望过去,那是一片玻璃隔离的房间,看格局,应该是心理治疗室里面的景象。
顾廉和白卿对视一眼,一起向走廊的尽头走去。
“年梓西。”顾廉站在他旁边,喊了一声:“情况怎么样?”
听到声音的年梓西忽然一顿,而后缓缓抬起头。
看见他的脸的瞬间,顾廉猛地皱起眉头。
脸色近乎透明的苍白、无助和彷徨写在脸上、双眸没有意思光亮,那琥珀色似乎被黑暗侵袭,一副被吸走了灵魂的样子,跟往常的年梓西根本不一样。
“我在问你话,年梓西。”顾廉的声音忽然冷硬起来:“别做出一副世界毁灭的样子。”
白卿拉了拉顾廉的手,被他收入手心握紧。
周围的空气仿佛因为顾廉的话而停止流动,一阵窒息的沉默蔓延开来。
良久,年梓西忽然轻笑一声。
“你和白卿来看我了啊……”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顾廉眉心似是要拧成几股绳子:“我再问你情况怎么样?”
年梓西没有说话,麻木的抬起头,透过那玻璃窗,看向治疗室里面。
顾廉和白卿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当看见病床上的人时,两人齐齐瞪大眼。
营养不良一样瘦弱的中年女人脸色青灰,此刻躺在那铺着白布单的病床上,半合着眼,如果不是那微微起伏的胸口,所有人都会认为里面的女人已经死了。
让顾廉和白卿震惊的不是这个场面,而是女人头下被鲜血染红的白色床单。
震惊大过理智,就连顾廉也无法接受眼前的画面。
白卿看着里面的女人,虽然瘦得脱形,但仍然能看出,这是那个和蔼善良的中年女人。
青春仿佛永远锁在那年中学的门口,女人拉着岳文,温柔的屈膝,伸出手,揉着他头顶。
——你就是我们文文的朋友啊,真好,你们要好好相处啊。
“我妈不是精神病。”年梓西忽然淡淡的出声:“她没有病……没有病……”
一句句苍白的强调仿佛让他整个都失去了力气。
不自觉的红了眼眶,白卿深吸一口气,声音冷冽:“这是怎么回事?她受伤了,为什么不治疗?”
回过头,便看见年梓西红这眼,却流不下一滴泪水。
他指着那扇门,嘲讽的笑了一声。
“不是正在治疗么。”
白卿看着那扇跟医院手术室门没有区别的门,忽然感觉荆棘从黑暗里蔓延,布满整扇门,门边两个装饰大花瓶也在刹那间变作两座地狱厉鬼雕像,尖尖的犄角,邪恶的翅膀。
那是通往地狱的门,打开之后,会飞出更多可怕的鬼魂,将你拉入其中,无法逃脱。
“她被其他患者欺负,不小心摔到了头……”
年梓西冷静的有些可怕的声音响起。
“他们就把她移到这里,甚至连个简单的包扎都没有。”
“他们让她死,他们收了钱的。”
“不对,是他想让她死。”
……
他的声音透着一股看透世间百态的凄凉。
“我什么都做不了,那是我的母亲,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儿子亲眼看着母亲流血流到神志不清,却只能站在冰冷的玻璃窗外,就这样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