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哭,不要哭。田臻虽然死了,但我可以扮演田臻啊。我会扮演得很像的,妈妈。”
她放声哀嚎起来。
“……不是这样的,不行的…你们,谁都不可能取代谁的。”
肩膀上的手没有了。
她伏在地上,慢慢抬起头。
他正悬在半空之中,微笑着望向她。
“……然然?”
他又靠近了一些,伸手抚过她的头发:“妈妈,不要让失去的悲伤遮住了你的眼睛。你爱我,也爱田臻,我们在你心里都是独一无二的,就算真的有机会,我能重新活一次,但条件是要拿小臻交换,你会愿意吗?你不会的。你只是贪心,你要田臻,也要田然。你不可能都有的,因为我已经死了。我不能,也不想再在田臻身上活一次。妈妈,不要舍不得,也不要再追逐不存在的虚幻,你的时间停得太久,田臻等得太久,现在是时候你们一起往前走了。”
她怔愣地忘记了抽泣。
“所以,快点醒来吧,妈妈。醒过来,好好地活下去。我会在另一个世界,一直记挂着你们,想念着你们。”
“然然。”
消失前的最后一秒,他眨掉了含在眼里的一滴泪,让它顺着眼角流进自己的酒窝,笑着挥手道:“回去吧,妈妈。”
…………
田臻轻轻地拧开门,房间里开着一盏小夜灯,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只能大致看清躺在床上的人的轮廓。
他们回来时压着应川去医院,处理了手上的伤。应川不愿意住院,他难得任性,田臻本来就心疼得不行,他说不想住院,当然由着他了。反正不住院无非就是把所有在家休养的注意事项都记下来,再隔三差五地去医院换药嘛。主治医生被田臻紧张兮兮地堵着,问这问那,打趣道这么怕忘你干脆抄下来得了。不料田臻一拍脑袋还真去借了纸笔,端端正正地往医生面前一坐,那您再说一遍,都哪些注意事项来着?
大概是因为吃了药,回家的路上应川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怕会碰到他受伤那只手,田臻调动了所有力气给他弄成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自己腿上。
把应川送到房间后田臻想下楼去找点吃的,由于他爸不让报警,陈叔和家里的其他人都只能在家待着干着急,现在他们安全地回来了,田臻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厨房里灯火通明的搞不好已经准备出满汉全席来了。
可是一出房间,却跟爸爸撞了个正着。
“去哪儿?”
“下楼去找点吃的。”
最初相见时的喜悦逐渐退却一些,两个人讲话还是有点淡淡的尴尬。
田臻搓了搓自己的袖子,往楼梯那儿走:“你要吃吗?我多拿一点。”
“等一下……”
这样兵荒马乱的一个晚上,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然后躺进被窝,滚到应川的怀里,睡他个昏天黑地,一切都得明天再说。
可是田臻窝在被子里,听着应川的呼吸,脑子里却总回想起爸爸刚才跟他说的话,怎么也睡不着。
在翻来覆去了起码七八个回合后,他叹口气,不想吵醒应川,小心地掀开了被子。
“怎么了?”应川还是醒了,半睁着眼睛去摸他的手。
“没事,有点睡不着,想出去走走。”
“我陪你。”
说着应川就马上要起来,田臻赶紧压在他身上亲了亲:“……我就是想去看看我妈,你先睡吧,好不好?”
“好。”
田臻看着他又好好躺平了,笑着摸了摸他的眉毛,满意道:“真乖。那我去了。”
他刚要从床上起来,上一秒被他夸了真乖的人又拉住了他。
“再亲我一下。”
田臻盯着那轮廓看了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了一样,悄悄地走近过去。
妈妈就那样安静,平和地躺在床上。
最近一次这样仔细地看着她的脸都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田臻望着她,有些走神。
忽然的,有眼泪从妈妈的眼角流下来,田臻没有多想的用手指轻轻抹去她的眼泪,可是像怎么也抹不完一样,眼角始终擦不干。
是不是做了噩梦呢?是什么样的噩梦呢?
田臻握住她的手,犹豫片刻,把它翻了过去。
一条又长又深的疤,横在她细白如瓷的手腕上。
小臻,我想跟你,郑重地道歉。
就像你在爷爷病床前说过的那样,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尽到过我应尽的责任。是我太懦弱了,只会一味地逃避,才把我们这个家弄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你和爷爷,怎么怨我恨我,都是应当的。
但是小臻,我请求你,不要恨妈妈。
田然去世的事,有时候她能想起来,有时候她想不起来。想起来的时候她白天让你学田然说话,走路,拉琴,晚上等你睡了,她又会情绪崩溃,跪在你床边一遍遍地和你说对不起,我怎么劝她她都不肯走开。后来有一天晚上我醒来,发现她不在房间里,我找遍了整个家,最后是在你们房间隔壁的浴室找到她的。
我抱着她去医院的时候感觉她撑不下去了,如果她继续待在这里,余生的每一天或许都会像活在地狱里一样。而我也撑不下去了,我不知道要怎么挽救她,挽救你,挽救我们这个家。我只能消极地应对,把你送到爷爷这里,然后带着她逃出去。
小臻,欠你的太多,我知道说再多对不起都换不回过去了的时间,只希望还能有一点机会,让我们学着重新成为你的家人……
田臻睡意朦胧间感觉到有人的手指在拨自己的头发。
他忍了一下,最终还是太痒了,没法继续睡下去,于是带着一肚子的起床气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来。
打了一半的哈欠被他吞进了嘴里。
他昨晚怎么在这里睡着了?他一点印象都没了。
妈妈正靠在枕头上看着他。
她的视线让他下意识就喊出了那声妈。
她原本有些木然的眼神瞬间变得灵动起来:“你……”
听到她略带疑惑的声音,田臻像地板上有刺一样立刻就弹了起来往门口逃去:“我、我……我不是……我这就出去……”
“田臻……”
田臻握在门把上的手顿住了。
“你是小臻吗?”
他不敢转过去也不敢说话。
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站在原地笨拙地点点头。
“……小臻,转过来让妈妈看看好不好?”
田臻握着把手,慢慢蹲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我的血流干了……
第五十八章
六月,田臻迎来了自己的毕业季。
“这两套哪套比较好?”屏幕里他妈左手一套暗粉色的连衣裙,右手一套米白色的套装,来回在身上比划着要田臻选。
田臻摸着下巴,指了指暗粉色的裙子:“这个吧,比较衬皮肤。”
她开开心心地去换上了出来原地转了个圈儿:“怎么样,小臻?”
“超级漂亮。”田臻笑着说。
“是吗?”她满意地去照镜子,不一会儿折回来又说:“好看是好看,但这个颜色很难搭鞋子。要不我再穿米白色那套你帮我看看。”
“好啊。”田臻爽快答应了。
于是就这么一套一套试过去,等到他爸上楼来解救他时,他妈试衣间里的扶椅上已经扔满了衣服。
“还没试好?”趁他妈又去换新的一套,他凑近屏幕小声问田臻。
“嗯,在试鞋子。”
“试完鞋子又要觉得衣服不配了。”
田臻闷笑起来。
那头他妈大概是耳朵尖,听见了,提高了些声音问:“田南,你是不是回来了?”
“嗯,是他回来了!”无视他爸拼命摇摆的手,田臻高声道:“他说他想来看看你衣服挑得怎么样了。妈,我先把这个机会让给他了,我出趟门啊!”
“好,去吧。”
“臭小子!”
临近毕业,小凌姐特意准了他假,让他有什么想玩想吃的抓紧时间去过一遍,等毕业典礼结束回去上班了,成堆事情排着队等着要操练他呢。
他没有申请调部门。
现在公司里有爸爸坐镇,暂时没有要他扛大旗的需求,他想再在现在的小组里多学习多吸收几年再考虑别的。
爸爸对他这个想法不能说非常赞同,但没办法,爷爷最大,爷爷觉得田臻的想法不错,他也只能随田臻去。
噢,说起爷爷,前几个礼拜老人家已经醒过来了,但是还不能说话,不能走动,许医生说现在这样已经是非常不容易,如果想要再进一步,再多多恢复,家人要坚持不懈地付出才行。所以田臻还是经常去医院探望他,跟他说说话,帮他捏捏腿。
他问爷爷,您说,我不当空降,踏踏实实地在部门里接触几年怎么样?您要觉得好就眨一下眼,觉得不好就眨两下眼。
爷爷缓缓地眨了眼,一下。
这事儿就这么顺理成章定下来了。
他也没有搬回家去住。
依旧和应川窝在他的公寓里。
爸爸问他要不要搬回来住时,妈妈先投了反对票。
所以他们只是每周周末会回家吃一次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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