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宝脸涨得通红,一句话说不出来。他师傅和师兄真是一样的不靠谱,这得什么样的反射弧才能想到那茬去!小伙子脸又红又紫的,呼啦一下变成酱猪肝色。要不是殿内没有土,估计这孩子会挑着长枪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关于叔宝的身世,秦义是这么听他师傅说的。叔宝是李承恩捡回来的,嗯,李统领有个爱捡人的毛病。某个小村子因为瘟疫死的死逃的逃,但朝廷为了不传染到别的村落就下令把那村子一把火烧了。李承恩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满目疮痍废墟一片。大概是逃亡的流民人挤人,所以小叔宝和家人走散了,李承恩找到他的时候,小孩儿就坐在死人堆里哭,一边哭一边喊爹娘。
那会儿叔宝已经能记事了,记得娘亲的长相不足为奇。这会儿他一嗓子喊娘倒是把李承恩给吓了一跳,心想不可能这么巧吧?当年彻查了之后这娃的娘已经死了啊,怎么难道是被这老怪物弄成了这蜘蛛?
别看叔宝年纪轻轻的,平日里也有些呆,但他一直相当的机灵偶尔还稳重。虽然比不上秦义,但有时候比任何人都靠得住。不过被师傅和师兄这么一闹,小孩子气就显出来了,扭头——那意思,不理你们。
这小插曲时间持续的并不长,但足够让紧张的众人逗个乐子。而那傀儡蜘蛛也没有大动作,只是晃着腿不安的后退又前进,身上发出古怪的声音。
叶长风眉间拧了个疙瘩,看着那傀儡怪异的动作有些奇怪,怎么像是不敢上来?正想着,就闻到一股子檀香的味道,清清冷冷的,带着冷凝香气。回头一看,就见纯阳宫的上官博玉让几个纯阳弟子点了几圈檀香,就是道观里悬挂或者放在香炉里点燃的那种。这味道很好闻,叶长风在他兄长傅长随屋子里闻过,或者说,整个纯阳宫,都是这种虚无缥缈又带着清冷的香气。
“水檀香。”
叶长风听见叶英这么说,他回过头去问他师傅,“什么是水檀香?”
秦义蹭过来,笑眯眯的轻声说,“那群牛鼻子还挺会用,水檀香可不是普通的檀香,要养的,非常难养。点燃了可以凝神,还能驱虫。”说着就指了指洞穴里焦躁的蜘蛛。
一旁的叶炜挑了挑眉头道:“秦将军见多识广啊。”
秦义摆手,道了声在宫里见过。
“要养?”叶长风听着还挺新鲜,那香不就是些木头么?怎么还要养?
叶长风拜师之后就被宠着长大,除了武功就是剑,不会做饭不会洗衣,不会分辨布料好坏,十足的藏剑叶二少。用好听点儿的话来说,洗衣做饭不是媳妇儿干的事么?于是叶二少就预备把这些活留给未来媳妇儿。
秦义摸下巴想,“工序不清楚,咱又不是专门做这个的。不过倒是听说把香木放到下了雪的莲池里养着,啧啧……你想啊,先不说养不养得活,下雪了莲花不得败么?这终年积雪又有莲花的,除了纯阳宫还有哪儿?这东西可是个稀罕物。”
叶长风点头赞叹,没想到上官博玉除了炼丹药还会炼这种东西,纯阳宫真是个有趣的地方,就是冷了些,他兄长脑子都被冻坏了,脸也瘫着没啥表情。
叶英微微扭头,道:“很好用。”
叶长风一听叶英这么说他就明白了,从前有好几阵时间叶英不知怎的,睡不着,就呆在剑冢里闭关练功。这状况是一阵一阵的来,他见师傅睡不着就算是一直练功也不行,会累。于是就想了许多办法,还去问了大夫,大夫说这需要凝神,夜里喝点酒点了檀香睡会更好。小孩儿很孝顺,跟着扬州的酿酒师傅学了酿酒,正好那阵子杏花开的好,就做了好几坛子杏花酿带回山庄里,其他的也带回来埋在自个儿院子里的大树下了。
也不知道哪儿送来的檀香,放在库房里就被叶长风翻出来了。小孩带着酒和檀香上师傅的院子里,两师徒头顶着天上的繁星,师傅喝酒徒弟喝茶,一起听风聊天到深夜,点了檀香后看叶英睡着了他才走。
叶长风仰着脑袋想,师傅失眠的日子好像边关吃紧正打仗……
叶英难得脑子里想着剑术以外的事情,他正回忆叶长风小时候脆生生喊自己师傅还牵着自己的手,灵敏的耳朵就听到一道不一样的呼吸声,莫名的有些紧张。果然,没多久,叔宝就一惊一乍的嚎了一嗓子。
“师傅!”
众人都在戒备傀儡突然袭击,但叔宝一嗓子都让众人一齐转移了视线——年纪轻的纷纷惊讶的张大了嘴。就见李承恩山一样的身躯瞬间矮了下去,叔宝一个箭步虽然把人给扶住了但也半跪了下去。抱住后皱了鼻子,他师傅死沉!
秦义脸都青了,赶紧上前查看。李承恩一把抓住秦义的手,道:“毒。”
叔宝一看李承恩的胳膊,上面被毒液喷到的地方已经焦黑,布料被腐蚀,里面的皮肉都黑了一大块。估计是都在戒备四周的情况,这毒液就那么一小点根本没有注意到。事情突然发生变化是众人没有预料到的,殿内突然又传来了那道声音,还掉下个奇怪的东西来。——是个雕刻奇怪的竹笛。
那声音苍老而沧桑,带着一丝怨毒。
“不愧是名门正派,对付邪门歪道果然有办法。”古怪的笑了一声,话锋一转,“这里边有五个洞穴,只要我一声令下就会出现无数的傀儡和毒蜘蛛,他们能把你们撕成碎片……不过突然见着让我心情好的事情就大发慈悲放你们一马。”
有这等好事?呵呵……李承恩不由的冷笑一声。
“李统领不相信?嘿嘿……看见地上那个东西了么?那叫竹玉,只要有了它,傀儡和毒蜘蛛都不会靠近你,谁拿到,谁就是活着出去的那一个。嘿嘿嘿嘿,怎么样英雄们,开始抢吧……”
“放屁。”李承恩嘴里挤出两个字来。
众人面面相觑,傀儡毒尸和毒蜘蛛不是说着好玩的,他们真能把这些人撕成碎片。就在众人犹豫的看着地上那块竹玉时,叶英扬袖一挥,凛冽的剑气突然划过众人,朝屋顶上去了,再一扬袖,正对着纯阳弟子的洞穴突然栽倒一个傀儡。他银白色的发丝无风自动微微扬起,周身的衣摆缓缓落回原位,随着空灵的剑鸣声响起,四面八方也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众人一惊。仔细一瞧,每个洞口处果然都躺了好几只四脚朝天的毒蜘蛛。
“哟,不愧是无上心剑,威力无穷啊……现如今的江湖后辈,真是了不得。”
事到如今,如果众人还不明白这说话的是谁,那就智商拙计了。很显然,这藏在暗处的,就是醉蛛老人。敌在明我在暗,而纯阳宫那边,于睿正和李忘生说些什么,眉头皱得紧紧的没松开。
好在跟来的医者对付这种毒很有经验,李承恩很快就没事了。叶长风看了后回到叶英身边,道:“师傅,李统领没事了。”话一说完他也愣了,不知道为什么就说了李承恩的情况。本以为会看到叶英疑惑的表情,但叶英只是淡淡的回了一个字:“嗯。”
秦义暴躁了,踹了地上的竹玉一脚,那东西被踹到某只蜘蛛尸体上,“玩什么你在明我在暗的戏码?给爷出来!别装成世外高人目空一切,该不会是老的骨头都酥了,走不动了吧?”
“呵呵……”那声音怨毒的笑了,“不知天高地厚,这就叫你们有来无回。”
四周黑黝黝的洞穴里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听声音就知道一定是来了许多毒蜘蛛和傀儡,众人纷纷严阵以待。果不其然,这蜘蛛成群爬出来,看的人头皮发麻。不过好在在场的人有几个掌门级别的人物,对付这种小怪物轻而易举。无奈这蜘蛛越出越多,还有傀儡和毒尸助阵,形势也不利起来。
“怎么,这就不行了?中原武林也不过如此,哈哈……”
叶英与人过招从不多话,他双目失明耳朵尤其重要,此时受了内伤但依旧注意周围的动静,偏着头对身边不知是谁说道:“有人。”
话音刚落,就听头顶上方传来一道沉稳内敛的声音,“的确,中原武林不过如此!”
这声音纯阳宫的人可熟悉,掌门李忘生面上有几分喜色,“师兄!”
相比起下边人的喜色,那人可就没什么反应,只是冷笑一声!不过,这醉蛛老人可就怒了,咬牙切齿的道了一声:“谢云流!”
只是三个字,就诉尽了满满的仇怨。杀妻之仇!
来人自然是武林中人称“剑魔”的谢云流,他一出现,醉蛛老人就不再躲藏,从天花板的某一处跳出来,稳稳的落在一堆爬虫尸体旁。矮小的身材,长胡子把大半个脸都藏起来了,弓着拿了个拐杖。
“呵……”谢云流冷笑,这笑里七分嘲弄三分鄙夷,让醉蛛老人更加恼怒,一扬手,蜘蛛们就更多了。
使剑的人都能分辨剑气的声音,他们就感觉到四周有剑气低低的散发出来,一个强劲的内力袭过,毒物们瞬息间就被一阵无声的剑气给扫了个仰天倒,直直往洞穴里飞去,一个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