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是啥 (梳翎0)

　　楚阳看着阮尘比他们颜色淡很多的眸子点头，“是温暖的人。”
　　“‘愿我的生命里有足够多的云翳，去造成一个美丽的黄昏。’你学过这篇课文吗？”阮尘问，他发现楚阳在他的涂鸦旁边画了他的名字，用云朵一样的波浪线把“阮尘”包围起来。
　　“不记得了。”楚阳回答，“但是我有时候也会觉得，以前过得很缺爱，一定是为了遇见你，还有阿铮檬檬他们。”
　　“怎么我还是个特例呢？”阮尘打趣。
　　“因为我对你有特别的感觉。”楚阳轻轻松松地说。
　　几年前他觉得“喜欢你”是一句很郑重的话，更别说爱你了。现在每天听得都是“麻麻爱你！”“原地结婚！”“在一起！”渐渐觉得这些话听起来好像是很稀松平常的了，于是他只好对阮尘说，“对你我有种特别的感觉。”他想，这样自己的心意，已经说得很隐晦了，但也配得起他心意的分量了。
　　阮尘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轻声对他说了一句，“我也有。”
　　“我们两个说得可能不是一回事。”楚阳还是很轻松地说。
　　“是一回事。”阮尘说话的声音还是很轻，但是很坚定，“不然我就不会总想着，楚阳来哄哄我吧，楚阳来心疼我吧。如果是阿铮和檬檬对我吼，我会吼回去然后继续跟他们闹的，可是楚阳吼我，我很难过，我怕楚阳讨厌我。”
　　楚阳怔住了，他听见阮尘还在说，“昨天我妈妈跟我说‘别去骚扰人家楚阳，你想找肯定能找到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的小男生，虽然楚阳那种长相的很难找，不过我儿子不是个看脸的人。’我说‘我是个看脸的人。’她就跟我说什么，强扭的瓜不甜什么的……”
　　阮尘一边说一边帮着楚阳脱鞋和袜子，他想带楚阳去踩踩水花。
　　如果不是因为上半年那些事情，他本来应该在楚阳第一次偷偷亲他之后就去好好梳理一番他的体会。但他没有来得及，他不喜欢自己的时候，就不敢喜欢别人。
　　其实阮尘是个主动的人，不过这样讲的时候，他的确不敢看楚阳的眼睛，他还是有，自己是在自作多情的担忧的。
　　被楚阳拽出家门的一瞬间，傍晚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涌进他的肺里，喧嚣被他抛在身后，他看路灯都觉得很亮。他甚至想在楚阳身边跳一下来庆祝。他假装不小心蹭了蹭楚阳的手背，想看楚阳愿不愿意握一下他的手。可是楚阳以为跟他走的太近碰到他了，就往旁边躲了躲。
　　“居然是一只螃蟹出卖了我。我妈妈说我懒到父母不给我剥我就不吃螃蟹，给别人剥螃蟹那一定有猫腻。”
　　他没有想到妈妈会对他说，你喜欢什么人都没有关系。但他本来也没有想过要征得什么同意。在他手臂上刚刚开始爬满伤痕的日子里，父母很骄傲地说：“我儿子是自信又快乐的人。”他听了那样的骄傲，在房间里歇斯底里地哭了一场，但从那以后他明白，他们爱他，但有些事情，他不能等着他们帮他。
　　然后他听见楚阳笑了一声，轻轻推了他一下，问“你为什么不说？”
　　“你为什么不说。”他问了回去，“你只敢偷偷亲我。怂。”
　　捂住脸傻笑个不停的楚阳被阮尘抓住了一只手，被领着往海里走，“可能会有点冷，可能还有浪打你，但是很有趣。”
　　本来阮尘抓着他的手腕，走着走着，阮尘开始摸索着找他的指缝，握住他的手，他也紧紧握住阮尘的手。这段时间阮尘一直离他很近，还会说一些让他听了满心欢喜的话，他觉得这样就足够了，都快忘记自己还要小心地试探些什么了。
　　黄昏，惊喜，还有浪花，是他喜欢的浪漫。
　　两个人挽着裤腿站在海浪里，浪涌来撞到他们腿上，又退得很快，呼吸一样。阮尘跪下来，跪在海浪里跟他说，“我想家。我就在家，但是我想家。Stf来问我对大海有没有什么情结，方便给巡演录视频，我回答他们好像没有，我本来很会说漂亮话的，但他们那天问我，我只说了没有。等他们问完，我就特别特别想看海，我觉得我好像一直都被海包围着，可是等我发现并没有的时候，我就特别难过。”
　　“我可能的确是海的女儿……啊，不是……海的鹅子。”阮尘又逗他笑。
　　他知道阮尘要向父母和那群“客人”证明自己不是来浪费时间浪费生命的。他们领的工资被公司“剥削”之后虽然不算太多，但生活都过得特别潇洒。可阮尘每笔工资都要往家里寄，给自己留下一点点，他跟他说想给父母买大房子，想做一个让父母特别骄傲的人。所以阮尘站在家乡的海边说，我在家，但是我想家。从出道以后阮尘就回过一次家，这次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三个队友轮着劝了阮尘好几次，阮尘也是不会回家的。
　　还没等他去再说些什么，阮尘就主动跟他说，“以后你再带我去一次你家乡好不好，上次我都没有好好玩。”
　　“怎么用你家乡话喊我名字啊？上次我好像学过，但是忘记了。”
　　楚阳叫了一遍，阮尘学了一遍，还举一反三地叫了一下楚阳的名字。
　　“说得好。”楚阳给他鼓鼓掌。
　　太阳慢慢沉进海洋里，天色已经开始暗了。
　　阮尘在讲故事，说他小的时候的确是蛮调皮蛮活泼的，“从很小的时候讲话就很流利，会把别人讲哭，然后跟老师一脸无辜地说，你看他比我高那么多，我怎么能弄哭他呢？”
　　讲他以前虽然也是被刻薄的对象，但是见不得班里的姑娘被男生们开恶毒的玩笑，忍不住去骂他们，然后自己被打过几次，不过因为是做了正确的事，所以很爽，很开心。
　　“靠，居然被别人家的坏小子打过……”楚阳听了不开心，用石子打了个水漂。
　　“你想亲自来打我？”
　　阮尘说自己认识很多很多优秀的姑娘们，姑娘们也会保护他，以前他留长发被学校领导发现后果会很惨，有一次学校领导隔远远地让他站住，他的一个跟他本来不太熟的女同学抓住他的手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她是女生！她是我姐妹！”校领导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当我瞎子吗！我看到他喉结了！”但是还是跑不过年轻人。
　　剪掉长发就能快乐阳光了，难道不快乐不阳光的原因，是因为留了长发吗？
　　楚阳知道，阮尘想起过去了，他在那些淹没他的暗淡回忆里，挑选了有趣的故事讲给他听。就像阮尘血淋淋的小癖好一样，不太锋利的刀子划过手背，最初只是留下一道白痕而已，似乎自己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没有用很大的力气。过了几秒后鲜血才会一滴一滴渗出来。那些起初只有“一道白痕”的伤疤，一年都没有从皮肤上褪掉。就像过去的只言片语在阮尘灵魂上留下的痕迹，看起来很淡，不深，但最终让阮尘觉得，走下去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并没有那么值得期待。让他把手腕翻过来，觉得我这样做也没什么关系。
　　“楚阳。”最后阮尘小心翼翼地说，“我感觉自己每次崩溃之后，都要比上一次觉得开心更难了，我可能以后经常难过经常需要你安慰，你要做好，我让你失望，让你不能再喜欢我的准备。”
　　前段时间他多希望自己每划一刀都能看到楚阳为他皱眉，但他也会把伤痕遮得严严实实的，不要让楚阳看到，每次楚阳走近他，他都会把袖子拽好，想不要让楚阳看到，可楚阳还是发现了。他不敢回答楚阳问的一句一句“你怎么了，你为什么难过。”他怕把不好的情绪带给楚阳。
　　那段时间他只想求楚阳千万不要对他动感情，他不配那种感情，他觉得努力挤到他身边的楚阳太辛苦了。现在听过楚阳对他说“有我在。”他又想抓住楚阳的手，说什么都不要松开。
　　听楚阳跟他说，想更了解他的状况，这样他就可以更了解怎么让他的日子过得开心一点，他觉得自己实在应该给楚阳多一点时间，而不是让楚阳总是把自己跟他做的傻事联系在一起。
　　“你不差劲。”楚阳搂住阮尘的肩膀，不多说话。他知道，不说话最好。
　　“你不差劲。”阮尘在他怀里重复：“我好喜欢这句话啊，其实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就是少听了这一句‘你不差劲’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对我说过。”阮尘说，“后来阿铮和檬檬对我说过。粉丝也对我说过。
　　“对不起，没有参加你的生日会。”阮尘想起这件事。
　　“我也欠了你一个生日，”楚阳说：“我们以后不要错过彼此的生日好不好。”
　　“拉勾？”阮尘问他。
　　“拉勾。”楚阳点点头。
　　楚阳在生日会上闭眼许下的愿望是，希望自己下一年可以保护阮尘，他知道那些流言蜚语、那些能伤害到阮尘的事是不会消失的，但他希望二十二岁的自己，可以比二十一岁的自己，能把阮尘挡得更严实一点，让那些事情都离他远远的。
　　“看，贝壳。”低头在退潮后的沙滩上寻找小玩意儿的阮尘有了收获，把贝壳放到楚阳掌心里后他说，我想跟你去酒店住，我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