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是啥 (梳翎0)

　　那天他们拍夏季的中国风写真，大家穿的都是宽袍大袖，重重叠叠几层，热得不行。
　　然后阮尘就想整理一下自己带着的发带。他没在自己穿的袍子里面再穿一件长袖，没有把手腕挡住。
　　楚阳正好坐在他旁边，想顺手帮他整理。
　　凑到阮尘旁边的时候他总想帮他干点什么，前段时间他看他好像落枕了就揉揉他的脖子，发现他水杯没水了就去给他接，还问他要不要喝他杯子里的，有的时候他想给阮尘喂好吃的，阮尘快步走开他也会拽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走，说，先别讨厌我！有好吃！
　　楚阳后来想，自己反复做了那么多次噩梦，其实自己是有预感的。所以他一眼就看到了阮尘的手腕上有伤痕。
　　“你手怎么了？”他问出去的时候，还带着最后一点希望是自己看错了的侥幸。
　　“没事。”阮尘急忙放下手。
　　“哦。”他说不出别的话了。
　　他没看到，阮尘松了口气。
　　下午李铮跟楚阳在一个更衣室里化妆。他听见楚阳问化妆师，“姐姐我问你个问题，你别骗我好不好。”
　　他声音轻飘飘的，让化妆师听了心软软的。
　　化妆师说，好。
　　楚阳还说，我们来拉勾，你别骗我。然后就把手伸了出去。
　　“出卖色相。”看到楚阳抿着嘴拼命眨眼睛，李铮在心里吼他，“有本事来问我呀！”楚阳的语气很不对劲，他能猜到是什么问题。
　　“阮尘是因为什么病住的院啊？”
　　“我不知道。”化妆师姐姐迟疑了一下说。她说的是实话，她对阮尘的情况都是道听途说的。她只知道好像是挺严重的问题，跟楚阳还有点关系。
　　李铮退出了游戏，装作凑到楚阳身边照镜子，寻思着怎么开口。
　　他和程檬都觉得，阮尘应该把袖子挽起来，在楚阳生日那天把伤痕怼到乱说话的楚阳脸上去。
　　他发现楚阳好像在用手机查“割腕伤痕”笑着把楚阳的手机拿了起来，点了一下搜索记录。看到“割腕危险吗”“割腕疼吗”“割腕抢救”。又笑了一声，把手机扔给了看着他在等他给答案的楚阳。
　　他说，你看别人的干嘛，你看咱自己家的。
　　然后发了两张图片给楚阳。
　　那天他在阮尘身边，笨手笨脚地想给阮尘止血，医生来了之后他又害怕，跑出去打电话给自己妈妈。当然不可能有闲心给阮尘当时的伤口拍照。
　　但是阮尘那天站了起来，走了几步，所以血几乎从床滴到门口，是一道很长的痕迹。他冷静下来之后，就掏出手机拍了一张。
　　他好生好生楚阳的气，他不想让楚阳错过。
　　第二张就是阮尘缝好针之后的伤口了，他趁阮尘睡着的时候偷偷拍的。
　　楚阳看着小图，心突然狠狠往下一沉，他逼自己把图片点开，看个明白。
　　那些伤痕其实看着不太可怕，李铮知道。那些伤痕意味着什么，阮尘是怎样想的，那才可怕。
　　李铮知道楚阳肯定难过。他看到楚阳嘴唇开始哆嗦，脸开始发白。
　　其实李铮是有点怕楚阳的，他能感受到楚阳是他打不过的人，打不过别人多丢人。但是他就是想挑衅一下，让楚阳知道，让楚阳后悔。因为他心疼阮尘。
　　他也心疼楚阳。他要让楚阳知道了才能心疼楚阳。
　　在温柔的化妆师姐姐走出去之后，楚阳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一拳把面前的镜子打碎了。玻璃碎片划破了他的手。
　　“你们俩……”李铮只好推着他去找stf给他处理一下。
　　stf们想，一个组合里的孩子，平时玩得那么好，形影不离，是最交心的好朋友。怎么一吵起架来就没完没了，要老死不相往来一样。
　　他们不知道就是因为太熟悉了，才最会戳彼此痛点了，最知道怎么能伤到彼此了。
　　“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下午休息的时候程檬悄悄地跟李铮和阮尘说，“他跟丢了魂儿似的，被摄影师骂得很难听，他也没什么反应。”
　　“然后手……”程檬比划了一下，“被划破了，好像一拳把镜子砸碎了还是怎么的。”
　　阮尘皱了一下眉。
　　“没看到。”阮尘说。
　　“看到了。”李铮否认，跟他们描述了一下在休息室里发生的事。
　　“怎么了就你会讲话吗李铮？”阮尘生气了，他觉得楚阳可能本来是在乱猜，李铮主动去坐实了。
　　“你不生他气你生我气？”
　　“哥你是不是受虐狂啊？”
　　阮尘没管他俩，他开始找stf问，楚阳呢，看到楚阳了吗？
　　他今天一下午都没看到楚阳。
　　Stf的表情也写着“你是不是受虐狂啊”。
　　但他们还是给阮尘指了指方向。
　　阮尘还没有走到stf指的房间门前，就听见楚阳的声音“不告诉我。出了这么大的事，没有一个人告诉我”。他还听见各种噼里啪啦的响声。
　　楚阳生气的时候喜欢砸东西。
　　阮尘突然有点慌了，他不敢推门进去，他怕楚阳又跟他说，你快给我去死。他贴在门上，想等楚阳情绪平静一点再进去。
　　“我好混蛋啊，我他妈真的该死，我才该死，我应该替他……”
　　听到“我该死”，阮尘终于忍不住把门推开了。
　　楚阳一看到他就把头扭了过去，冲着墙，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
　　“你让他走，你快让他走。”他听到楚阳这么说。
　　“哥哥你走吧。”本来有点慌张的阮尘，开始坚定了起来，他跟楚阳的经纪人说，哥哥你走吧，我来跟楚阳说。
　　他想告诉楚阳，不是他的错。他想告诉楚阳，他的心情变好了，他觉得自己的心情是可以变好的。
　　楚阳的经纪人不敢走，他也预料不到楚阳会做出什么事来，但是阮尘推着他走,还把门给锁了。
　　楚阳的额头抵在墙上，用已经包了纱布的拳头狠狠地砸着墙。阮尘靠近他，他就往角落里躲，直到没有地方可躲了为止。
　　阮尘听到哽咽的声音，有点无奈，他从桌子上的纸抽里抽了几张纸巾。用力把楚阳推到角落的另一侧，跟他面对面，楚阳用手挡着眼睛，死命转身想继续对着墙不看阮尘。
　　阮尘最近还是恢复了一些力气的，甚至有了可以钳制住楚阳的错觉。他不让他转过去，他让他看着自己。他一只手摁着楚阳的肩，一只手把楚阳挡着眼睛的胳膊往下拽。
　　“不是你的错……我那天都没有想你说的那些话。”他说。
　　“如果你觉得是你的错，那我会生自己的气。”
　　他终于把楚阳的胳膊拽了下来。想用纸巾给他擦眼泪。
　　楚阳老是躲，阮尘的手开始抖了，他感觉自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泄了下去。如果以后楚阳不敢再看他了，他该怎么办呢。
　　然后他的手腕被楚阳抓住了，楚阳把脸凑到他手上，哑着嗓子说，擦吧，你想擦就擦吧。楚阳能感觉到阮尘怕他，他不想阮尘怕他。
　　阮尘轻轻给他擦眼泪，一边擦一边说:
　　“我是有点生你气，但是我想着，我要是死了，我就可以看见你趴在我棺材上哭的后悔样子，然后我就可以偷偷笑。”
　　“但是我还是可以陪在你身边的对不对，我可以一直看着你，但是你看不见我，就没有办法对我凶，对我说我是哪副样子。我可以看着你，给你加油打气，如果有什么背后灵想阴你，我就挺身而出守护你。看你变成大明星，遇到很多很多朋友，就不会再为我难过啦，就会得到很多的爱了。我就可以去，轮回转世，下辈子变成小猫，被你抱回去养……”
　　阮尘相信人有灵魂，所以才害怕恐怖片，但他想象出这样的画面，觉得不可怕，还挺可爱。
　　可还没等他说到自己要变成一只什么样的小猫，长什么样的花斑，让他擦眼泪的时候，明明有些安顿下来的楚阳，突然就猛得哭了一声。
　　楚阳猛地想到自己的梦，想到他总是在那样的噩梦里，还听见阮尘在笑，他好像不知道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了。
　　楚阳顺着墙身子越来越低。开始撑着地板跪着死命地哭死命地嚎，还用手继续疯狂捶地板，好像也快喘不匀气了，阮尘担心楚阳会把嗓子哭哑，明天就录不了音了。他伸手给他顺气，可他碰到楚阳楚阳整个人就一抖。
　　他听见楚阳断断续续地在说“我拍了好多照片给你……我拍了喜鹊……我特意拍了喜鹊。”
　　“我每天早上都给你拍日出……我想让你看……明明生活就是很美好的。”
　　“买了好多东西给你……”
　　“我才该死啊……是我的错，你为什么要想到这个……”
　　“我们不说这个了……我想看你拍的照片……”阮尘主动去搂楚阳。他知道这种因为“明明很快乐”所以难过的感觉。他讨厌听楚阳说“该死”。
　　楚阳又下意识伸手推他，他一个重心不稳倒在地上。
　　楚阳更加想躲着阮尘了，更加怕自己伤到阮尘了，“你恨我吧，你应该恨我，你别过来……”
　　阮尘连忙从地上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说没事。他凑过去，说:“可是我不恨你，我只是有点生气。”他抓住楚阳的手，楚阳死命地甩他也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