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狙击 (白心逸)

　　想做的事情太多，往往不能专心。人本身就是一个磨盘，塞的东西太多，就难以转动。
　　坐在车里，路明远看着远处的烟火，收音机正放着张国荣的《我》。他记得在警校的时候，最喜欢听的就是这首歌。那时还不像现在电子产品如此发达，他喜欢张国荣，每个月第一个周末的时候就独自一人去学校附近的影像店买张国荣的磁带。这天宿舍只有他一个人，他便放着《我》这首歌，跟着小声哼唱。
　　“你喜欢张国荣？”
　　进来的人是他的舍友周云桦——他们本来住的是三人间，另一个学员因为家庭原因退学了，宿舍就剩下他们两个。路明远平时大多的时间都在训练场，回来之后也是倒头就睡，周云桦一到周末就回家，于是他们做了大半年的舍友，也没怎么说过话。
　　突如其来的问候让路明远有些茫然，他反应了片刻，才回答到：“是的。”
　　“哎呀，我也喜欢张国荣，不过我现在更喜欢沧桑一点的声音，最近在听罗大佑。”
　　周云桦的语气友善温和，据说他是个富家子弟，有很好的教养，在警校的人缘也相当好。不过大概也是因为是富家子弟娇生惯养，平时的考核他并不出色。于是那些关于“周云桦是靠着钱塞进来”的传言就越发激烈，都传到了路明远这个不与人交往的宅男耳朵里。路明远对此倒是没有多大意见，本来传言这种东西就是三分真七分假，他已经受够了关于他父母死因的各种猜测，不想再去关心无关人士的琐事。
　　见路明远不答声，周云桦意识到对方似乎对此不敢兴趣。于是他尴尬地笑笑，说：“呃，我昨天过生日，所以请假回家了，今天得回来补课。”
　　“哦。”
　　似乎气场不和，怎么都无法交流下去。周云桦礼貌地笑笑，也不再和路明远搭话，转身去收拾自己的床铺了。
　　再怎么说都是舍友，自己的“冷漠”让对方陷入尴尬之中可是不好。路明远想了想，从背包里拿出来一袋东西，放到周云桦床旁的凳子上。周云桦不明所以，“这是？”
　　“老赵小吃馆的麻花。”路明远说，“生日快乐。”
　　周云桦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出来。他开心地说着谢谢，然后也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来一件东西——那是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小块生日蛋糕。
　　“这是回礼。”周云桦说。
　　路明远有些怔住，甚至有一点点受宠若惊。他忘了自己当初是如何接过那块蛋糕，笑了没有，是否说了谢谢。
　　他只记住了口中的巧克力味和奶油融化的触感，以及心中一点点暖流。
　　那之后他们的关系似乎亲近了一点，但是也止于见面打招呼这样。牵挂太多就会成为累赘，自己的前路不知何方，没必要让太多人涉入其中。所以举起枪对着周云桦的时候，路明远想，这样也好。
　　一枪断个干净，以后的路，我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走下去。
　　对世界说 甚么是光明和磊落
　　我就是我 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天空海阔 要做最坚强的泡沫
　　我喜欢我 让蔷薇开出一种结果
　　孤独的沙漠里 一样盛放的□□裸
　　【这首张国荣的《我》是名为云中之巅的网友为他的好朋友点的歌，他说回忆学生时代，最美好的记忆就是两人……】
　　手机再次响起，路明远看了一下号码，然后按下接听键，“喂亮子，怎么样了？”
　　“大哥，我绕了好几个圈子，甩了那些条子一段距离，然后把车停到了盘区的地下工厂，顺带开了几声枪。现在他们兴帮的人以为警察要和他们火拼，已经过去准备干架了。”
　　“兄弟们呢？”
　　“兄弟们毫发未伤，现在都跟着俺呢。”
　　“嗯，你做的很好。”路明远说，“现在回Eden Hall吧，大哥请你们喝酒。”
　　“好嘞！”
　　一切结束，路明远发动车子。深夜里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寥寥无几，只有路灯投下树的影子，滑过他的车窗。收音机里已经开始播放另一首女声歌曲，路明远按了关闭按钮。一瞬间尘世变得寂静如许，他的心却难以平静。
　　我到底是什么呢？

　　☆、掌盘

　　2013年06月02日，兴帮非法走私东南亚野生动物皮毛，兽骨，象牙等，被警方逮捕。同时，KM三组组长赵老五因和兴帮盘区当家章宁打架斗殴，聚众闹事，被警方抓捕。另一边，KM趁机抢夺了盘区的主导权，而路明远，因为设计了这场好戏，不仅打倒了赵老五，还获得了李永杰的信任。
　　“以后路哥你就是金区和盘区双霸王了！”
　　“三组以前一直对咱们摆臭脸，现在还不是得听咱们路哥的！”
　　面对弟兄们的奉承，路明远只是淡笑着说：“我不过是暂时帮忙管理三组，等三组的新组长来了，我就捞个清闲。”
　　“路哥你太谦虚了！”
　　“你懂什么啊，路哥这叫君子之风，你个小痞子懂个毛！”
　　“大哥！”古亮叫着他，“李哥叫您去一趟。”
　　“我知道了。”
　　有人表面风光无限，心里却老不是个滋味——林柏轩因为这次行动出色，领了头赏，连刘海东都觉得欣慰，可林柏轩依旧愁眉不展。
　　又他妈的让路明远跑了！
　　刘海东觉得有意思，“你小子咋盯着路明远不放了？”
　　“因为我觉得他至关重要。”
　　“至关重要？他又不是KM的头。”
　　“小人物才能杀人于无形之间。”
　　“哟，你这就打打杀杀上了？”刘海东调侃着，“哎呦喂，小伙子，你这手怎么划了个口子？”
　　林柏轩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啊，刚才拿文件不小心划的。”
　　刘海东立刻露出关切的表情，“这怎么行啊，快让你刘海哥给你包扎一下！”
　　“这小口子，不用的……”
　　“少他妈废话。”只见刘海东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包纸巾，抽出一张覆再伤口处，又拿出一张撕成长条，先是打了一个半结，又打了个八字结。
　　看得有意思，林柏轩道：“你这打结方式挺特殊啊，哪学的啊？”
　　“一个朋友，他说这样又牢固又好解。”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刘海东简直要感动地为自己鼓掌。“伤口包扎好了，林副队，你现在想干啥？”
　　林柏轩毫不犹豫地答到：“想抓路明远。”
　　还真的不撞南墙不回头，刘海东再次发出疑问：“你咋就和他杠上了？”
　　林柏轩叹了口气，说：“我能怎么办啊，我也很绝望啊！我实话跟您说了吧，我有私心，我总觉得路明远不是那种坏得无可救药的人。”
　　刘海东听他这么一说，有点诧异，“咋滴，你想拉他改邪归正啊？”
　　“我倒也没那么大能耐。”林柏轩觉得脑壳疼，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我就是吧，不想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刘海东更震惊了，“他现在的样子怎么了？”
　　“……”林柏轩看了刘海东一眼，而后一把拿过对方手里的面包，撕开口就吃起来。
　　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亦或者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路明远现在虽然是混黑社会的，可风光无限，如果抛开身份，在外人看来，他已经十分光彩。可林柏轩不知道怎么的，一见他穿着那身黑色西装就浑身不自在，总感觉这跟一道枷锁，束缚着在他印象中那个意气奋发的路明远。
　　他还记得那是新生开学的第二个周一，警校举办表彰大会。路明远作为优秀学员代表上台演讲，那时的他还略显青涩，穿着蓝色的警服站在台上。他的声音圆润，甚至还有点温柔，一点都不像他平时待人接物那般冷漠，听起来十分悦耳。
　　演讲的内容林柏轩早已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路明远最后说了一句“我的信仰，让人世间的一切黑暗消失！让善良的人走在光明之下！”，在场的学生都热血沸腾。他也被感染，激烈的鼓掌，目不转睛地看着路明远鞠躬。巧的是对方起身时眼神正好跟他撞上，他一愣，然后立刻露出笑容。路明远停了片刻，才微微弯起眉眼，予以回应。
　　你说，一个人会这么轻易改变自己的信仰吗？
　　“只要信仰不变，我就无所畏惧。”
　　深夜里聋哑夫妇开的小酒馆内只有几个醉醺醺的客人，路明远和徐深依旧坐在角落里。徐深说：“老久没和你一起吃饭了。”路明远就说：“对啊，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多忙活，这顿你请啊。”
　　“诶，我说你这么有钱，连顿饭钱你都不舍得花啊？”
　　“那些钱不干净咯，我用了短命哦。”
　　这么一说徐深便没了话反驳，他把菜单和笔推到路明远面前，泄气一般地说到：“给我省点钱。”
　　路明远笑嘻嘻地拿起笔，划了一个麻婆豆腐。
　　客人少，上菜也就快。递上去菜单一会儿，老板就端着盘子过来了，他对路明远比划着，路明远不明所以，有些尴尬地看向徐深。
　　“他是在问你菜好吃吗？”
　　路明远恍然大悟，冲着老板竖起大拇指。老板见客人高兴，笑得特别开心，又跟路明远比划了半天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