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郎店打工日记 (卡门)

　　于是我插嘴：“客人，损坏东西是需要照价赔偿的。”
　　揪人领子的白T恤小伙子转头对我说：“烦人！坏了哪些东西你们开单子就是了！”
　　于是我飞快拿来酒水单子。但是我并不急于写有赔偿标准的最后一页，而是摊开到了第一页。
　　“客人，要不要来瓶战斗民族特产——伏特加？”
　　白T恤已有醉意的眼睛霎时一亮：“战斗民族？”
　　我开启忽悠模式：“没错！度数最高可达95度！”其实我也不清楚是多少，胡诌呗。“是男人就喝伏特加！”
　　白T恤一拍桌子：“那来一瓶！”灰T恤想阻拦刚出半声，就被白T恤一巴掌挥开，“不要妨碍我当战斗民族！”
　　我迅速按响对讲机：“前台前台，XX包厢红色流星空降，开伏特加一瓶。”
　　外面迅速响起熟悉的吆喝唱票声。由服务生接力般一声一声地传递，此起彼伏。
　　这舒爽感，让我通体舒坦。休息了好几天没开酒，今天总算开个张。还不用被人上，简直白捞，真是天助我也！
　　很快，伏特加被放在冰桶中，由服务生用小推车推了进来。
　　服务生动作飞快地打开了瓶盖，防止客人后悔退货。白T恤拿起来就要直接对瓶吹。汗，这玩意哪能这么喝啊？我再无良也不能眼看着客人作死，急忙去抢瓶子，但灰T恤动作比我快多了。
　　酒瓶被抢走，白T恤自然很不满意：“还给我！我要喝！”
　　“好好好，还给你。”灰T恤塞了一瓶啤酒给他。包厢里的灯光昏暗闪烁，而且他醉了，于是愣没发觉瓶子已经被调换了，接过就对瓶咕咚咕咚开灌。灌完后大抒一口气。
　　我鼓掌：“厉害厉害！”
　　他得意洋洋：“我当伏特加有多牛`逼，原来比啤酒强不了多少。”
　　“帅哥纯爷们！铁血真汉子！再来一瓶？”
　　灰T恤对我说：“再来一瓶你喝啊？”他很不满。想来也是，本来他都快成功了，却被我这个巨大型电灯泡横插进来。
　　我笑，想从我这过，先付过路费。
　　我说：“你敢开我就敢喝。”
　　“你敢喝我就敢开。”
　　“你敢开我就敢喝！”
　　“你敢喝我就敢开！”
　　“不要废话！开！”
　　“开！”
　　我按响对讲机：“前台前台！XX包厢来六箱啤酒！”
　　灰T恤蒙了：“不是伏特加吗？”
　　我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又按对讲机：“XX包厢追加一瓶伏特加。”
　　灰T恤的表情十分精彩，瞪圆了双眼，眼瞅着就要发作。旁边白T恤一歪，正倒在他身上。他顿时不敢动了，回头一看，白T恤意识模糊，已经处于半睡半醒。他急忙伸手搂住白T恤，防止他滑到地上，顺便妄图用眼神杀死我。
　　我拿起一瓶啤酒抿了一口。是要和我理论，还是抓紧机会，你就自己斟酌吧。
　　点的酒很快就送来了。六箱啤酒，一箱24瓶，足足144瓶，把包厢里堆的满满的。
　　两瓶伏特加，六箱啤酒，账单价格是网上买的五到十倍。谁让这里是牛郎店呢？
　　灰T恤说：“你喝！喝不完我就退货！”
　　我笑的云淡风轻，这点小意思，看不起我？手指一搓，对讲机响：“大家都过来吧，客人请喝酒喽！”
　　这些酒虽然看着量大，但架不住我们牛郎人多。每人拿起几瓶啤酒，直接干完。至于伏特加，每人一小口，还不够分的。
　　我举了举手里还剩一半的啤酒瓶，说：“我喝了，我又没说是我一个人喝完。”


第52章
　　暂时没单子的同事们稀里哗啦全涌过来了，一边精神十足地喊着“谢谢老板！”一边开始了对酒瓶的哄抢。灰T恤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六个空空的酒水硬纸板包装箱剩在原地，孤单寂寞冷。
　　同事们这么有默契，其实算是有事先约定。
　　这种店里，牛郎们毕竟是以推销酒水的名义来进行收费的，尽量忽悠让客人多点酒多开酒。多点的后果就是肯定喝不完，这样有的客人就会找借口退酒。所以当遇到这种情况时，就需要大家互相帮衬了。无论任何行业，单打独斗都不是明智的做法。牛郎也不例外。
　　包厢里突然进来这么多人，又在灯光音乐的背景衬托下开始同时喝啤酒，动静绝对不小。白T恤在灰T恤怀里动了几下，不满地嘟囔。
　　我悄悄往灰T恤手里塞了一包套套和润滑油，轻声说：“再这样下去他就要醒了。”灰T恤低着头不吭气。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缘故，他耳朵根居然有点发红。
　　不要问我为啥随时能掏出这种东西，也不看看我是干什么的以及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打手势让灰T恤跟我走。这里人多，又没门锁，要换个僻静处。灰T恤抱起了白T恤，居然是公主抱。少年真是好臂力。
　　我带他到了暗间，开门，鞠躬请他进去。
　　“请尽情享受吧。”
　　里面设施完备，情趣内衣、猫耳套装、振动棒啥的一应俱全。我真是一个合格的服务生。
　　至于白T恤会不会中途清醒把灰T恤揍飞，那就看灰T恤自己的本事和造化了。
　　灰T恤总计消费：一瓶轩尼诗，两瓶伏特加，之前的一箱啤酒加后来的六箱共七箱啤酒，各种零食小吃，面纸两盒，还有包厢费。赠送果盘一个、套套一盒、润滑油一盒。赔偿打坏的杯子若干。
　　只花了这么多代价，就把竹马变情人，世上还有更便宜的吗？
　　嗯，好像有。如果不是因为我横插一脚，至少能便宜一大半。
　　结账的时候天都快亮了，收银员困的要死，结果手滑把包厢费重复计算了一遍，统计当日营业额的时候才发现多收了钱。
　　收银员和我商量：“怎么办？”
　　我说：“分了呗。”我从现金里抽出两张百元钞，塞给收银员。“你就当发现客人多刷了，于是从现金里退给他钱。客人要是不回来找，你就当没这回事。”
　　他很高兴。收银员拿的是死工资，上班时间长，一直要到所有客人都走完才能下班，等于是经常无工资白加班。
　　我也很高兴，毕竟这个客人的消费清单中一大半算是被我坑来的。
　　当时领班还很紧张地过来查看。毕竟我此时的状况容易被误会成得病，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当了解情况后，他只能吐出一句：“够黑的你。”
　　我笑而不语，默默装逼。
　　天亮了，下班回家。
　　我进门的时候，罗密欧还没到。
　　没办法，我们这行并不像普通上班那样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
　　我先做饭。会的不多，我准备做番茄炒蛋盖浇饭。罗密欧说是合租，其实不要我交房租，那我就做个饭什么的吧。按时间来算叫早饭，但按性质来说，应该相当于正常人家的“晚饭”。
　　打开煤气灶和油烟机，我有些感叹。自从离开家，已经好久没有使用过这两样东西了。现在这里，有空调有WIFI有罗密欧，有浴室有抽水马桶，镜子旁边有插座，简直就像是生活在天堂里一样。
　　突然想到，我这回家有WIFI，上班也有WIFI，也就上下班路上可能会消耗点流量，原本每个月包的流量套餐岂不是要废了？用不掉也照扣钱啊。看来得调整一下套餐，换个小的。


第53章
　　就算客人包夜，现在天已经大亮，没有还没走的道理啊。
　　我发了个信息，过了10分钟没有回复。发了语音请求，长久没有回应。
　　我拨了电话过去，但是一直没人接听。
　　为什么？怎么回事？
　　以往罗密欧就算有事耽搁，也都会知会一声。从开始合租到现在，已经过了些日子了，还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
　　下班不回家，连个消息都没，莫非是路上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我正在胡思乱想，突然群里领班开始刷屏。
　　同一条信息翻滚了几遍：明天起放假三天，X号上班。
　　原本时不时有人聊天的工作群，安静的可怕，只剩下这一条信息。
　　没有人询问，也没有人庆祝，因为这并不是意味着福利。
　　我们这个行业，这种突如其来的放假绝对不可能是由于法定节假日，也不可能是老板突然大发慈悲，只有一个理由：检查。
　　这风口浪尖的，老板就算私下打点的再好，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继续照常营业。只有暂时歇业，避避风头再说。当然暂停的只限我们这些牛郎团队，KTV本业的唱歌业务还是照常进行。
　　罗密欧渺无音讯，现在又突然宣布全体放假，这前后联系起来，我想到一种可能性，于是发信息问领班。
　　领班的回答肯定了我的猜想。
　　罗密欧在和客人交易的时候，遇到扫黄突击检查，被抓了个正着。卖淫嫖娼不构成犯罪，但要被处罚。依照《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六十六条规定，他被判拘留十天，罚款四千元。
　　难怪联络不上。被抓进局子里，手机等通讯工具会被第一时间没收扣押。
　　老板要紧张了，因为这意味着一场大检查的开端。
　　老板的产业并不只有我所在的KTV，还有酒吧、SPA之类。依照他一贯以来坚持男色一百年的尿性，这些娱乐场所提供的全部都是牛郎服务。同为牛郎店，只是模式和客户人群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