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还是只能服从爱情的规则——它始终只与相爱的双方相关,容不得,也由不得别人插手。”娜塔丽说,“不论它最终以什么结局收场,作为场外人的我,只能祝福。”
孙渡看着娜塔丽,他深棕色的眼里是少见的认真,“谢谢您的通情达理。”
他坦诚地说,“我曾经被很多人伤害,也曾经伤害过许多人,我不确定我给出的是否是爱情,但是我将会去尝试。”
娜塔丽笑着,她听完孙渡的话,看着孙渡眼神柔和又包容,“我的孩子,尝试往往就是成功的开始,”她说,“关于这件事,也是我今日想告诉你的一件事情,还请你听后能够理解他。”
“您说。”孙渡笑着说道。
娜塔丽望着孙渡,她沉默了一会,又笑着说,“佩妮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伤害过斯坦恩,”她说,“她认为她的丈夫要折磨她,她的丈夫附身在了她的孩子身上,让她的孩子和他一样冷漠无情不会哭不会笑……”
娜塔丽说着抿了抿嘴,“可是其实这都是她荒谬的幻想,她那时已经不太正常了,”娜塔丽默然一会,让一位母亲承认自己的女儿不正常,总归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她停了一下,继续说,“事实上斯坦恩只是有些遗传到了他父亲的情感障碍罢了。”她又停顿了一下,“可是佩妮不相信,面对我和艾伯特,她会温声细语地对待斯坦恩,可是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她会折磨斯坦恩——为了看见斯坦恩流泪——她相信只要斯坦恩哭了,他就会变成一个正常的孩子,辜负她的丈夫就会离开她的孩子的身体。”
“为此,她做了很多很糟糕的事情。”娜塔丽说,带着少有的哀伤与悔恨,她几乎从来没与谁说过这段故事,“因为一些事情,她被……从三楼的阳台推了下来,她死在了斯坦恩的面前。”
“从那时起,斯坦恩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他的情感障碍因为他的高智商和警觉性,而没办法让心理医生干预。”娜塔丽说,“他曾经对死亡和痛苦没有丝毫恐惧感……医生说,如果不能干预,他的自杀是必然的结局……直到他十六岁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理解了恐惧,这让他逐渐回归了正轨。”
孙渡看着娜塔丽,他嘴角的笑已经很淡了,浅薄得让人捕捉不到。
娜塔丽说,“我很抱歉,我太晚发现了这件事,那时候,伤害已经无法挽回。”
“我把斯坦恩带到身边,企图重新教养他,可是那时候已经太晚了,”她说,“我的爱无法打动他,我是一位端庄的夫人,是布特家族的女主人,可是这样的我,给出的爱也是克制,端庄而难以接近的。”
娜塔丽说着,她抬头看着孙渡,她湛蓝的眼里充满恳求,“我的孩子,在你们相爱的路上,他也许会有些笨拙,”她说,“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多给他一些耐心。”
“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他只是有时候不太会理解。”娜塔丽说。
孙渡沉默了,他看着娜塔丽没有开腔。
过了一会,娜塔丽问他,“我的孩子,你怎么了?”
孙渡说,“没什么,夫人。”
娜塔丽轻声地又问,“那你怎么哭了?”
她把一边的纸巾递过去,纸上还印着布特家族的族徽。
她看着孙渡,眼里充满关切。
孙渡接过纸巾,低声道了一声谢谢。
“他一定很难过。”孙渡看着娜塔丽说,他深棕色的眼,如同暴雨过后澄澈的天空。
尽管谢傥也许从来不懂难过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94章 圣诞(四)
九十二.
从下午茶回来过后,孙渡的心情一直不太好,情绪有些低落。他回来就缩回了谢傥的怀里,靠在谢傥的怀里。
谢傥不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他合上书,用手抚了抚孙渡的头发。
“我们晚上去看胡桃夹子,位置已经订好了。”谢傥说。
孙渡少有地兴致缺缺,他不接话,只赖在谢傥怀里,蜷缩着双腿,像一个小宝宝一样粘着谢傥,依旧无精打采的样子。
谢傥把书放在一旁,他问,“不舒服吗?”
他没什么表情,似乎只是单纯的疑惑。
孙渡抬起头,他揽着谢傥的脖子,“你记不记得你贷款,还欠了债?”孙渡望着谢傥问。
谢傥点点头,他看着孙渡,不知道为什么扯到这个话题。
“那和我聊聊你的母亲吧。”孙渡揽着谢傥脖颈的双手微微用力拉近彼此的距离,他凝视着谢傥,眼里全部是谢傥有些沉寂的倒影。
谢傥注视着孙渡,他微微敛起双眸,表情安静而默然。
他双手轻轻搭在孙渡的腰上,怕他没趴稳。
“我记不清楚了,”他说,他低下头深蓝的眼像是要看进孙渡的眼底,窥到他的心里。
但是谢傥还是没有拒绝,他只说,“我需要一些时间去准备。”
孙渡亲亲他的脸,谢傥的脸带着些外面的寒冬的气息,他亲吻的时候有些冰嘴。
“那会是多久呢?”他问。
“圣诞以前。”谢傥回答。
那也就是明天晚上以前了,孙渡叉开双腿,跪坐在谢傥的怀里,他靠在谢傥的胸膛上,那里能清晰地听见谢傥的心跳声,它们蓬勃,沉稳而有力。
孙渡嗯了一声。
谢傥的书房里面没有地暖,而是有些老旧的壁炉,里面的火烧得正旺。
谢傥和孙渡吃了晚饭之后就和娜塔丽还有艾伯特告别,去欣赏胡桃夹子了。娜塔丽还有些意外他们居然会喜欢胡桃夹子。
“我知道,这是年轻人的浪漫?”娜塔丽挽着艾伯特笑着说,“要知道胡桃夹子总是小朋友喜欢得居多。”她朝孙渡还有谢傥眨眨眼,“祝你们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孙渡朝她笑笑,“您也是,有一个愉快的晚上。”
这些年来他很少有流泪过,现在但凡是他哭过,痕迹总是很明显。孙渡眼角的嫣红又浮现了出来,叫他看起来又是色气充盈的模样。
娜塔丽和挽着艾伯特一直把他们送上车,看着他们离开,驶离布特庄园。
“艾伯特,你知道,我总是这样,”娜塔丽对自己的丈夫说,她湛蓝的眼里充满无奈,“说了要尊重要祝福,可是还是忍不住担心。”
艾伯特铂金色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他是一个沉默严肃的老人。
他看着自己的妻子,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娜塔丽,你要相信,布特家族的人总是痴迷东方。”
娜塔丽看着他笑了起来。
尽管她上了年纪,不再年轻,可是在艾伯特眼里,她始终是那个夏家优雅又知性的大小姐,在他二十岁拜访夏家时从楼上的窗户中探出头来,从此四目相对,一见钟情。
两个老人相携着回到布特庄园里。
这种庄园矗立了百年或者更久,它见证了这个家族所有的兴衰,隐秘,欺骗与真爱。
《胡桃夹子》是圣诞特典,这意味着只有在圣诞的时候,这部芭蕾舞剧才会上演,一年一次,足以见它的珍贵。它讲诉的也是一个梦幻美好的童话故事,充满糖果,冰雪和王子,可以说是圣诞节前每个家庭都会去看的合家欢类的舞剧。
孙渡和谢傥到的时候,正是大流量入场前几分钟,他们还有时间慢慢进场。
这次谢傥没办法再预订到一层坐席,毕竟圣诞特典是大家的快乐,他不能这样做。
不过他选到一个不错的位置,离舞台近,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又不说置身于几千个宾客之间,而是稍有些偏僻。
孙渡河谢傥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之后,他们四周也有人陆陆续续落座。
孙渡看了一圈,大多是带着孩子一起来看的家庭,或者是牵着伴侣的情侣,夫妇居多,少有一个人来看这样合家欢的舞剧的。当然一个人来看,也未免太凄凉了一些。
在外边孙渡是没办法粘着谢傥不放了,他规矩地坐好,直到舞剧要开始了观众席都落下灯了,才悄悄伸出手摸在谢傥的手上面。
谢傥感受到手背上的温度,转头看了孙渡一眼,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旁边的观众浅浅的呼吸声,暗了灯之后他看着孙渡只能隐约看出一个轮廓。孙渡似乎是笑了一下,在黑暗中只能隐隐感觉到他的嘴角似乎是翘着的。
谢傥翻过手,用手心握住孙渡的手心,而后转回头看向舞台,安静地等待开始。
孙渡有些惊讶谢傥的举动,他似乎笑得更开心了一下,他用力抓住了谢傥的手。
两个人就这样用热乎的掌心面对对方,抓着手一起看《胡桃夹子》的芭蕾舞剧。
尽管身边座位上有许多年纪颇小的小观众,他们被父母打扮着穿上了小西装和小公主裙,矜持安静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们出乎意料的安静并且懂得规矩,只有在舞剧表演的时候,看到饰演老鼠的恶人被王子赶走时有些夸张滑稽的表演,有些孩子笑了出来。但是也只是笑了一小会,他们又用短短的手捂住了嘴巴,没有笑得太厉害。
孙渡听着《胡桃夹子》的背景歌,它轻快而充满浪漫与幻想,好似就是一个女孩在圣诞节之前,抱着自己心爱的胡桃夹子,在温暖的炉壁前睡着时从她心里飘出来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