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傥不反驳他,只说道,“你还年轻。”
他看着孙渡一脸你也不老的表情,也不恼怒,谢傥低声说道,“你还年轻,不是指我觉得你肤浅,幼稚以及玩性大。”
谢傥静静地说,“而是我认为,你还有过多的局限和限制。你年轻,遇见得少,容易被困在自己的经历里面,对其他事情有并不全面,甚至偏颇的看法。现在绝对地对什么东西下定义,是没必要的。离它一段距离,观察它,不接近它,是最好。”
孙渡不打断他的话,他听完就笑了。
“可是你还是觉得我年轻,所以没有定性。”孙渡肯定地总结道,他笑得明媚,丝毫没有被小看的不满。
他柔柔地看着谢傥,把自己白嫩的手伸出去抓住谢傥宽大的手掌,“谢傥,你把偏激偏见归类为偏颇不全面,这没有错,对于大部分人都是正确的。可是我不是大部分人。”
“我的偏激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我的偏见是我绝对的态度和立场。我不是不偏不倚的成熟看客,我也不是中正的法官,我更不是害怕被人认作稚嫩而不表态的小孩子。”孙渡说,他的狐狸眼里面光华乍现,“我是我,我喜欢我喜欢的,我讨厌我讨厌的,我认为是对的即是对的,我认为是错的即是错的。我是我自己的真理和唯一的公正。”
谢傥注视着他,草坪有些空旷,上面只有他和孙渡,很安静,不远处的树叶在沙沙作响,可以听见隐隐约约的蝉鸣。谢傥看着笑得肆意的孙渡,他丝毫没有惧色,像是国王在自己的人民礼堂里面演讲。
他头顶的一片星空是聚光灯,他的脚下是密密的草是台下眼光热切的虔诚的子民。
“也许你是对的。”谢傥说,他发现,每当他和孙渡交流什么的时候,他总是会说这句话,“是我太理所应当了。”
谢傥低下头认真地看着孙渡。
孙渡知道他又要说什么了,他出声打断,“不——谢傥,你没有冒犯我,和你聊天,我很开心。”
他笑着甩甩谢傥的手,两个人贴得更近了,“那么——你呢?你为什么不结婚?”
谢傥由着他粘过来,也不管热不热,他想了一会,不知道该怎么说。
两个人一时有些沉默地,在草坪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一边树丛里面的蝉像是睡醒了,开始叫了,不再是隐隐的,而是有几分惊天动地的味道。
“我很抱歉,”谢傥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谢傥冷淡又认真地看着孙渡,他的眼里是一片纯粹的深蓝,“我没办法对婚姻负责。这对我的妻子,或者是有可能的孩子都不公平。这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谢傥说得很含糊,也很笼统。孙渡却没把他的话当作敷衍。
孙渡只笑着说,“这是你的权利,谢傥。你不想,你就可以不要。没人能强迫你。”
“也许你是对的。”谢傥中肯道。
孙渡笑开了,“我总是对的。”
他调笑着牵着谢傥的手,两个人随性地聊着最近看的书,上演的音乐剧,还有前边几次周末出去游玩时的小事。
“我应该给你画一幅画,”孙渡说,“挂在你给我安排的书房里面——里边有一堵墙,干净得看着突兀。”
谢傥淡淡地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啊!!!!我来了!!!!!!在这里求一下大家的海星和评论!!!!啵啵你们!!!!
第55章 暑气(二)
五十三.
谢傥说赵全生日过后给孙渡找画画的老师,就真的只过了一两个星期,把他安排给一位C城美院的老教授去。
老教授姓李,在绘画行业名气大。他不仅是画得好,教人也有一套,早年闯南走北,桃李满天下,现在要退休了养老了不想一天逗鸟遛狗,就想找点和画画沾边的事情干。正好谢傥开的条件高,对他也客气有礼,不像些附庸风雅的暴发户,李教授在谢傥的助理亲自上门拜访时,就一口答应下来了。
孙渡乐得其成,他答应了谢傥重新学画画过后,也不会再扭扭捏捏,说干什么就干什么。唯一的烦恼可能就是他现在也要和谢傥一样早起了,他得去李教授自己家里面的画室里学画画。
现在孙渡睡不成懒觉了,谢傥起床时先轻轻拍他拍醒他一次,谢傥洗簌完再拍拍他拍醒他一次,然后他就叹一口气,自己从床上爬起来。
有时候,孙渡搞得快,还可以和谢傥一起吃个早饭。但是大多时候,他都是一手端着杯牛奶,哒哒哒地撒着拖鞋跑到门口,一手扯扯谢傥的领带,在谢傥有些疑惑地低下头时,给他的脸上贴一个奶香的吻。
门口的助理要么是不动声色地低头看文件,要么是转头欣赏风景,再要么是弯腰给自己没有鞋带的皮鞋系鞋带。
谢傥总是淡淡地看他一眼,提醒他,“不要把牛奶泼出来。”
然后在孙渡艳丽的笑容下,谢傥没什么表情迈开长腿,和助理一起往暗黑色的宾利走去。
倒是也没拿纸擦。
孙渡也不在意谢傥冷冰冰的提醒,他眨眨一只眼睛就自己端着牛奶回到餐桌了,听着谢傥的车燃起发动机渐渐驶离私宅的声音,喝下碗里面的麦片。他喜欢一边喝牛奶,一边吃清水泡的麦片。
李教授住在一个有些年代的老区,离谢傥的私宅还有一段距离,孙渡坐车一般要花费半个小时左右。他的老伴去得早,孩子一个定居澳大利亚,一个定居日本,一个人住在两层楼还有一个大花园的房子里面,就干脆把一楼改成了自己的小画室。
孙渡到的时候,李教授正躺在门口的摇椅上边,拿着芭蕉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他和一般的C城老头子一样,也喜欢种些花花草草,他院子里边的含羞草,吊兰,红网纹草交织生长,一旁老旧的留声机播放着咿咿呀呀的川剧,李教授也跟着咿咿呀呀地唱。
听着李家的私车在自己宅子门口停下来他也没起身,孙渡走在他跟前了,他才懒洋洋地从躺椅上面坐起来,笑眯眯地说,“来啦——?”
然后孙渡含笑点点头,也不多说话。李教授就起身往宅子走,两人一前一后,李教授扑扇着芭蕉扇说,“今天啊——我瞅了瞅,你的素描是找着感觉,有点样子了。我们再画一天素描,你自己再随性做做丙烯画,明天再正式学学颜色。”孙渡在后面乖乖巧巧地应声。
孙渡随着李教授穿过一大片摆着画作地区域,小心翼翼地在画与画之间狭窄地走廊中行走。他第一次来地时候,就已经被介绍了这些画,有些是李教授年轻时地作品,有些是李教授学生送来地作品,还有一些是李教授淘过来地,觉得有“灵气”的画作。
李教授一直很可惜,大部分被他淘过来的有“灵气”的画作的作者,最后都没有继续创作。
“唉,天才就是这样,”李教授叹了一口气,“大部分画画的天才都是昙花一现,走在最后的——要么是有一点点天赋的老实人,要么是天资惊艳的大天才。”
孙渡笑笑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一种人。
可能是比有一点点天赋还要有一点点天赋,但是老天不给这口饭吃的人吧。
以往来说,他画画的时候,李教授就在旁边带个老花镜瞧着,也不出声。等孙渡画了个大概才说他有什么问题,然后指导他再画一张,给前后做个对比,叫他自己领悟。
大概是绘画得多了,李教授没有改别人的画的习惯,贸然去动别人的画,在大牛看来,不论对于谁,都是不够尊重。
孙渡画完素描,拿丙烯颜料随便画了张,就画的是窗边晒着阳光,探出头来的一只海棠。
他画完等着李教授来给他说问题,李教授却沉默了。
他的脸色少有得严肃,“孩子,你给我说过,以前高中的时候也学画画。你的老师是不是叫郭启民?”
孙渡讶异地抬起头,“对……是郭老师……”他没想到,居然会有一天再听到他曾经老师的名字。
李教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十几年前参加了中央美院的特招……”
孙渡抿了抿嘴,他看着李教授少有的肃然神情,一时出不了声。
他只微微点头。
“我以前,在央美当了几年的老师。郭启民,是我的第一批学生,和我关系最好,”李教授看着孙渡,好像透过孙渡看见了自己消失多年的学生一样,神情萧索,“他天赋好人又踏实,心地善良,是个好苗子。他毕业了,就说自己想回家乡找找灵感。我们俩经常通信交流,我就劝他,说让他来首都,和我一块干。”
“那时候C城还没发展起来,哪里有首都这么好的机会?他就说不,他觉得C城是他的故乡,他感受到召唤,不搞清楚这种感觉,他根本静不下心来画画。”
“唉,我也是C城人啊,我就想这也没错,也没再劝他。后面啊,他就给我说,他发现了个画画的好苗子,特别有灵气,还给我寄了几张画来。我一看,嚯,这小子不得了,一淘就淘个这么好的学生。他得意啊,给我说要自己要好好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