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码怔了好一会儿，这才有些手忙脚乱地伸手按在林深的肩膀上。
“你哭什么啊？”他挠挠头。
逐渐适应黑暗的眼睛，已经可以看到脸上的泪水。
对方眼睛□□的，就像小鹿一样。
“排……排毒。”林深哽咽着小声说道。
他有些粗鲁地用衣袖擦过眼睛。
可是眼泪却像是完全不受控制般，越掉越多。
“笨蛋。”修长有力的手，在自己脑袋上重重揉了一把。
林深本就乱七八糟的头发，被墨爵城揉得更乱了些。
“抱歉。”林深垂着脑袋。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情绪失控的时候了。
可是墨爵城越好，他越是舍不得离开他。
他想留下来了。
不为别人，就因为墨爵城！
“笨蛋！”温暖的手，又在自己脑袋上重重撸了一把。
林深仍然低着头。
然后他听到墨爵城问他：“现在可以说了吧？你这两天究竟在别扭什么？”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特别是今天。”
“没事。”林深摇摇头，“大概太累了，想要发泄一下。”
“当面撒谎。”墨爵城轻哼一声。
太累了想要发泄，和心里藏着事，是完全不同的。
林深休想骗他。
他站起来：“你不说，我就去问你哥，他总该知道的。”
“不要！”林深有些着急地伸手抓住墨爵城的衣摆。
他仰头看着对方：“别去问我哥。”
这种事情说出来，绝对会吓坏墨爵城的。
“那你自己告诉我。”墨爵城也没坚持。
他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低头看着林深：“你说的，我都相信。”
林深沉默着摇摇头。
他不想骗墨爵城，也不可能告诉对方实话。
“喂。”墨爵城有些烦躁地抓抓头发，“为什么不说话？很难说出口吗？”
他猜测着：“为什么？这件事和我有关？”
林深继续摇头。
他拽着墨爵城衣摆的手更加用力。
好一会儿，那只手突然缓缓放松。
林深的手指，就那样，试探着，探向墨爵城的腰。
手指微凉。
在碰触到墨爵城小腹时，对方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你干什么？”墨爵城一把握住林深的手，阻止对方的动作。
“我……”林深深吸口气。
他缓缓站了起来，维持着自己的手被墨爵城握住的姿势。
垫脚。
还沾染着咸涩泪水的唇，轻轻贴了上去。
谁知道他还没能碰到对方的唇。
墨爵城一抬手，有力的手掌就贴到了林深的嘴巴上。
挡住对方亲向自己的唇。
“美人计也是没用的。”他轻哼一声，“休想蒙混过关。”
他暂时松开林深的手，大步上前，打开了房间的灯。
昏黄的灯光洒落，将光明带给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林深重新坐回床上。
他胳膊撑在身体两侧，有些颓然地低下头。
黑暗中好容易积攒起来的那点勇气，就这样，彻底消弭在了光明之下。
一只手轻轻捏着他的下颌，强迫林深抬头对上墨爵城的眼睛。
墨爵城稍显粗粝的指腹，擦过林深脸上的泪痕：“说吧。”
他的语气显得有点强势。
但被他捏着下颌的林深身体却只是震了下，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排斥。
“我……”林深张了张嘴，哑声说道：“墨爵城，如果……”
他顿了顿，斟酌着继续说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原来不是你爸爸妈妈的亲生儿子……也不能说不是他们的亲儿子，就是……”
林深微微偏头。
这种复杂又玄幻的事情，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才好。
“哦。”墨爵城漠然点头。
“如果那样的话，就实在是太好了！”他说道。
“诶？”林深一下愣住。
这个剧情走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墨爵城在他身边坐下，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不是就不是呗。又有什么关系？”
“你和你父母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林深忍不住问道。
“谈不上好或者不好。”墨爵城语气淡淡，“他们是父母，让我不缺吃穿长大，尽到了父母该有的责任。墨家也会给我提供最好的物质条件，比起大多数同龄人，我很幸运。”
他话虽然是这样说的，林深却没办法从他脸上看到一丝真正幸运的感觉。
“抱歉。”林深说道。
其实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再加上从许晨、陶然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他已经可以猜到墨家的情况。
墨爵城宁可常年自己住在学校附近的公寓，也不怎么回主宅。
他就应该知道，对方和父母关系想必不是很好。
“我不应该说这些。”林深低声道歉。
他自己曾经经历过被父母忽视的那种难受。
不应该提起别人的伤心事，在伤口上撒盐的。
“没关系。”墨爵城耸耸肩，满脸无所谓的表情，“我已经十九岁了，这种事情早已可以承担。”
他犹豫了下，又说道：“你不是好奇过，我为什么会做甜点吗？”
“嗯？”
“我的母亲，是个生活无比精致的贵妇人。就和所有世家贵族的当家主母一样，她对自己有着极其严苛的要求。”墨爵城语气平平地说道：“她明明很喜欢甜食，但是为了保持姣好的身材和面容，从来不会去砰一下。”
林深：“……”
这个他也知道的。
他在另一个世界的母亲，大概也是这样的。
不仅不碰甜食，所有高热量的东西都不可能碰。
最常吃的晚餐，就是清水煮菜。
“所以我去学做甜点。我以为当我可以做很可口的，热量很低的，母亲喜欢的甜点给她。她就会愿意亲近我，会愿意抱抱我。”
墨爵城说到这里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淡淡的讽刺：“那时候还太小，总觉得父母和我不亲近，是我不够好。”
“嗯……”林深又点点头。
他真的太懂了！
总觉得自己不够好，所以拼命去努力。
拼命到，连自己都快丢失了。
却仍然无法让对方多看自己一眼的无力感。
他懂。
“除了做甜点，我还做过很多蠢事。”
墨爵城说着，又耸了耸肩：“认真学习好几门外语，跟着家庭教师很早就开始学习金融管理课程，还有高尔夫……嗯，还有做菜大概也算。”
“结果我发现，我爸对他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私生子，都比对我亲近。”
“呃……”
林深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墨爵城就这样毫无顾忌地，把他家里的秘密堂而皇之摆在他面前。
“抱、抱歉……”他只好再次道歉。
林深想了想，实在忍不住又说道：“但是你学这些并不是蠢事啊。比如说做菜，你的菜真的做得超好吃的。我不是当面夸你，比我吃过的很多名厨的菜都棒。”
他顿了顿，又说：“体育万能也是超棒的啊。我就特别羡慕那些运动好，身材也很好的人。”
“呵……”墨爵城低低笑出了声。
他转头，目光灼灼看向林深。
黑曜石一般的深邃双眼，让林深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全都被这样的眼睛，堵了回去。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喜欢的啊。”
“诶？”
墨爵城这句有些没头没脑的话，让林深呆了一下。
下一秒，对方已经扣着他的后颈，倾身吻了过来。
他们并肩坐在床上。
墨爵城的手还握着林深的手。
他的吻很温柔。
两人就这样手牵着手，小学生一般交换了一个吻。
“好了，现在该你了。”
很快，墨爵城分开两人：“我最丢脸的秘密都告诉你了，现在换你。”
林深：“……”
他怎么有种上了墨爵城的套的感觉。
不过……
“墨爵城，我现在还不想说。”林深转头看向墨爵城，“等过了这个周末，好不好？”
“好吧。”墨爵城盯着他看了会儿，答应了。
“那你……”林深左右看看，“已经这么晚了……今晚要在这里睡吗？”
他们折腾一天，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
墨爵城再回家，那不知道几点才能睡觉。
“好啊。”墨爵城也没和他客气。
他去快速洗了个澡，回来的时候，林深仍然靠坐在床头在玩手机。
他听到浴室开门的声音，主动朝旁边挪了挪。
房间里很温暖，墨爵城的身体更温暖。
他掀开被子躺到床上，胳膊一伸，就将林深拽到自己身边。
“睡吧。”他哑声说道。
“啪”的一声轻响，林深关了灯。
黑暗中，谁都没再说话。
两个人的呼吸都慢慢变得悠长。
林深原本烦躁了整天的心情，却在这时候逐渐变得平稳下来。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躺着。
过了好一会儿，林深突然开口，喃喃问道：“如果将来，我会去很远的地方，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