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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梦之旅 (火仔fire)


  人走过的路,多半是性格上自找的,嘴上却怨天尤人地说——这是我的命啊!
  这才是活得讽刺。
  因此,我从不埋怨自己的人生。可是父亲呢,他又有什么错值得这个下场?
  胡作非为的事绝不能碰,是我唯一能答应母亲的。
  我的身上经常挂着伤,但我不会去纹刺青作遮盖,所有的伤疤都是证明自己努力活着而留下的痕迹。长大后,有个全身描龙绘凤的大哥把我的兄弟打伤了,我去保人时评价过我说:“小伙子,你长得够冷的,可惜样子还不够狠。出来混必须要凶过牛鬼蛇神,才没有谁敢欺负你。”
  我未置一语,冷漠有时是最好的保护色。
  心里却是在冷笑,因为前两周这大哥被令人闻风丧胆的混混头儿魏奇打到住院,早在小城传得沸沸扬扬了,还有脸对人指三道四。吸完那根烟,我扔掉烟蒂后跟他说:“我来帮你出气吧,一笔抵一笔!”
  我真的就单枪匹马去找魏奇了。在这之前,我们从来没接触过,也不太了解魏奇的底细。我做人宗旨只有一字诀,那就是——勇。
  魏奇在清吧的后巷出来,身边还跟着两个手下。我拦住他们的出路说我要和他单挑,魏奇竟然爽快答应了。他的拳头特别有力,出拳敏捷,收拳利落,丝毫不落下风。但他毕竟喝了点酒,脚步稍有不稳,我故意晃来晃去扰乱他的注意力,找准了机会狠狠地一脚踹向小腹部位。就在我差点打倒他的时候,他的两个手下出尔反尔从后袭击我,痛楚使我的体力涣散单膝跪了下去。
  本以为这次死翘翘了,就像街机里血量清空的boss等待着最后的一招绝杀制裁。谁知魏奇命令手下退开,他伸手扶我起来,问我俩之间有什么恩怨,我说出原委,他听完思索了半会又问,有没有兴趣跟他混。他赏识我的身手、胆量,当然还有仗义。
  就这样,我反倒认识了魏奇,并且一步步成为了他最得力的帮手。因为我比起其他人做起事来除了更有效率,也更有头脑。
  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偏远小城,不过是一群年少气盛、自以为是的土流氓,目光短浅又办不出什么大事。我怂恿魏奇开酒吧,有了资产兄弟才有钱赚,天天喊打喊杀的都不过是脑袋只长毛的傻缺。
  Hamlet开张的第一天,我一口气把在场所有的人全喝趴下。我不是轻易能喝醉的人,只是包厢的KTV音箱混响还没调好震得我头痛欲裂。最受不了的是有个老女人,OK,年纪也就比我大一圈而已,谁叫我年轻呢?强灌我喝下半打酒不说,还要我和她对唱不知哪个年代的土味情歌。
  我借机溜到洗手间去,没料到她也跟在后面,撩了撩她那半透明的黑色蕾丝衫,把我逼到了墙角。
  她那自称34B大凶器快顶过来的时候,我浑身打了个冷颤。慢着!难道我阎海还会被人反过来壁咚?她嘟着那丰厚的香肠嘴说:“帅哥,要不要爽一下?”
  我面瘫地注视着她:“阿姨,我,不,喜,欢,胸,下,垂,的!”
  然后,我当场就呕吐了。
  跌跌撞撞地,我在神志半醒半醉之下离开了酒吧,打车到防空洞那边去。band村里头的人都走光了,也没有乐器留下,但我不管,自己一个人对着石灰墙放声飙歌。酒吧那些胡唱乱喊的粗汉老鳖懂什么是音乐?我才不要再过操蛋的生活!我才不要献身给胸下垂!
  从防空洞出来,我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在马路上,路灯将我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走不动了就靠着一堵高墙伏下来抽烟,想着这附近还会不会出现人注意到这忽明忽灭的火光。
  10岁那年我第一次喝醉,也是这样醉倒在街头,结果因此遇见了那个少年。
  回想起那次也是被几个混混灌了好多酒,他们说把手上这瓶吹了就从此是男子汉了,加上这么久一直没从这些人身上打探出一星半点父亲当年被害的真相,心头满是迷茫,不知不觉就喝多了,他们也不管我的死活。
  我犹记得自己好像不停在说着胡话,有时会大叫起来,叫得很凄厉,但很肯定的是我没哭。当我第二天醒来之后,准确地说是被一段段清脆的吉他声唤醒的,发现自己睡在陌生人家的沙发上。
  房子面积不大,也没多少家私,显得十分简约。我起来走出两步就可以看到屋外的空地上,有一个年纪和我相若的少年正在专心弹奏着beyond的《灰色轨迹》。
  他回来后我问他这里是哪里,他的态度比我还要拽得多。再问他要什么作为回报,他也说不需要。后来我留意到他给我换了件上衣,是纯白衬衫,我问他:“镜子在哪?我想照照。”
  我一向很少用任何白色系的东西。看着镜子的自己,忽地想起自己曾经在父亲作画的时候偷偷捣乱,一不小心被颜料洒到当时穿的白衣服上。父亲不仅不帮我擦掉,还用画笔蘸了点颜料在上面又添了几划。他教育我人生就像白布,需要靠我们的双手去勾勒出色彩。我说人人都喜欢彩虹,如果我更喜欢黑色,那样别人会不会觉得我描绘的画很难看?父亲笑了笑说怎么会呢,这世上没有不好的颜色,只要配搭得好任何色彩都有它存在的意义。你要懂得珍惜你手上的画笔,让它知晓你的内心,心中有爱就算是黑彩虹也能给人予光明。
  于是,那天回家后我又重新执起了画笔,我画的画连魏奇也欣赏,还放心让我在Hamlet设计很多涂鸦图案。我不是没有邀请过那小子来酒吧玩玩,只是他坚持声明自己不沾酒,好学生嘛多半这么无趣,不像我已经跟学校在办理退学。
  冷冷的风,将我没顶。
  方才回过神来自己还在这堵直挺挺的墙上,站又站不起来,酒气不时上涌又让胃难受。这夜看来是不会有人来的了,不妨依靠回忆支撑多一会。
  魏奇将Hamlet的管理权全盘交给我后,母亲见我踏实了点才勉强安心下来。两年前她回去上海工作,在一个老朋友的旅行社从低做起。而且父亲留下的旧居长期委托中介用作出租,现在那家人要搬走了,顺道回去打理一下。
  这些年,她养的花花草草陪伴身边的时光比我都要多,假如小时候她对我的管教强硬些,会不会就断绝了我这颗狂戾的心?
  但她应该理解的,未能让父亲沉冤得雪,是为人子女一辈子都无法解开的心结。她想我生日那天去庆祝不要再沉湎过去,可我还是去了扫墓,虽然因为事务繁忙耽搁了两天才去。
  我想,这些年几许变迁,唯独墓碑上的照片容颜不变。
  常言道,白云苍狗无常,沉浮自有天命,不得不相信有些事情冥冥之中老天早已有了主宰。
  我前往公墓的时候,正巧看见一个中年男人在父亲墓地的花瓶前插上一大束花,随后郑重地叩头敬拜。当时我想要探明身份,沉住气一步步靠近他,可还是被他察觉到了。他远远看见我,蓦地脸色突变就像见了鬼似的撒腿就跑,我立马扔掉祭品疯狂追上。从他的逃走路线可以看出他对公墓的环境相当熟悉,我本想走捷径一连翻跃过几个栏杆,谁知一个落空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中年男人回过头看我正忍着痛,以为可以顺利逃走,却没留意前方有人直接撞了过去。我拖着摔得不轻的身躯上前扯住他的衣袖,可是使不出多少力。他甩了几下后,又给了我一拳打趴在地上。
  好不容易恢复知觉,那人已经逃得很远了。
  这时,我捡起地上一支做工精细、刻有花纹的钢笔,很肯定是从他的胸袋中不小心扯了出来。
  我翻遍整个小城的文具店一间间地去询问,皇天不负有心人,很快就查出是找哪一家店的师傅订制,并且店主还保留着买家的信息:
  一中女学生,名字叫林雅诗。
  不过留下的手机号已经注销了,我又广派人手去一中了解这个林雅诗是何方神圣,当晚就有人汇报她这段时间都没有上学,不过发来了她的学生照还有相关的家庭信息。
  长得挺温婉清秀的一个女生,而她的父亲……
  就这样我顺藤摸瓜地找出了林大岳。
  这些年翩跹过各种场所还是有些收获的,早就打听出部分参与过当年械斗的人员名单,而林大岳的名字似乎也有人提及过。再加上那天在公墓虽然没有正面认清中年男人的面貌,但他的特征与林大岳基本吻合。
  是时候要作出了断了!
  林大岳的行踪很飘忽,但是他最近至少每周会回一次家。他出门那天,庄杰等人前后拦截住他。没想到林大岳也不是吃素的,当场将两个我的人打伤后顺利脱身。
  大家一直追到某个野外建筑工地,确认他无路可走后,给我发了定位。我再伸伸懒腰,从Hamlet开着车放着音乐过去。
  林大岳被绑住手脚按倒在泥地上,我示意给他解绑,并且从车后箱拿出两根铁管,一根扔给他,我要和他一对一算清前仇旧恨。
  此时林大岳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他抄起铁管就杀了过来。
  铁管砸在一块砖头上生生地砸成碎裂,唬得庄杰他们一愣一愣的。我边还击边脱下紧身夹克,只穿着黑色的无袖背心。假如眼光可以置人于死地的话,我巴不得覤着眼把林大岳射成蜜蜂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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