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大家都出去,我让人收拾了一地狼藉后。
“少爷,你休息会儿?”我问他。
“阿志,你帮我倒杯酒。”他说。
于是我从强叔的酒柜里,倒了杯五粮液给他。
他接过去,也不急着喝,杯子拿在手里玩吧,问:“杀人就是这种感觉?”
“是啊,少爷。”我说。
他苦笑:“糟糕透了。” 说罢,将杯里的酒喝干。
“我能信你吗?阿志?”
我有些奇怪他的问题:“少爷是什么意思?”
“卤水强并不真算庆山帮内人,他对很多事情知道的没有那么清楚。如他所说,大鸡哥肯定是参与到了这个事情里,但是帮会内有内鬼是毫无疑问的。不然大鸡哥有问题的事情,为什么都查不出来?”他皱着眉头道,“大姐说在厂房里有人逼问她,虽然她记不清了,但是我还是能猜出来,对方想灭我全家要的到底是什么。
老头子跟其他黑帮还不太一样,当年受香港那边的影响,从香港回来后,他就从下面农民手里收了好多地皮,90年代开始地皮翻倍的涨,才成就了现在的他。我猜那些人,想要他手里的地,还有钱……所以才折磨我妈,逼迫大姐,就为了拿地。问题是,他们可能想破脑袋也没料到,房产证、土地证,银行密码都不在我妈手里,更不在大姐手里。反而放在一个绝无人知晓的地方……不可能转移到旁人名下。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非要盯上老头子,盯上庆山帮,手段又为何如此狠毒阴绝……到底和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谢少云苦涩的笑,又问我:“所以,我能信你吗,阿志?或者换句话……庆山帮的内鬼,是不是你?”
我正听的入神,被他这么一问,瞬间就觉得胸口塞满了怒气:“少爷你什么意思?!我薛大志怎么会干出这种丧良心的事情!混黑社会不代表我不知好歹!”
谢少云看着我,并不说话。
“强叔救过我的命。我感激他一辈子。”我又道。
他摇头:“这都不够。阿志,我要你发誓。当着老头子的骨灰,还有堂上关公像的面,对我发誓。”
强叔的骨灰盒子从阿伟开的那辆车上找到,已经拿回,如今正放在关公像下面。
谢少云坐的那把红木椅子,就在关公像右侧。他眼珠子里只剩下黑色,眼白都看不清楚。那双眼从刘海下看过来,望着我。
我几乎无法拒绝,也没有能力拒绝。
在这个时刻,不能百分百的表达自己的忠诚,下场可见。如果转身就走,也许出门佛山卢就在等着处理我。
我给关公爷上了三炷香,又从酒柜里拿出大碗,倒了一大杯酒,单膝跪在谢少云与关公面前。强叔的骨灰正静静的看着我。
掏出随身携带的弹簧刀,割开掌心,让血滴入碗中,发誓道:“关公爷在上,强叔天上有灵。我薛大志忠心可鉴,知恩图报,对庆山帮,对谢家,对谢少云绝无二心。如有一日敢起反叛之心,定叫我不得好死。”说完此话,我将和了血的酒递给谢少云。
他喝了一半,又划开自己掌心,滴血其中,递还给我。
我将这碗掺杂了两人鲜血的酒一饮而尽,抬手摔碎了空碗。
少爷这才起身,把我拉起。
拍拍我的肩膀道:“阿志,从此我们就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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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龙须面 上
大鸡哥原名黄建发,是惠阳人,年龄不算大,30多岁,早年在惠阳做水产市场,斗狠玩命很快就称霸一方,后来北上羊城,从花都做起,那两年花都地方土建兴旺,他勾搭上一些底层官员,拿下来很多土建项目,又和仁和堂的谭坐堂攀了个远亲,便很快就在羊城有了名号。
估计是赚了钱,气焰嚣张,便开始窥窃这些羊城老帮派把持的一些产业。近一年更是经常跟庆山帮多有摩擦。
说他跟强叔结怨,要杀谢家全家,也不是不可能。
谢家老宅是不能再住,丽姐便先安排人送回河源老家。
少爷在大学城的宿舍被炸,最后在琶洲找了套公寓安置。帮会里几位大哥商量了一下,总觉得这件事离结束还早,决定派人二十四小时保护少爷。
少爷点名要我去跟他同住。
起先二叔是不同意的,说我上次送少爷回学校就差点害少爷出事。
“将功补过,给他个机会。”少爷说。“再有就是,大鸡哥的事情怎么算?”
二叔叹气:“鸡仔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现在做成这样,实在是太过分了。然而两个帮派真的火拼,定会惹差佬注意,恐怕影响不好。我同佛山卢商量的是先让仁和堂的老祖宗出面主持公道,如若鸡仔再猖狂,我们出手,也不会惹的别人说闲话。”
“大鸡哥杀我全家,也没顾虑什么影响。”
“少云,正是如此才闹的太大。如今各帮各社都看着我们,一旦我们火拼,也怕其他大帮乘人之危,到时候情况就不可控制了。”
“彪叔你怎么看?”少爷转去问佛山卢。
佛山卢点头:“我起先也不同意,然而你二叔说的不算没有道理。平日也多是二叔的主意好。我听他的。”
少爷点头:“既然这样,我便回去工作了。”
“你为什么还要回学校?”佛山卢很是不懂,“如今这个情况,大家都等着你主持大局,还是早点辞职的好。”
“打打杀杀不适合我。”少爷道。
佛山卢困惑了半天,妥协道:“我是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在想什么,你要去教书可以,如果仁和堂的老祖宗那边有了消息,你还是要去见一见大鸡哥的。”
少爷点头:“这个可以。”
“另外还有,强哥百日过了,庆山帮要开大会,确定后面的话事人,那日/你一定要回来。虽然子承父业是天经地义,总不好连人都不来,叫下面弟兄议论你。”
“我不一定要继承——”少爷话还没说完,佛山卢已经生气了。
“叫你来,你就来!”
“好好,我知道了。”少爷笑了笑,“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和大志去琶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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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也没带。
少爷的东西也都炸了个精光。
我俩在琶洲找了个商场买衣服,少爷选了家西装店,试了几套问我意见,我觉得他个子又高,整个人清瘦,穿什么都挺有气质,也没什么意见好提。表示都好看。
等少爷出来挑领带的时候,他问我:“没见你穿过西装,不喜欢?”
“别扭。”我跟他说,“出去火拼,穿西装不方便。”我身上还穿着追悼会那天刚买的黑色印花短袖。
“未来也不止是打打杀杀,你也买几套。以后出去谈生意用得到。”
我听他这个意思仿佛未来还要插手庆山帮的事情,也不明白他为何刚要那么跟佛山卢及二叔说。
少爷大概是看出我有困惑,说:“若不表现的对家里的事情不感兴趣一点,又怎么能引得内鬼留出马脚?”
“那少爷你是打算辞职?”
少爷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你快去把身上这套花花绿绿的短袖换了。”
我挑了两套衣服换了出来给他看。
少爷拖着下巴,表情莫测:“这个……阿志,以后不要穿沙滩短袖,更不要带这么粗的金链子。”
“不好看吗?”
“不是,就是太像黑社会大佬。”
“可我就是混黑社会的。”我给他看手腕上那条带着佛牌的金手链,确实有点粗还有点沉,打架的时候都感觉拖后腿,可是谁不喜欢这么金光闪闪的玩意儿。
“这是阿斌去泰国玩的时候给我求来的。很灵,保平安的,你要不要我送你。”
少爷被我逗笑:“算了,我放弃。你的码数我知道了,衣服我给你挑。以后就穿这些。”
接着他帮我挑了十几件衣服裤子,都是清一色的黑色或者蓝色,衬衣不是白的就是浅蓝。等我试了出来,少爷却看着我不说话。
他那样看我,让我实在有点尴尬。
“这个……我还是算了吧。”我说。这衣服在我身上别扭,总觉得捆的太紧,哪里都施展不开。
“穿着吧别换了。”少爷说,“我不是觉得不好看。是阿志你穿成这样,还真有点像个公司的上班族,很清爽,很好。”
待买好衣服,便开车去琶洲的去处,谢少云又收起了刚才稍微轻松一些的神情,恢复了沉默。
我开着车,偶尔看到他的侧脸,也不禁有些难过。
他是个刚毕业两年的研究生,进大学教书也不久,年纪轻轻刚参加完父亲的追悼会,又开始准备母亲的葬礼。
我不知道他这些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为什么他一滴眼泪也不流。
“少爷,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打算嘛……”他沉吟一会儿问我,“我想见见大鸡哥。”
……这个谢少云总是提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现在局势明显紧张,还去见对手。万一被人伤了,或者抬手杀了大鸡哥,仁和堂碍于面子恐怕也不会轻易罢休。
“很难办?”他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