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以舒神情黯淡,她看了老猫一眼,对费南道:“以后你跟我说就行。别看他快三十了,跟个孩子似的,在外面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费南一副“他不出去欺负人就好”的样子,却也不反驳。老猫接口道:“对啊,蓝田就老欺负我。”
苗以舒横了蓝田一眼:“你收留我弟弟,谢谢了。他性格单纯得很,有时候不太懂事,你别跟他计较。”
蓝田心想:“她是有多不了解这个弟弟”,嘴里道:“他很懂事啊,去到哪儿都被捧着惯着。我不是欺负他,是锻炼他,好的石头要敲打,才能成为利器。你看他现在多利?”
苗以舒笑骂:“油嘴滑舌。”
回到办公室后,蓝田查找了苗家的新闻,逐渐拼凑出老猫的身世。
关于苗家的报道不少,但里面一张苗以情的照片都没有。最常出现在公众眼前的,是现任家主苗稀男,也就是老猫他爹。蓝田仔细端详这个中年人的照片,发现老猫跟他爹长得挺像,但神情气质非常不一样。苗稀南温润如玉,俊美的脸孔上都是笃定和稳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而老猫除了睡不醒的呆滞,就是憋着坏的痞赖,神情反而像费南神父。蓝田叹息,这猫儿到底有多不受待见,才被撇给了费南这老滑头?
另一个常见的苗家面孔,叫苗以其,报道中介绍是苗家的长外孙。他也有苗家人俊俏的基因,但总给人严肃尖锐的感觉。一篇杂志详细写过苗家的状况,苗稀南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夭折了,而夫人也在生下二子后不久逝世,所以苗稀南这一支只剩下苗以情。苗以其和苗以舒,其实是苗稀南的姐姐苗稀秋的孩子,因为她丈夫是入赘,所以孩子都姓苗。
蓝田恍然,原来他们是老猫的表哥和表姐,虽然都比老猫大几岁,但因为不是嫡子,在家族中的地位反而不如老猫。
关于嫡子的报道,只有寥寥数句,来来去去说的都是一直在外求学,行事低调。苗以其作为苗稀南的左右手,握有集团实权,以后说不定才是真正的继承人,云云。
看着在沙发上睡死过去的老猫,蓝田想,原来是狗血豪门恩怨啊,跟老猫实在画风不合。老猫脑子虽灵,但他这么懒,回到这权力中心,岂不难受死了?想象老猫西装革履去大楼里开会的样子,他觉得又好笑,又有点心疼。
现在蓝田需要考虑的是,要不要把老猫还回去?要还,怎么还?老猫回来后就闷闷不乐,也不知道记忆恢复了多少,看样子对回家完全不热衷。更何况他还有杀人嫌疑,要把他放回马陶山,以后要再把他弄来就难了。
他仔细考虑后,走过去叫醒了老猫。
第24章 苗家人
老猫睡眼朦胧,但眼中有一抹阴霾,显然没做什么好梦。蓝田道:“你找到家了,还不回去?”
老猫:“赖上你了。”
蓝田笑道:“留在这里给我欺负吗?”
老猫“咕咚”一下躺在了蓝田的大腿上,无精打采道:“嗯,你随便。我躺着不动。”
蓝田摸摸他的头发,“回去吧。家是逃不了的,你跑到哪儿,最后不是有个墓碑在等着你吗。”
老猫轻声道:“哥哥,你不要我了。”
蓝田:“苗以情,你是王子啊,回去你的城堡,你可以什么都不干,天天有人给你牛奶和炸鱼,帮你梳毛,这不是你向往的生活吗?”
老猫:“可是我害怕。”
蓝田一愣:“怕什么?”
老猫:“不知道。因为不知道,所以怕啊。”
蓝田:“我陪你回去!”
老猫盯着蓝田道:“你说真的?”
蓝田点点头。
他们到马陶山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要在平民住宅区,这个时段是最热闹的,下班的人、厨房飘出来的香味、自行车电动车的声响、大排档占据了人行道的桌椅,交织成这座城市的烟火气。但马陶山上依然很肃静,可能这里的房子和老树太强大了吧,把人的气息都压了下来。
老猫穿着蓝田的衣服,慢悠悠地走进家门。他们俩身高差不多,但老猫要瘦一点,穿在蓝田身上合身干练的衬衫,在老猫身上就多了一些空隙,空气在中间流过,带出了老猫的体温和刚洗过澡的清新气味。
蓝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宽慰。老猫感激地笑了笑,率先走进了宽敞的大门。
在女佣的带领下,他们走过气派的玄关,没有进入会客厅,而是从侧室上了一小截楼梯,来到了面向花园的小客厅。
客厅里的人本来在轻声交谈,一看到老猫,所有人都静了下来。苗家的小客厅不像会客室那么宽敞肃穆,中间摆着雅致的藤椅和布沙发,木桌子上有一玻璃瓶新摘的蔷薇。
蓝田有点意外,这实在不像没有女主人的房子。
苗稀南真人比照片要消瘦一些,他站了起来,看着老猫道:“阿情,你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这话乍听挺冷淡,但眼神里却流露出见到儿子的高兴。
老猫走了过去,给了父亲一个拥抱,笑道:“好久不回来,想你了。”苗稀南听到这句话,严肃的表情立马就装不下去,他拍了拍儿子的头,笑得眼尾纹都能谱曲了。“胡扯!半年也没一个电话。”
客厅里一个女人笑道:“阿情胖了啊,外面过得不错吧。”她的声音柔婉动听,蓝田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裙装的中年女人,笑眯眯地望着父子俩。她的年纪不小了,弯弯眉毛下的眼睛却很灵动,蓝田一看长相就知道,她是苗以舒的妈妈。
苗稀秋也看着蓝田,问道:“这一位是你的朋友?”
老猫答道:“他是我朋友,叫蓝田。”苗稀南和苗稀秋都很诧异,苗以情久不归家,回来却带了个男人?但他们脸上还是礼貌地跟蓝田打了招呼。
客厅里还有两个男人,年轻那位,蓝田见过他的照片,知道他就是老猫的表哥苗以其。另一位是个严肃的小老头,戴着银边眼镜,穿着整洁的衬衫,蓝田从报道上见过,是苗以其和苗以舒的父亲。
苗以其没表现出任何情绪,只是安静地坐着,倒是老猫上去主动打了招呼,叫道:“姑父、其哥!”
姑父吴成刚微笑点点头,苗以其则不咸不淡地跟老猫寒暄了几句。蓝田冷眼旁观,心想这个苗以其不喜欢老猫,却也不虚伪。倒是老猫平时懒懒散散,遇到这种场合,反而哪儿哪儿都敷衍到了。
他们刚在藤椅坐下来,老猫就问:“阿游呢?”
苗稀秋:“她去二叔家里了。早知道你回来,她一定在家等着。”
老猫“嗯”了一声。苗稀南:“阿游最近精神好了很多,你不用担心。”老猫又“嗯”了一声,表情却有点阴郁。蓝田再次想,这“阿游”是谁?老猫好像挺记挂她的。难道是他的老婆?这也不出奇,他看着年轻,也早到了要子嗣的时候了,虽然是同性恋,但既然是独苗继承人,家里一定给安排好了婚姻。
他不回家是这个原因吗?
蓝田这样想着的时候,苗以舒进来了。她看见老猫和蓝田,惊讶道:“阿情,你回家啦。蓝田你也来了!”
蓝田笑道:“不请自来,打扰了。”
苗以舒笑了笑。见到蓝田,她多少有点不自在,他们俩正在暧昧阶段,她可不想现在就把自己坦露在他眼前。蓝田猝不及防进了她的家,见到了她家人,那感觉好像自己下棋时被对手逼了一大步,输了一手。
但她个性豁达,又对蓝田有好感,很快就把这点不自在驱散了。她向母亲和舅舅介绍道,老猫一直住在蓝田家里,受到了蓝田的照顾。
苗稀秋道:“原来您是警官,阿情给您添麻烦了。”
蓝田:“言重了,他也给我干活儿,两相抵消,我也没吃亏。”
苗稀秋:“无论如何,都要感谢您。听说你们警方有一个社会赞助基金,我明儿就打过去五十万,作为对警方的感谢吧。”
蓝田一愣,没想到苗稀秋这么厉害,一举就划清界线,把他收留老猫的举动,说成是警方对老百姓的服务,那样他跟苗家就不会牵扯上私人关系了。他心里不快,嘴里却道:“那谢谢了,我们确实挺缺钱的。”
苗以舒性格直率,完全看不出里面的刀光剑影,道:“还有这样的基金?那要变相贿赂,不就很简单吗?”
苗稀南道:“这钱不是给个人的,会交到警务总部去统一处理。没有人会去贿赂整个警务部。”
苗以舒耸耸肩,笑道:“是不是还要送一面锦旗来表扬我们蓝警官啊。蓝田,锦旗上写什么好?”
蓝田:“为国为民学雷锋,怎样?”
苗以舒哈哈大笑,“不怎样。”
蓝田瞄了苗稀秋一眼,只见她娴静地端坐在沙发,嘴角含笑,眼神却清冷。那一边的苗以其也不搭话,不动声色地听着众人闲聊。蓝田心想,苗稀秋的心眼,都遗传给了儿子吧,一点都没剩给苗以舒。
到了吃饭时间,苗家的另一个亲戚也来了。一家三口人,老子高高瘦瘦,妈妈矮矮胖胖,儿子是个不起眼的中学生。听介绍,是苗稀南姑妈的妯娌的女儿,八丈远的亲戚,但苗家人丁单薄,两边不知不觉就走近了。女人大概觉得自己来得勤,算是苗家半个主人,殷勤地给老猫和蓝田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