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是呢,快快快,让政儿请名医去。”贾母听了觉得有道理,连忙喋声给儿子吩咐任务。
“老祖宗看看有什么好药材,好一并送过去呢。”凤姐自然不会放过卖好的机会,连忙提醒道。
“对对,鸳鸯,快把我前儿收着的老参拿出来……”
宝玉和三春见贾母解除悲痛模式,忙着找东西,都施礼退了出来,走到外间见坐在榻上的贾环不由一笑,“我说怎么这时候还不见你来,原来是在这里躲懒呢。”宝玉点着贾环的脑袋道,这个弟弟不但漂亮,还总给他出好主意,他很喜欢的。
“老太太没事吧。”虽是问句,但贾环已经肯定了答案,谁有事那老婆子也不会有事的,她最爱的人是她自己,断不肯为了别人糟蹋身子,嚎哭不过是排排体内毒素。
“唉!也不知林家的表妹怎么样了。”宝玉长叹,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悲伤中。
喂!我的问是老太太,你怎么扯到扬州去了,原来你这么早就惦记上了林妹妹。贾环暗自吐槽,嘴角抽了抽。
“无事,我们走吧。”迎春抿嘴一笑着拉起贾环的小手往外走,宝玉向来思维跳脱憨顽古怪,不是她们这些凡人能理解的,跟他效真你就傻了。
“三爷今儿可好?这是姨娘给三爷做的鞋子,三爷试试呢。”贾环刚回屋赵姨娘那里的小丫头随即捧着个托盘跟了进来,看样子埋伏他很久了。
赵姨娘自从被禁足好似完全变了个人,说话也轻了,穿着也素了,整日请贾环过去嘘寒问暖殷殷切切的,别提多温柔了。虽然明白狗改不了j□j这个道理,但其实非常渴望亲情的贾环见她努力的改善母子关系,心里还是软了,开始奢望如若她总是这么安安分分,维持现状也是可以的。当然,很快他就会明白奢望终归是奢望。
贾环拿过绣功精致的鞋子嘴角一勾,“姨娘可好?我去看看她。”
“自解禁之后老爷一直陪着,姨娘好着呢。”小丫头见贾环露出喜色,把谨慎的心一丢,马上张扬起来。
贾环眉头一皱,贾政是个离了美色活不过半个月星人,过去一个月想来熬得狠了,赵姨娘解了禁当然得狠狠开荤,怕就怕赵姨娘好了伤疤忘了疼,过些日子又张狂起来。奴随主形,前几天这小丫头可是把尾巴夹得紧紧的,才几天的功夫可不又露出苗头来了。
想想不放心,贾环丢下鞋子向赵姨娘屋子走去,能好好过日子他不想折腾,可要是赵姨娘她不配合也怪不得他狠心了。
走到赵姨娘房门前,他一挑帘子差点被薰了个跟头,赵姨娘一袭嫩黄长裙,正摆弄着桌上一个玉制的小香炉,香炉腾起丝丝白烟,莹白通透中浮着缕缕绿云,一看就知道不凡品,如此矜贵的玩意儿哪来的?
“姨娘,你在做什么?”贾环笑着问道。
“环儿,你来了。”赵姨娘见儿子来了拧身回头,扬扬手里的香炉,得意的笑道:“快看,老爷昨儿给我的宫香,今儿太太就送来了这个香炉,我告诉你,这可是整块翡翠挖出来的名贵玩意儿,太太平日里宝贝得什么似的,现今见老爷还是如往常一样宠我,还不是得乖乖给我送来。”语毕脸扬得都快与天花板平行了。
贾环听了暗自摇头,王夫人实乃宅斗高手,如此一捧这二货立马故态萌发了。可捧杀捧杀,重点不是捧而是杀,此人已无药可救,他要走了不必相送。
贾环一句话也没说,连白眼都懒得翻,负手转身回屋,王夫人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分开他们母子了,他什么也不必做,等着接招就是。
那边赵姨娘见贾环对她的得瑟一点反应也没人,骂了几声小王八蛋也不再管了,只专心玩着香炉,一边想着晚上要如何讨好老爷,禁足一个月的憋屈早就烟消云散,跟王夫人一争高下的雄心又回来了。
十月中旬,林家人哭哭啼啼的来报丧,贾母又是好一通大哭大闹,搅得上上下下不得安宁,好容易打发了贾琏去扬州接黛玉,本以为可以安生等着见世外仙姝了,贾母和王夫人婆媳二人却开始不消停起来。
要说这对婆媳在平日里对付大房时合作得还算愉快,贾母抬王夫人压大房以巩固自己的权势,王夫人正好借着贾母之势入主正房掌家,本应是双赢的局面,可一旦牵扯到贾宝玉,二人立马撕开了脸内斗起来。
贾宝玉衔玉而诞,生来异象,注定不凡,贾母是将振兴荣国府的希望压在了宝玉身上,自然要让自己人当他的媳妇,也好加重她在这个家的砝码。王夫人不只将宝玉看成希望,他更是她的儿子她的命,如何肯让心里嫉恨到死的贾敏生的女儿当她儿媳,以后小两口靠向老太太,她这个当婆婆的还有什么权威可言?
当家人斗得不亦乐乎时贾环也正头疼,能让他头疼的当然非赵姨娘这货莫属。王夫人忙于争夺儿媳妇决定权之余也不忘时不时的抬举赵姨娘,今儿给个小物件,明儿在她张狂时退一小步,只把赵姨娘引得气焰更胜往日几分。当然,也就更看不惯不给她争气儿子了,摔摔骂骂已成常态,连对探春都没好气,时不时指桑骂槐,话里话外是两个儿女算是白生了,都不给她做脸云云。
探春气得倒仰,随即将一切错处都推到贾环身上,都是他不上劲才连累她也被人低看一眼,更加看贾环不顺眼。贾环也日渐暴躁,再好脾气的人也架不住三天两头被人指着鼻子骂,她们母女两个只想着如果他出息自己能得多少好处,从来都不曾设身处地的想过他的处境。他虽是贾家的小爷却是个庶子,在虎视眈眈的嫡母手下讨生活容易么,争着出头哪里还会有命在。与探春好不容易有些和缓的姐弟再次冰封三尺,更加冷淡了几分。
日子过得好似高压锅里的沸水,只等着掀起锅盖时喷涌而出。这天赵姨娘不知在哪里受了闲气,回屋后不停的骂骂咧咧,在自己屋骂得不过瘾,还跑到贾环屋里骂个不停。
贾环忍了又忍终于顶不住了,只得开口劝道:“姨娘跟那些个人计较什么,别人惹你躲开就是了,何苦每次都生事端。等他日我长大了在外面立住,你也就好了,就当是为了我,如今凡事忍一忍吧。”
赵姨娘听了更气,心说什么叫在外面立住了,这府里的家私难道都要便宜那宝玉不成,那她生这个儿子还有什么用?不由大叫道:“忍着?凭什么让我忍着,不如都吵出来,要没脸大家一起没脸。”
“凭什么?凭你只是个妾,任你再如何闹腾也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奴才,你的所作所为碍不到人家正妻任何事,只能让你自己更加粗鄙不堪而已。”贾环气极。
“又不是我愿意当妾的。”赵姨娘声音拔得更高,要不是投生的肚子不好,以她的美貌何苦当个小妾。
“当真不是你愿意当妾的”?贾环不屑垂目冷笑,她的爬床史当他没听说过么。
“我打死你个小崽子。”赵姨娘听儿子如此讥讽自己大怒,兜头盖脸一巴掌挥了过去。
贾环真心想不到才几天的工夫她就故态萌发了,根本没防备,小脸被打个正着,这还不算,摔下椅子时手臂又带下了书案上的盖碗,啪嚓一下盖碗碎裂把手腕划出个大口子。
“啊!”大丫尖叫。
她打从来了贾环屋里就没得意过,不只得了个见不得人的名字,贾环对她也从来不假辞色,因此她向来不往贾环身边凑。连交绣活都特意挑了个平日里贾环晚间去请安的时辰,没想到看了场好戏。原本见赵姨娘教训贾环她还解恨来着,自己偷偷躲在屏风后看笑话,谁想听到响动后一伸脖子,正看到贾环的血流了出来。
她这声尖叫极具穿透力,正院满院子的人都听见了。刚走进正院的贾政吓得腿肚子一哆嗦,怒火冲天的向后院走来,心想一定要给不守规矩的下人一点教训,无故高声喧哗礼仪何在。
王夫人在东耳房听见尖叫也带人走了出来,正要屈膝给贾政行礼,就见大丫疯了一样从东厢房跑了出来。
“站住,你个奴才,谁教的你规矩,这是什么地方能容你高声。”贾政气坏了,这些个刁奴眼里越发没人了。
“血,三爷被赵姨娘打得满身是血。”大丫在吓得半死之时也不忘给人下绊子,把一处流血夸大成满身,可见当初王夫人选了她是下了大力气的。
“什么?”王夫人失声道,随即脚下生风跑向东厢房,竟比听到自己儿子受伤了还焦急。
“这个孽障。”贾政恨恨的跺了跺脚也跟了过去,只是不知他骂的到底是谁。
外面热闹得很,屋里却静得吓人,赵姨娘素来手欠,贾环从出生到现在不知挨了多少次打了,除了上次被人知道外从不曾出事,现在儿子见了血,将她唬得一动也动不得了。
贾环也没动,靠在百宝格上闭目养神,手腕的伤虽没伤到静脉,但也留了不少血,心知此事不能善了,王夫人肯定会就此生事,他也正好离了这蠢妇,免得再生事端。她没了儿子依仗也少了闹兴,大家都清静,挺多在抄家之前接了她和外祖一家出府,也算全了生身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