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程很少发这种狂风骤雨的脾气,周深也自知他这回是真被自己吓到了。
他俯身揉了揉自己左腿的膝盖,小声说:
“我没……”
周深话还未能说完,一个天旋地转,直接就被对方打横抱起来了。
他手足无措的横陈在白景程怀中,一条腿麻,身上麻,脑袋更麻。
工地经理以及余下两名安全员也愣了。
这人瞧着应该就是个小司机啊,哪有老板去委身抱司机的说法呢?
更何况——这姿势也不是个正常的抱法吧?
几人都没反应过来,白景程已经抱着人动身了。
等走到施工升降机的吊笼前,他回头,把皱皱巴巴卷着的,浸着冷汗的图纸甩到负责项目的带班经理胸前,斩钉截铁的吐两个字:
“严查!”
周深并不觉得自己的腿伤得有多严重,因为小腿的位置酸胀的疼,他总想着去揉一揉按一按。
白景程顾不上理他,在二环桥上,把汽车开出了赛车的速度。
因为实在放心不下周深的一条腿,他直接一头驱车扎到二十四小时接诊的市二院,在二院门诊厅排了将近半个点,才约到当晚值班的骨科专家。
周深一开始抱着侥幸心理,原想着顶多就是轻微撞伤。
但看白景程板着张脸拿着一张张病历本检查单,扶着他上楼下楼的拍片子,渐渐开始觉出事情好像有点不受控制。
白景程很体贴的觉察到他的不安,毫无力度的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还算不算工伤了,我给你开病例报销。”
周深恹恹的错开了目光,他的腿疼尚且能够忍受,但自己这回一失足,可真摔成千古恨了。
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白景程紧绷的神经才得以舒缓,他揉着周深蔫巴巴的脑袋,暗自松了一口气。
左小腿腓骨轻度骨折——周深此刻正吊着一腿硕大的石膏,左腿包裹着一圈圈绷带。
一想到未来的一至两个月他都要这样一个人在医院孤苦伶仃的度过,周深就一脸的生无可恋。
折腾了一通,俩人都消停了。
医院内天花板洒下圣洁的白光,彰显世界和平。
白景程坐在病房里的一张皮质沙发上,周深则半依靠着一张单人病床。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对视了半晌,白景程温声质问他:
“你说你犯什么傻?”
他略带疲倦的看着周深,一双桃花眼很温和的望向他:
“不要命了?”
周深被他这么深情注视,一时有点不好意思,他低着头,很嘴硬的撇撇嘴角:
“我当时其实是被绊着了……”
白景程站起身,胳膊圈着他的脑袋,将周深按进自己怀里,轻叹了一声:
“嗯,下不为例。”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哦
☆、第 30 章
周深正酝酿着一场逃院计划。
他现今腿不能行,一只脚不能沾地,住进了医院就如同被押送进监狱,彻底与自由断绝往来。
什么叫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周深现在算是有了深恶痛绝的理解。
托周深的福,白景程现在是围绕着公司工地医院三头跑。
他一颗心整日悬挂在周深身上,牵着肠子挂着肚,一千一万个不放心。
病房里,小护士敲了门进来,替周深拔掉针管,一手插在口袋,另一手拎着点滴组退出房去。
周深这么一伤,白景程总有点草木皆兵。
在他的执意坚持,一意孤行之下,周深每天单调枯燥的住院生活多出个调剂——打点滴。
他憋憋屈屈的坐在床边,比出两只青青紫紫的手背,埋怨对方的小题大做。
这种事关个人健康,关系到这种原则性的问题,白景程向来是不肯做出丝毫让步。
但他要让周深接受的心服口服,以证明自己的安排有理有据。
白景程坐在床边,特意在手机网页界面搜索了大半天,最终整理出一幕幕触目惊心的骨折后遗症案例。
屏幕贴在周深的脸上,无言恫吓对方。
周深扭过头,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真没那么严重。”
他又拽了一下对方的袖口,别别扭扭的小声嘟囔:“我想出院……”
“伤筋动骨一百天,”
白景程替他削着一个苹果,完全没功夫去搭理他:“你这才三天就不耐烦了?”
周深皱着眉头没回话,他岂止是不耐烦呢?
他原想着实施自己的翻盘大计,到现在赔了夫人又折兵,没等来敌手,自己先折在医院里了。
虽说周深也没想好究竟该从哪开始闹起义,但省略掉过程,目标很清晰——反正这一次,他是不会再轻言放手了。
等白景程走后,周深又开始百无聊赖的支起绷着石膏的一条左腿,在病房里蹦蹦哒哒,跳来跳去。
他实在闲得坐不住,没法儿守在空荡荡的病房里。
确定白景程已经走远后,周深单手扶墙,一个闪身,动作灵敏的跳出了门槛。
病房的走廊内,三两名拄着拐杖做康复运动的老人正在家人的搀扶下缓慢行走。
周深沿着墙壁,顺着走廊吊顶上悬挂着的指示牌,单腿儿蹦着朝前走。
一条腿断断续续的传来痛感,但除此之外再没其他的病症。
他被白景程的恐吓言语所蒙蔽,总觉得对方有夸大其词的嫌疑。
周深在住院部的走廊里绕来绕去,转了两圈也没看见科室的门牌,挺失落的折返回来。
他刚走过住院部后厅的走廊,就远远看见周妈怀抱着保温饭盒,站在走廊里正对着一位小护士询问。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周深骨折住院的事,白景程帮着打掩护,临到头,还是没能逃过周妈的法眼。
周妈一开始听说自己儿子骨折住院,脑袋一晕,一颗心都差点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一去想周深瘦瘦弱弱的躺在病床上,一条胳膊一条腿都绑着绷带,气息微弱,眼巴巴的看着她,周妈就忍不住心脏一揪,要眼红落泪。
但当她听见周深隔着走廊摆着一条胳膊,不着四六的抬着一只石膏固定着的腿,一蹦一跳的还挺皮实。
周妈一颗悬着的心落地后,她莫名的生出一股火气。
“你说你——”
周妈一手扶着周深,一手抱着保温饭盒,实在分不出手去打击周深,只能狠狠的瞪着他:
“这么大个人了,走路摔一下也能摔骨折?”
周深不敢去跟周妈坦白自己骨折的真正原因,忙不迭的点头:
“骨头脆,您不总说我小时候缺钙吗?”
“我看你不是缺钙!”
周妈把他放到病床上,抬手去盛出保温饭盒里的大骨汤,把勺子摔进去:
“你就是缺心眼儿!”
周深不单单是缺心眼儿,他压根就是没心没肺。
自从计谋被戳穿,周妈天天都带着这个大骨汤,三顿不落的给周深猛灌。
以至于周深把这辈子要啃的骨头都啃遍了,他连现在拍片子复查时,一听见骨头俩字胃里都反酸水。
一周过后,周深翘着一条腿,以一个单腿蹦的行走姿态从隔壁的九号病房跳回来。
刚进门,他就被周妈恶狠狠的剜了一眼。
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还是去扶了一把周深,嘴里止不住的埋怨:
“你一天天就瞎蹦跶吧,住院也没个消停。”
这段故事还得从两天前说起。
某日,在送别白景程离开之后,周深一脸生无可恋的支着一架单拐,像往常一样在住院部的走廊里晃晃荡荡。
当他路过走廊里倒数第二间单人病房时,目光一转,刚好闪在病房内直起上半身坐着的老大爷身上。
隔着病房门口的一块玻璃,周深看见屋内的老大爷正调动着左右手,自己跟自己下棋。
周深站在门外,很不可思议的挠了挠脑袋——这有什么好玩的呢?
根据某种定律,当天晚上,周深就在某个意念的引导之下,鬼使神差的对坐在老大爷对面。
在几番血雨腥风的对弈后,周深憋憋屈屈的吃下对方的一个卒。
“不行了……”
周深垂头丧气的掏出口袋里最后一个橘子,愿赌服输:“又将死了。”
老大爷颇为慈祥的一眯眼:
“你再支士嘛。”
“无力回天了,”
周深摆摆手,憋憋屈屈收拾好棋盘:“活不过三步棋。”
“哈哈,”老大爷笑得见牙不见眼,看周深的倒霉样子颇为欣慰的一点头:“你说这盘棋咱们爷俩儿下得。”
“怎么下都不赢,”他在周深的伤口上补上一刀:“怎么死倒是死得明明白白的。”
周深拧着一道眉毛,一边收拾棋子,一边在脑中回忆自己的接连吃败。
“下回不先走马了。”
他收拾好了棋盘,最终下了个结论。
老大爷掰开一瓣橘子放进嘴里,酸起了一脸的皱纹。
等周深单腿蹦着要走时,他拍了拍周深的胳膊,语重心长的开口:
“你们年轻人啊……别老轻言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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