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王旻只有一个要求,想要带走怀南王王琅,但是王琅却避而不见。
怀南王和幽州王多年情分,没想到一朝现形,也算得上薄情寡义了。
王琅一回伽蓝寺,王林就飞扑过来抱住他,王林不是活泼的性子,但是从王林出生以后他们还没有分开过这么久。
王琅抱起王林,心里满是心疼,但还是先对慧言主持道谢,“多谢大师,替我照顾我家小儿。”
“施主,今日见到你想见的人了吗?”
王琅爽朗一笑,“也算是见到了。”
自从开始生病吃药之后,王琅就不太想些会让自己伤心的事情,不管王旻如何冷淡,毕竟他也算是见到他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这样想着,但不知为何心里仍是有些苦涩。
只不过抱着王林,这苦涩便减了几分。
出了主殿,王琅抱着王林回寄宿的厢房,王林紧紧搂着王琅,王琅轻轻拍了他后背几下以作安慰。
“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王林摇摇头,头发蹭到王琅脸上,王琅忍不住笑起来,“那爹爹给你做好吃的。”
王琅什么都没有学会,吃喝玩乐倒是学了个精通,吃得多了,手艺也算是稍微入了门。
只是他们现在囊中羞涩,吃不起什么太好的东西。王琅久病成良医,偶尔给山下的村民看个病,他们送一小块肉或者几个鸡蛋过来当做诊费;同时替寺里抄经书,换得一点粮食,加上手里还有的一点积蓄,日子也算过得去了。
他还在寺庙里种了一小块地,只是苗才长出来,还没有什么可吃的。
☆、第二章 野菜
春日正是吃野菜的时候,马齿苋、荠菜切碎之后,加鸡蛋调成馅料做成春卷,在锅里稍微放点油,煎得春卷皮脆脆的;前几日看诊时病人送的还没有吃的一块腊猪肉,用水泡过之后,肥的部分炒出油脂来,然后加新土豆和瘦的部分一起放水盛在小瓦罐里,用炉火慢慢炖煮;还有一个鸡蛋炒了野葱,香味扑鼻。
王琅给王林盛了一大碗饭,王林是真饿了,大口吃着饭,王琅笑眯眯看着他吃。
伽蓝寺里戒律森严,忌荤忌油腻,以苦修为主,斋饭不过是炖得软烂了的白菜,寡淡无味的豆干千张,紫菜清汤,不见一丝荤腥。
等王林吃饱了,王琅才略微动了几筷子。
今日的春日宴上的酒食都是生冷的,一道鱼脍薄如纸白如玉,只是他不能吃;一道凉拌春菜,食材鲜嫩,取清香之意,可惜他也无福享受。
其他的鸡鸭鱼肉上桌的时候就已经冷透了。
王琅自从身体不好以后常年忌口,除了清粥小菜能多吃两口,其他的都消化不了。
周家的春日宴上并没有做什么精致的点心,如果有的话,王琅本打算打包带回来给阿林尝尝。
王林吃了饭,就主动牵了王琅的手,这是吃完饭要消食散步。
暮春三月,山风送残春,草长绿深。沿着山路出了伽蓝寺,在伽蓝寺外的偏僻角落里有两三株橘子树,没人特意打理,树木长得低垂,才长得王琅一人高。
王林站在橘子树旁,指着橘子开的花给王林看。
花也开得小,几个小小的花瓣就是一朵小小的花,不仔细看都看不清楚。
“爹爹,爹爹。”王林拉了拉王琅的衣袖,王琅回过神来,就看到王林张开了小小的手臂。
走累了,要抱着才行。
王琅蹲下身来抱起王林,两个人继续沿着山路往下走。伽蓝寺不是很大的寺庙,只有两间大一点的主殿,和四五间偏殿。
曾替王琅看病的清虚大师和慧言主持同出一门,王琅这才能在幽州有个落脚的地方。
天光愈发昏暗,王琅抱着王林往下不过走了片刻,身体就有点支撑不住了。
“那我们回去吧?”王琅同王林商量。
王林却示意王琅放他下来,他自己要走。
再次经过那两三株橘子树的时候,王林问道:“爹爹,今年我们是不是可以摘橘子吃?”
“嗯,等结出橘子出来,我们来摘橘子吃。”
从王林出生以来,他们没有在一个地方住得长久,今朝不知明夕事,王林是个安静的孩子,但是却很依赖王琅。
王琅压下心里的酸涩,蹲下身问道,“我们家阿林要不要抱?”
王林摇摇头,“爹爹可抱不动我。”
王琅温柔地替王林理了下衣裳下摆,不到三岁的小娃娃,小小的人儿,站得直直的,坦荡荡看着人。
散步回来,给王林洗漱完,让他上床睡觉后,王琅这才有功夫去煎药。
寺里的油灯昏暗,王琅推门出去,才发现月色映染得天际都是澄净的蓝色。
明月高挂,僧房前有株长得老高的树,茂密的树枝延伸出去,在月夜里像是一幅水墨画。
王琅坐在廊檐上用小炉子煎药,隐约能看到炉子里炭火燃烧的微光,以及僧房里油灯从窗户中映照出来的暗淡的光。
微风袭来,王琅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药味就沾在了衣裳上。
王琅喝了药去睡觉,王林还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没有睡。
“怎么还没有睡?”王琅顺势躺下,轻轻问道。
王林用手揉了揉眼睛,依赖地扑到了王琅怀里。
王琅轻拍王林的后背哄他入睡,“快点睡,明天爹爹一整天都不出门,就看着你认字。”
王林才不信,“爹爹一看书就打瞌睡。”
王琅不禁失笑,他的动作越来越轻,“那爹爹尽量不睡着。”
很快,王林就睡着了,王琅却很久睡不着,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翌日,王琅睁开眼发现身体软绵绵的没有劲,他病久了有经验,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点烫,发热而已。
王林还没有醒。
王琅撑着身体坐起来,拿了瓦罐去煮甜粥,等洗漱完整个身体都是软的。
王琅没有发现王林已经醒了,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王琅坐了一会恢复了点力气,站起来就对上王林的视线。
王琅眉眼弯弯,“怎么啦,我家阿林不开心吗?”
“爹爹,你会死吗?”王琅认真问道,这个问题对他太重要了,以至于王林不自觉抿住嘴唇,生怕听到不想听到的答案。
王琅一张脸惨白,气色十足的差,但神情轻快,“爹爹才不会死,爹爹还很年轻。”王琅轻掐王林的脸颊,“赶快起床,爹爹今天还得去抄经书,你先和善净哥哥一起玩,等抄完经书,爹爹带你认字。”
王林没让王琅帮他洗漱,还没放水盆的架子高的王林自己穿衣刷牙洗脸。
王琅也没硬要帮忙,他的确没力气,脑袋里总像是有什么在嗡嗡嗡在响。
吃早饭的时候王琅咽不下去,但还是慢慢吃了半碗。
王林喜欢甜的食物,但今早的甜粥他好像不太喜欢。
王琅心里揣度着明天做什么好,米粮已经不多了,得去赶趟集,明天还发热的话还得抓把草药。
早饭刚刚吃毕,小僧人善净过来想带王林出去玩,王林却不肯,拉着王琅衣袖不放。
王琅带着笑送走小僧人,不忘从桌子上抓了一把炒好的松子给小僧人。
“你呀。”王琅点了点儿子的额头。
王林闷不做声,只是抓紧王琅的衣袖。
王琅只能带着王林一起去了伽蓝寺的偏殿,王琅抄经,王林乖乖坐在一旁。
但王林坐在旁边,王琅总不安心,老要悄悄看王林两眼这才能继续抄下去。
“爹爹,我给你倒杯水吧。”王林一边说着一边从椅子上爬下来,他人小,椅子太高了,得用爬的才能独自下来。
王琅刚想拒绝,一眼瞥见在门外偷看的善净,也就没拒绝。
王琅头还是昏昏沉沉的,抄了一会佛经眼睛也花了,王林出去倒水他也休息一下。王琅撑着下巴等王林,不一会就朦朦胧胧趴在了桌子上。
似乎有人走进来遮住了光,王琅迷糊着睁开眼。
王琅四岁就跟着王旻,王旻跟着夫子念书,他就坐在角落的垫子上打着瞌睡,惊醒的时候,就看到和自己同岁的王旻蹲在他面前。
而现在二十三岁的王旻出现在他面前。
一张成熟男人的脸,头发用白玉簪子挽起,碧青色的披风,隐约能见精美的云纹,但鞋履沾了灰,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王琅有点恍惚,他张开双臂,像以前无数次一样,他一直渴望拥抱这个男人,他想念他,看到他笑得眼泪都掉出来。
王旻站在原地没有动,冷淡的眉眼看着王琅。
王琅如被泼了一盆凉水,瞬间清醒过来,他慢慢放下手,却见王旻上前了两步,直接抓住王琅的手,然后紧紧抱住了他。
神情仍旧是冷淡的、嫌恶的,但抱得太紧,紧到王琅有点难以呼吸。
王琅本就发热不舒服,被王旻这样一楼,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了。
王琅不自觉往下倒,王旻却抱起他,大步往外走,王旻虽是骑马过来,但也专程带了马车过来。
和善净采完野草的王林想要跟上去,被王府的管家章绍辅挡在一旁,章绍辅看着这张酷似自家王爷的脸,不自觉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