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周远还是有点愧疚的,但是在陆连赫面色平静地表示“没事我今天要加班回不来”之后,他也就心安理得地和韩杉出去了。
但是周远没有想到,他是不可能让陆连赫和温瑜同时老实的。
在韩杉家待了一整天,因为周远还记得上周温瑜和陆连赫的不满,于是并没有在韩杉家留宿。他在门口和韩杉道了别,推开了家里大门,看到了意料之中的一片漆黑。
温瑜知道自己今天出去了,而陆连赫今天加班……周远随手把外套扔在沙发上,伸手去开灯。在室内的漆黑被灯光驱散后,他却冷不丁地看到一个人静悄悄地坐在沙发上。
“我还以为你今晚也不回来了。”温瑜说。
“你在这干嘛……吓我一跳。”周远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差点惊得倒退一步,忍不住抱怨:“灯也不开。”
“你不想见到我吗?”温瑜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周远,他的声音有些低哑:“你都好久没和我独处了,你不想我吗?”
周远看温瑜脸色平静,不像是要哭的样子,松了口气,随口回他:“我想你啊。”
“那你不要再去韩杉家了好吗?”温瑜问。
“为什么啊?”周远疑惑。他打开冰箱给自己拿了盒酸奶,又摸了个勺子出来:“韩杉父母人都挺好的,很热情。”
“那你是要选他了是吗?”温瑜的声音小下去,低得像喃喃自语。“你不要我了是吗?”
周远终于觉得温瑜有些不对,把手上的酸奶放到一边,上前一步:“你怎么了?”
他知道温瑜这个人有些偏执,爱钻牛角尖,格外没有安全感,在得不到自己注意力时会变本加厉地作。但是周远还是喜欢温瑜,再加上他知道自己性格也多多少少有些问题,平时也没有干涉温瑜。
但是他发现温瑜的神态显然不对。温瑜低着头,柔软的黑发下垂遮住了眼睛,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能看到他洁白的牙齿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唇,已经咬出了深深的齿痕。而他的双手也在微微的颤抖着,整个人显然是一副脆弱又濒临爆发的样子。
周远感觉温瑜显然像是要做出什么偏激的举动,但是还是想试探着劝他。结果他刚刚想走上去,就看到温瑜一把抓起了旁边的水果刀,周远顿时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把刀是陆连赫买回来的,周远曾经试着用来切芒果。但是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再加上那刀极锋利,切芒果的时候顺带着把自己的手也切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当时血滴滴答答地流满了半个桌面。从那之后陆连赫再没让他自己切过芒果,而周远看到这把刀就条件反射地怂。
周远以为温瑜的人格缺陷终于爆发了,要干出什么伤人伤己的事情。他在心里懊恼,想自己之前早知道温瑜的不稳定,结果还不好好安抚他,这下温瑜不知道又要做什么。
结果他看到温瑜终于抬起头,被头发遮挡住的眼睛发红,眼泪也流了一脸。他并不像周远所想的那样拿起刀要威胁自己——事实上,他也算是在威胁周远,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
温瑜直接把刀虚虚按在了自己手腕上。
周远心里一惊,接着就听到温瑜哽咽着说:“你为什么往后退?你不相信我。你以为我拿刀是要对你不利。”
周远有些惭愧,但是心中更多的是慌乱:“你别闹……快把刀放下。”他紧紧地盯着温瑜手腕,锋利的刀刃已经陷了一点在他的皮肤里,只不过还没出血。周远生怕温瑜稍微激动一点,或者是手一抖,大量的鲜血就要从那节冷白的手腕里涌出来。
他闲暇时曾把温瑜的手腕捏在手里反复抚摸,自然知道那手腕的骨骼有多突出,上面的皮肤有多薄。雪亮的刀光只需轻轻一碰,立刻就能豁开静脉,而温瑜如果再下手再狠一点,切开动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没闹。”温瑜像是忽然又平静了下来,只是尾音还有点控制不住的颤抖:“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你还喜欢别的人也没关系,只要你不离开我就可以。”
“可是为什么这样都不行呢?你想选韩杉,觉得他的父母很热情,满足了你对家人的幻想,可我呢?我只有你了,周远,我也觉得和你在一起才像家。我只是想待在你身边而已,为什么你连这点要求都不满足?”
从温瑜的语无伦次里,周远总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温瑜以为自己准备抛弃他和韩杉在一起了。他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柔声劝温瑜:“我没有。先把刀放下好不好?”
想了想平时温瑜对于外貌的注重,他又补了一句:“你想想,如果手腕上有疤就不好看了对不对?”
“你觉得手腕上有疤不好看吗?”温瑜问。
周远看他有反应,想再加再厉,起码先骗温瑜把刀放下再说:“对啊。”
“你不喜欢我就不割了。”温瑜像是听了他的话,慢吞吞地把刀从手腕上移开,结果下一秒横在了自己脖子上。
周远惊得脸都变了色,完全没想到温瑜会是这个套路。他还想再劝温瑜,结果就听到温瑜又开口了:“不能再换地方了,不然可能割不到动脉了。”
周远感觉自己汗都要下来了。
“我其实早就想好了。”温瑜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自顾自地说:“我本来就只喜欢你,如果我真的没法和你在一起了,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可是我又不忍心伤害你,所以干脆还是我自己眼不见心不烦吧。”
他看着周远眼中的担忧和慌乱,甚至还笑了笑,像是为周远满眼都是自己而感到很满足似的:“如果我死了,你还能记住我一辈子呢,那我也很开心了。”
温瑜虽然语气很平静,但是手却一直控制不住地在抖,在他的颈部已经划下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一滴血珠缓缓汇集在伤口边缘,然后顺着瓷白的脖子流了下来。
周远看到那道刺目的红,上前一步,伸手想去拉温瑜,果不其然看到温瑜后退一步。
温瑜后退一步之后神色显然有些迷茫,周远就顺势拿他刚刚的话堵他:“你为什么往后退?你不是喜欢我吗?”
“我没有……”温瑜懵了,急着辩解,手反而不抖了。
周远发现这招果然有用,立刻接着说:“你要是现在把刀放下,我还不会离开你。”他发现光劝温瑜放下刀不要伤害自己根本没用,干脆拿温瑜最在意的事激他。
“你不是想和韩杉……”温瑜小声说。
“给你留个位置还是可以的,你爱要不要。”周远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打断他,显然不想让温瑜再说一次,导致他又多想了什么。
温瑜看了周远表情,果然立刻就把刀扔下,一下扑到了他的怀里。
周远手里实实在在地抱到了温瑜,才感觉自己大脑一片空白。还好他对温瑜了解得比较深,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性格。可能是因为温瑜从小到大的经历,哄着他的时候他虽然表面信了你,但是内心终究还是不信。如果他认定了你不喜欢他,你怎么劝他他都不信,他觉得自己当不起。
你偏要对他不好,对他不在意,对他置若罔闻……他才会觉得你流露出的那么一点点温情是他自己争取来的,是真实可信的。
他不信有人会喜欢他,也不信有人愿意在真正了解他之后还愿意和他在一起。
周远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温瑜的头发,只感觉自己的衬衫前面都要被他的眼泪打湿了,而自己心仿佛都融化在了那滩水里。温瑜没有安全感,还爱作,周远却偏偏觉得他可怜又可爱。
第29章 温存
总算是哄好了温瑜,周远也不敢让他再独自回家,直接拉着他进了主卧,然后在路上想起温瑜的伤口需要处理,又去找医药箱。
他知道温瑜现在肯定格外的没有安全感,也就没让温瑜一个人在主卧等自己,而是一直拉着他的手,翻找医药箱时也没松开。
温瑜就一声不吭地跟在周远后面,琥珀色的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周远,一刻都不舍得移开视线。
周远把温瑜按在床上,想了想,又从旁边扯过被子和靠枕把他包裹起来,让他能多些安全感。他从医药箱里拿出酒精棉片,擦拭伤口前还在上面轻轻地吹了吹:“可能会有点疼。”
然后他看到温瑜的漆黑的脑袋上下点了点,就小心翼翼地把酒精棉片按了上去。
温瑜并没有觉得疼。他本来就很能忍痛,伤口接触到酒精时传来的刺痛感也不会让他眨一下眼睛。更不用说他浑身都被充满周远气息的织物包裹着,而他深爱的人离他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喷吐在他脖子上,那人垂着眼帘,动作轻柔,生怕碰疼了他。
他仰着脖子任周远忙活,望着周远的眼里满是迷恋。
室内的气氛安然宁静,温瑜感觉自己浑身都轻飘飘的,像是被云包裹着在天空中沉浮。
原来受伤就能得到如此温柔的对待啊,温瑜在脑子里晕乎乎地想。
我以后要不要……
还没等他有更多大胆的想法,周远像是已经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似的,一边收拾好手边的酒精棉片再在医药箱里翻纱布,一边警告似的说:“我告诉你,以后不许这么做了,听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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