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暮光又问,“那你们数学不也是每一步都遵循着公式定理吗?我也没见你对它的热情少一丝半点。”
“数学是科学,感情又不是。我研究数学的时候感觉到理性的光辉,可是面对你,我只能任凭感性主宰所有一切。”
“所以你的意思是,”何暮光开始一本正经地曲解对方的话,“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没脑子?”类似于平时用脑过度了到他这儿消遣消遣放松放松?
何数:“……”他本来没这么觉得,现在倒是有这个想法了。
听说未来我们活过
第四十五章
何暮光和何数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正在放《城阙》,齐修远坐在朝堂之上,一身华服,冠冕流御,端的是雍容华贵的皇家气度,神情平静淡然,看着臣子们你方唱罢我登场,相互指摘,个个无辜可怜而别人满是过错。摄政王今天没来,所以喧嚣更深,又或者这本就是对方的授意,想看看这位年轻气盛的君王会如何处置满朝文武。那,到底该怎么处置呢?
何数侧头,看着和齐修远一模一样的面孔,还是不能将电视上的人与身边的人等而化之,所以他问,“齐修远到底是什么时候发觉到公子玥有问题的呢?”
何暮光疑惑,“你怎么知道他有问题?”《城阙》播到现在,公子玥依旧是以辅佐齐修远的谋士形象出现,低眉浅笑,谦谦君子,言行举止全部符合角色定位,唯一有的相左之处大抵就是和齐修远政见不同时为了他做些阴谋算计的事情,却也不至于要人性命,完全在“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权谋剧中可以容忍的范围之内。
“感觉上,我不觉得这是一个单纯的辅佐与被辅佐的故事。而且公子玥那种人,若真的举世都不在乎,又何必偏偏要跟随在别人身后做个什么都不图的臣子呢?所以我猜,他不是什么都不在乎,他一直都在对自己在乎的东西徐徐图之。他想要的,应该也是皇位。”何数分析着,同时发觉何暮光的眼睛越来越亮。
“对,就是这样。”他仿佛回到了当初拍摄《城阙》的时候,情绪兴奋,“可你问我,问的是齐修远什么时候发现公子玥有问题。”
何数点了点头,“嗯,齐修远已经试探过好几次公子玥了,刚开始是不相信对方为何要跟随他,公子玥的理由很合理,所以我觉得他应该仅仅是从精神上,甚至只是直觉上觉得不合理。之后又因为公子玥和摄政王有旧交,解了他的身份之谜消除,接下来是觉得公子玥手段太狠,猜测他可能杀了许多人,也被公子玥诛心之论改变。他现在看起来是真心相信这位臣子的辅佐,但心里难道不会再起一丝疑心?那些巧合恰到好处,那些结局悄无声息,那些他珍视的人被纷纷推远,这一切的一切让他只能依赖一个谋臣,就这一点,皇宫大内里长出来的人,连内侍和鹦鹉都要防的人,能够压制住自己怀疑的本性吗?”
他不可以,他做不到,他心里也有野兽。
何暮光摇头,“说不定齐修远是真的信赖呢?他以前信任母亲,母亲早亡后只剩下胞妹,却不能将所有都告知让她心忧,现在有一个人,知他,懂他,帮助他,辅佐他,奉他为主,他为什么不愿意信赖呢?”
何数勾起嘴角,说出的话有些残忍,“他愿意,他把自己装作信赖他,但是事实上他做不到。封建皇权之下,养不出什么情深意重的好人,只能生长出怪物。”
何暮光想起陆释之也是说过类似的话的,还有《城阙》的编剧,那位老先生也是这么说。他心甘情愿地去相信那位帝王的纯粹一面,他以为那确实存在,可事实上,那些和他在表演齐修远一样,也被齐修远并不自知地努力表演出来了。
电视上,《城阙》已经开始播片尾曲,男人的声音悲壮苍凉,这,才是所有历史的真相。
“何数,”何暮光靠在何数的怀里,“你知道的,我以前特别想穿越到古代,觉得按我的身手,不得弄一个大将军当当。”
“我记得。”那应该是高中的时候,何暮光当时的武力值确实很高,在他的记忆里,对方还单挑过十来个小混混,虽然最后是他来救的场。“我当时专门找了李牧,韩信,周亚夫,檀道济,岳飞,袁崇焕的事情来激励你。”
何暮光想起这件事立刻反驳,语气有些气急败坏,“你那哪里是激励我?你那分明就是恐吓好吗?袁崇焕是被凌迟而死的,岳飞是被勒死的,檀道济是被毒杀的,李牧是被斩首的,周亚夫是饿死的,韩信被拿竹签戳死身上几个洞都数不清,他们还统统都是死在自己人手上,多么憋屈啊。为将者,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才是该有的归宿,像项羽那样最好!”
何数低头,看见何暮光的睫毛微微颤抖,恍如蝶翼,忍不住地吻了一下,“那你现在怎么想?”
“我现在啊,觉得那样可能是好事,但生在古代本身就已经算得上是一件坏事。封建□□的腐败大环境下,没有谁能由自己。”你看,饶是项羽算得上是随心所欲,最后不也是看不清,觉得一切不过天注定的,不是他自己的错。
“时代的局限性,我们谁也克服不了。就像虽然现在证明了查尔斯徳猜想,可谁知道在未来会不会连某个基础公式都是谬误,连带着整座大厦轰然崩塌。但就算崩塌,还会有人重建。”
满纸谎言中可能全是真相,字字真理中也可能处处有误。
何数道,抬起他的下巴,细细的亲吻这一次落在他的眼角,而后绕到耳廓。“最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活着,我们将来活过。”
何暮光忍了许久,终于将人压到在沙发上,整个人跨坐对方腰上,轻轻晃悠摩擦,像是要痒到人的心底。“我觉得这些深刻的话题还是本怎么适合你我,这样比较好。你上次说的,我在上面,你叫我哥哥。”
何数揽住他的腰将衣服往上撩,眼中染着一种瑰丽的光晕,低沉着语气声音柔缓,顺着何暮光的耳朵穿过去,导致他心湖中一阵荡漾。
他说道,“好啊,暮光哥哥……”
第二天,何暮光觉得自己的腰要断了。他趴倒在床上刚打开手机就看到好几条信息跳出来,全部来自导演贺呈陵――
“尽管我们有争吵,尽管她言语粗鄙,尽管她吹毛求疵,动不动变颜变色,尽管这一切都卑劣、危险、根本无望,我仍然沉醉在我自选的天堂里——天堂的穹空布满地狱之火的颜色——但仍然是天堂。――博纳科夫《洛丽塔》中亨伯特语”
“我对你根本没抱幻想。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势利,庸俗,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是个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为了欣赏你所热衷的那些玩意我竭尽全力,为了向你展示我并非不是无知、庸俗、闲言碎语、愚蠢至极,我煞费苦心。”
“我知道智慧将会令你大惊失色,所以处处谨小慎微,务必表现得和你交往的任何男人一样像个傻瓜。我知道你仅仅为了一已之私跟我结婚。我爱你如此之深,这我毫不在意。据我所知,人们在爱上一个人却得不到回报时,往往感到伤心失望,继而变成愤怒尖刻。我不是那样。”
“我从未奢望你来爱我,我从未设想你会有理由爱我,我也从未认为我自己惹人爱慕。对我来说能被赐予机会爱你就应心怀感激了。每当我想到你跟我在一起是愉悦的,每当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欢乐,我都狂喜不已。我尽力将我的爱维持在不让你厌烦的限度,否则我清楚那个后果我承受不了。我时刻关注你的神色,但凡你的厌烦显现出一点蛛丝马迹,我便改变方式。一个丈夫的权利,在我看来却是一种恩惠。――毛姆《面纱》中费恩语”
何暮光细细地将这两条看完,有些不明白贺呈陵什么意思,忽然给他发什么世界名著,不知道他一看书就觉得头疼吗?他脑子转了个圈,似乎想到了什么,打字发过去,“贺呈陵你个二货,你表白发错人了吧!”这些一看是表白的话。
贺呈陵很快回了个坏笑,又发来一条,“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说,在你家何教授心里,是不是他是亨伯特和费恩,而你就和洛丽塔还有凯蒂一样?”
何暮光竭力回忆了一下自己多年前因为猎奇……哦,不对,是为了感受文学艺术而去欣赏过的《洛丽塔》原著,只能想起来男主是个杀人犯恋童癖,然后立刻回复,“贺呈陵你就是个神经病,我家何教授才不是这样的人!他才不会把自己装作傻瓜!他那么真实真诚!”然后他又补充道,“你才愚蠢!轻佻!头脑空虚!庸俗势利!”
回答何先生的,是贺呈陵专门用语音发过来的大笑。
何暮光:“……”贺呈陵你大爷的!
何数听到从卧室里面传出来的笑声知道何暮光已经醒了,放下手中的杂志去看,就听着他对着手机骂人,类似于那种电视里都不能播只能用“哔――”代替的。他回顾了一下自己已知的能激起对方如此怒气的人物,问道:“是贺呈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