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第一幕选择的是项羽第一次回到过去,却没有救的回因轻敌在定陶被秦将章邯打败,力战身死的叔父项梁,在这种情况下回忆与项梁相处的过往。今日拍的,就是这段回忆。
长相英武的男人坐在那里,手掌拍上桌子,震得其上的茶碗茶水倾泄,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书不读,剑不学,项籍,你到底想去干些什么?”
一直背对着镜头的男人此刻才转过身来,他穿着深衣制的袍服,衬以告缘领袖的白色中衣,有着一张周正明晰的脸,长眉入鬓,眼神明亮,有着年少人的桀骜和昂扬,似乎下一秒就敢腾云之上,与天地度长絜大比权量力。“读书识字只能记住个人名,学剑只能和一个人对敌,不学也罢。”
项梁听到这句话挑了挑眉,说不出是赞赏还是恼怒,那神情总归和刚才是不一样了。“那你要学什么?”
夕阳从镜头那边斜斜的映衬下来,拖着他的影子极长,又在门框的边缘被截断,像是隐喻着某种刚直的命运。少年沉了声音,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学兵法,要学,就学可敌千万人的东西。”
“cut!”
“亲爱的,”这场戏拍完,贺呈陵显然很满意,于是称呼也立刻从直呼姓名改了过来。“你真棒!快来,我们来聊聊。”
何暮光穿着长袍,英姿飒爽地站在光影之间,“聊感情吗?”
“只要你好好拍戏,聊什么都行。”何暮光搬了个板凳过来坐好,就听到贺呈陵开口道:“你觉得项羽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何暮光沉吟了一下才开口,语气比平时嬉笑的时候正经了很多,“他骄傲敏感,刚愎自用,做事只执于心头快意,或者说他只要做到不违背自己心中的道义而已。所以,他不承认失败,也不甘于失败,更不会反省自己。他不信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他的尊严,理想,骄傲都不允许他这么做。他心中的正道是宁折不弯,坚毅刚正的,所以他才会范增分道扬镳,所以他才会在鸿门宴上放过刘邦,所以他才会相信了刘邦与他平分天下的决定,也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会死在那乌江畔。”
“嗯。”贺呈陵继续问,“当时那个剧本对于鸿门宴那一段很是两极化,有人觉得项羽重新来过定会杀了刘邦,也有人觉得他不会杀。你觉得呢?”
“按性格,他不会。不过谁也不知道人重来一次会如何选择,我们都不过是猜测罢了,不过历史却是注定的,历史上,鸿门宴刘邦未死,我们改不了的,也不该改。”
贺呈陵这一次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挥了挥手就让他去拍下一场戏。
拍戏本来就很紧张,而电影的要求又比电视剧高得多,很可能拍了许多镜头,最后全部废掉。再加上贺呈陵虽然平时不拘小节毛毛糙糙,但是在电影上去死抠细节十分较真。一点光线的不对劲都不行,为了一场天然的景,等上几天都是常有的事情。何暮光在上一部电影的时候,已经领教到了到贺呈陵作为导演的厉害,没想到这一次他又变本加厉。
第二天,何暮光早上六点起来化妆,收拾完毕之后拍了两场戏,接下来便为了等待贺导演心目中的那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带着些忧郁的金灿灿的阳光,百无聊赖地在那里坐着,等到五点还不开拍,他索性扔开剧本,拿出手机去看数学论坛的转播。
他本来以为像这种学术性极高的东西都是没什么转播,毕竟收看的人少实在是少,但居然真的还有一家付费观看,而且弹幕上齐刷刷都是关于何数的言论,
“第一次为了何数大神花钱,感觉自己好激动哎!”
“刚才镜头扫到了何数诶,他穿这身西装也好帅,我的天,我要不行了!”
“……”何暮光此刻终于确定,无论在哪个圈子里长得好看都是必备利器,至少,何数用颜值带领了数学这种非凡人的学科收获了更多的关注。
他关掉弹幕,开始认真等待何数的上场。
他确实也看到了镜头扫过何数,毕竟在一群要么年龄大,要么地中海,要么肥胖的过度,要么清瘦的可怜的数学家们之中。何数的身形颜值得到了更大的凸显,完完全全的鹤立鸡群――他穿着他为他挑的那身Gianfranco Ferre,明明是正统带复古的款式,却充分发挥几何与不对称的剪裁的美感,黑色的颜色与发丝和瞳孔相衬,帅的不成样子。
周故搬着个小板凳,坐在旁边也看到了镜头里的何数,立刻道:“何哥,这不是你那位何教授吗?”
何暮光与有荣焉,“他现在在慕尼黑,一会儿还要作报告。”
“哦。”周故觉得何暮光现在这样英气十足的造型,实在不适合露出如此表情,但也没有提醒对方,毕竟比起私下的时候,现在的何先生已经足够收敛。又过了十几分钟,何暮光终于在那些晦涩难懂的德文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词语,“何数”紧接着就看到何数上台,西装笔挺,带着银丝边眼镜,头发全部梳起到脑后,英俊干练,在这样的环境中毫不怯场,平和优雅的像是去参加一场下午茶,他的外语说得极好,完全不像国人那样带着奇奇怪怪的音调。
“他说的是德语,讲得挺不错。”贺呈陵不知道从哪凑过来,有些疑惑。
何暮光解释,“他老师的妻子是德国人,所以他老师也顺便将德语教给了他。”
贺呈陵以无与伦比的强权风格将周故从凳子上踹下来,自己坐了上去,继续道:“这就是前几天跟你一块上热搜的那个数学家朋友?还真是帅呀,就凭这张脸就足以在娱乐圈里闯荡了。”
何暮光显然不同意贺呈陵的话,虽说他自己也经常拿这些话调侃何数,但是他却很清楚,将他肤浅的以脸定位,便是对这个人最大的亵渎。“数学家才是最适合他的。娱乐圈里可以没有你我,但是数学界不能没有何数。”
“啧啧,很少见你这么真心实意地夸人啊。”
“我说的是事实。”贺呈陵虽说能够听懂德语,却对于那些专有词汇不怎么清楚,更何况数学本就是一门神奇的学科,那些符号数字分开来他都认识,合在一起,鬼知道是什么玩意。欣赏了一会儿何数的脸也就可以了,于是退位让贤,将小板凳又交还给了周故。
“何哥,现在数学家们念个学术报告都需要脱稿了?”
“不用。我猜只是自己自己想要那么做,他总是在追求最好的,我一直觉得他有完美主义倾向。”
他说着,目光却没有从屏幕上的那个人的面孔中移开过半分。真的很震撼,哪怕对方说着他自己一窍不通的德语,哪怕他讲述的是他认认真真仔细研究费尽心力却依旧搞不懂的那些高深的数学,哪怕他们选择两条路千差万别根本没有丝毫可以沟通的可能,他依旧觉得震撼。为那个站在台上满身光辉的人,为那个在自己喜欢的事业上取得成就的人,为那个荣辱不惊语气寻常,可是他知道他心中有怎样星辰大海碧海蓝天的人,为那个他爱的人。
仅仅是因为那个人是何数,就这一点,就足以掀起他心中惊涛骇浪,翻滚不停。
贺导演终于等到他心目中金灿灿的阳光,立刻呼唤道:“那边那个坐在那儿公然在上班时间不务正业看视频的人收手了啊,要拍戏啦!再不过来我就生气啦!”
何暮光恋恋不舍的关掉视频,“来了来了!”
所以他此刻不知道的是,在何数结束报告之后,立刻有世界闻名的数学家起身质询,满脸傲气,“何,我们知道这是你和你老师安纳森博士的心血,但你不觉得第二十三步,运用拓扑学和数论的证明存在问题吗?历史上有多少人号称自己证明了查尔斯徳猜想?数以万计!多到一些数学权威机构,不得不预写证明否定书,但是最终的结果我们都知道,不过是贻笑大方罢了。今天,年轻人,你敢确定自己证明的是对的吗?”
这位安德鲁博士是安纳森博士的反对者,和安纳森博士一直不对头,整个数学界都清楚,另外还有一点,他是白人优势论的簇拥者,是种族歧视的代表人物。
现场陷入沉寂,悄然无声,那些目光纷纷落在那个年轻的中国男人身上,想看看那位寡言少语的高傲数学家培养出的弟子,看着这位展露头角的年轻数学家,看着他是会将问题化解,巧妙反击,还是无言以对,成为今年最大的笑柄,并且彻底的错失菲尔兹奖的竞争资格。
听说有些不要也罢
第三十章
“何,我们知道这是你和你老师安纳森博士的心血,但你不觉得第二十三步,运用拓扑学和数论的证明存在问题吗?历史上有多少人号称自己证明了查尔斯徳猜想?数以万计!多到一些数学权威机构,不得不预写证明否定书,但是最终的结果我们都知道,不过是贻笑大方罢了。今天,年轻人,你敢确定自己证明的是对的吗?”
台上的男人忽然勾起嘴角轻轻地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满是坚定从容的自信意味,他轻轻的开口,该换成英语回复道:“在我们宣布证明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提出质疑,但对于您提出的这一条,我和老师已经在第十三条中进行了回复,不过是为了简练省略了几步,安德鲁先生您应该是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