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皱眉,道:“既如此,到底是何人这般不要脸……”
“皇上一心要收回吏部的旧账,如今那些个牵扯颇深的贵勋都急着逃债的逃债,还钱的还钱……按理来说,没有哪个有那个闲心要算计到我头上来啊?”贾琳只觉得无语,“而且,这事儿虽然一环扣着一环,可是手脚做得着实不够干净,且当时连那屋子里的人是不是我都没有搞清楚,瞧着倒不像是有大本事的人做出来的。”
☆、第八十七章
没过几日,贾琳就去约了忠顺王水忟,两人正大光明地上了芸香阁喝茶。
水忟正值新婚燕尔,他娶得就是那位和忠勇王一派的明威大将军的女儿,听说能女扮男装上场杀敌的十七岁还没有嫁出去的那个。原本,水忟还担心自己要娶个力大无穷的无盐女,曾经一度患上了恐婚症,结果不知道是不是期望值太低了,等到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他瞧见了新娘那一张不丑的脸,顿时喜上眉梢,觉得人生圆满了——这要放在以前,水忟这么爱看美人,新娘子清秀的样貌是根本入不了阅美无数的水忟的眼的。
如今,水忟和新娘子窦氏还可劲地你侬我侬着呢。
孤枕难眠的贾琳十分瞧不上水忟这模样,损道:“别说我没有告诉你,俗话说得好,秀恩爱,分得快。”
“哪有这么一句俗话的?再说,我才新婚燕尔,你竟然没个好话?”水忟气道。
“我又没有说错,”贾琳叹了一口气,用一种“你还很单纯你还很天真你还有得学”的目光看着水忟,道,“皇上是个喜欢有为青年的人……他是看不惯你在温柔乡中悠闲度日的……你若是被皇上瞧到了脸上的喜色……你且等着看吧,铁定要被派出去公干了的。我偷偷给你透一嘴,皇上如今正要派人去往南边查贪官污吏呢,你若是真被抓了壮丁,没个三五个月能回来?这可不就是秀恩爱,分得快么?我这分原本就是分居两地的意思啊。”
听贾琳这话,一想到秦恕如今也没个消息,水忟倒也不介意他酸溜溜的语气。水忟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金珠子,丢给贾琳,道:“这是我成亲的时候,内务府赏下来的东西,虽然不值得几个钱,但是让你沾沾喜气也好。”
贾琳刚顺手接了珠子,听见水忟说这话,直接就把珠子朝水忟砸了过去,笑骂:“滚你的,我成亲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你等着,这次皇上要征求去钦差大臣的人选时,我一定把你的名字报上去。”
两人互相损了好一阵子,贾琳才恢复了正经模样,道:“我如今正碰上一件烦心事呢,需要你帮忙……好兄弟,你可是一定要帮我的!”
“如何说?”
“你且听……”贾琳指了指他们隔壁的包厢。
芸香阁本是前忠顺王的产业(靖德帝大权在握之后,直接就把自己这位悲剧的太子二哥给封了王爷),只是前忠顺王的之力分崩离析之后,这里就被水忟继承了,自然就为靖德帝所用。如今靖德帝已经坐稳皇位,芸香阁便又在他的默许之下,都交给了水忟自己经营。水忟作为这里的主人,在某些包厢里做些手脚还是很容易的。
贾琳和水忟两人的包厢隔壁正是一群好友在相会。
水忟侧耳听了一会儿,不解地问道:“当初,西晋侯府刚被太上皇一撸到底的时候,你尚且饶过了他们,怎么如今反而想起来要对他们出手了?”
贾琳淡淡地说:“我当时不想对他们出手,是因为他们全然没有被我和秦恕看在眼里,说到底,那都不过是不相干的陌生人罢了。但是如今既然他们尚不知死地反过来算计到我们头上了,我总要回馈一二的。”
水忟心中讶异,脸上也显了出来,好奇地问:“他们如何算计到你们头上来了?”
贾琳便如此这般地把事情一说。水忟一脸惊叹,道:“竟有这等事?你不如索性直接禀告了我皇帝小叔,自然有他们好看。”
“不急,待到秦恕平安归来,他们总要被彻底清算的。我如今不过是先得一些利息罢了。”贾琳冷笑着说道。
原来,他们隔壁包厢坐着的正是镇南侯家的二公子并他的狐朋狗友们。当初,清灵郡主还是清灵郡主的时候,镇南侯家的两个公子都是被人捧着的。大公子叫应昊,只比秦恕小几个月,小公子叫应曲。应昊这个人吧,虽然水忟曾经故意和应昊起了冲突给他按上了一个仗势欺人的罪名,但其实应昊本性并不坏,他又是从小被当成世子精心教养长大的,一举一动倒是很拿得出手。反而是应曲,年纪不大,但因为是幺儿一直被清灵郡主宠着,品性很有一些问题。
如今,应昊明摆着是没有世子之位了,镇南侯的爵位到他父亲这一辈就该止住了,不知道是心里受不住其中落差,还是真的想要出人头地,总之他两年前就往南边去了,江南那边重文,自然书院多,听说他是去往那边求学去了。应昊不在,镇南侯又不着家,“清灵郡主”可不就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仅剩的一对儿女身上。又怕现在今非昔比,应曲在外面会受了委屈,清灵郡主就从未在钱财上短过他。因此,应曲虽然早些时候很受了一阵子白眼和奚落,但是很快身边又汇聚起了一批狐朋狗友来,这日子过得,倒是自以为十分潇洒。
“你只管放心,待他出了芸香阁,我立即叫人把他抓起来,保管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水忟也是一脸唯恐天下不乱地笑着。
这话说完,水忟就招了个人过来,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阵,那人就领命下去了。贾琳有眼力劲,自然看得出来这个听水忟吩咐的人理应是靖德帝私兵中的一员。靖德帝放了这么一个人在水忟身边听水忟调遣,也不知道是一种实实在在的荣宠(就比如秦恕也会把一个深得自己信任的人放在贾琳身边),还是某种意义上的监视?贾琳看了水忟一眼,心中暗道,这么一个心宽的人,大概他自己都没有想这么多吧。
这事了了,水忟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脸八卦地凑近贾琳,道:“如今宫里也有些热闹呢,这事儿说起来很有几分稀奇,我告诉你,你就当是一乐。可了不得呢,宫里……如今出了个贾贵人了!”
贾琳听得有些莫名其妙,这宫里多个女人少个女人的,那可都是皇帝的自由,哪有什么好计较的?但是看着水忟那挤眉弄眼的模样,贾琳忽然福至心灵,这贾贵人……他立刻回了一句:“皇上把贾元春给睡了?!”
水忟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道:“那女人哪里有这个福分?不过,老实说,当初她若一心一意待在皇帝小叔的府上,那如今等小叔登了基,说不定为了拉拢麻痹那些世家功臣,少不得要给她一个名分……”
“那这贾贵人?”贾琳不解。
“宫里住着的男人除了我的皇帝小叔,可还有一个呢!”水忟笑道。
“等等,你的意思是……可是那老头子不是一直昏迷不醒么?”这屋子的设计很是合理,他们虽然能听到旁边包厢中的动静,但是他们两个人说话,只要不大喊大叫,就传不出去。
水忟凑近了贾琳的耳朵,小声地解释道:“你这些日子都躲懒去了,哪里知道外面的事情有多么热闹……贾府不是才死了一个小媳妇么?听说亲家都闹到贾府大门上去了,天天就哭天喊地的,指责贾府的人虐待了她的女儿。啧啧,我一直听说市井中有粗野泼妇骂街的,如今想起来,即使是大家闺秀出生,若是有人犯到了她的软肋,骂起人来也是绝不口软的。”水忟口中说的这个人正是李纨的母亲李氏,即使李守中守规矩要面子觉得这样闹开了不好,可好好的女儿连带着肚子里的外孙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去了,李氏如何能咽得下去这口气,天天带着空棺材堵了贾府的大门又哭又闹的。
李氏之所以能闹得这么嚣张,还有一个原因是,如今贾府算得上的全民公敌了,自然有人会给她一路开绿灯。
前文提到过马道婆这个人,虽然她之前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但她被抓的直接原因却是替贾王氏作法。要知道,马道婆在这以前,因为的确有些阴邪本事,在大户人家中还是很混得开的。而谁心里没有一点污糟事儿?哪个大户人家里没有那么一点矛盾曲折的?马道婆这一次被抓,因为耐不住刑罚,可曝出了不少**事情来,且她因为贪财,以前作法如何收益如何都是记在本子上的,这一抄家,连现成的证据都有了。而这些,如今都被靖德帝握在了手里。
所以,朝中的那些常爱拿捏架子的老官们现在都老实谨慎得和个鹌鹑似的——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们一旦不老实,和靖德帝唱了反调,或者作出一副不合作的态度来,靖德帝就会请他们去喝茶,茶的好茶,水汽氤氲中聊聊你妻子如何,你女儿如何,你儿媳如何,你亲家如何,你姑母如何……直聊得这些官员冷汗淋漓,只能投降。
这笔债总不能向皇帝去讨吧?于是,贾王氏连带着整个贾府就被众人迁怒了。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自然也不会当面锣对面鼓地和贾府对上,可是当李氏闹上贾府的时候,大家都自然而然地给行了方便。于是,当李守中想把妻子关在家里的时候,他的上司就暗中给他施了压力。当贾府终于忍不住去报官的时候,官衙也以私事不宜介入给挡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