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倾情 (那个权无知)

　　江慕不在意地叼了根烟，“不行吗？”
　　“阿慕，”石头有些欲言又止，像是空出时间来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继续开口，“你愿意正正经经谈恋爱，说实话我们都为你高兴。但是，祝柠……祝柠年纪是不是太小了点？我意思是可能在想法、经历这些方面……就，我没别的意思啊，我就是多嘴想提两句。”
　　江慕了然，轻笑着点头，“知道，我心里有数。”
　　这么多年的交情，石头还是很了解江慕的，他伸手从江慕的烟盒里抽出一根，一边点火一边回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数，我这不是——唉，我也不知道我干嘛总爱瞎操心。我就是觉得，太年轻的孩子心性不定，但祝柠那孩子确实喜欢你，我也看得出来，欸我他妈现在词不达意的。”
　　“我明白。”江慕和石头并肩站着，他撞了撞石头的手臂，“现在这样挺好的。”
　　“下次再去你家蹭饭。”江慕摁灭烟头，随手扔到烟灰缸后拿起车钥匙，“我去接孩子了。”
　　今天出发得晚了些，路上已经开始堵车了。一小段路前进得实在艰难，江慕百无聊赖地抽着烟，耐着性子缓慢行车。忽地想起来石头的话，他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
　　石头很少有这么正经严肃的时候，话中的意思江慕也都听得清楚。祝柠确实太年轻了，至少在比祝柠年长了十岁的自己面前就是这样的事实。石头担心他们俩的年龄、经历、观念间的差距可能会导致一些难以预料的问题，这些无可厚非，也正是他之前躲避祝柠时的顾虑，但若是因为对未来的顾虑太多，就放弃了开始一段珍贵难得的关系的选择权，那也太懦弱了。
　　根本不是江慕的个性。
　　——但他竟然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
　　从这一方面来看，祝柠比他勇敢多了。
　　当然，石头作为他的老友，顾及这些之外，耿耿于怀的还有他以前那段不愉快的情史。他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开始另一段崭新的感情，就说明他是真的足够喜欢祝柠。而石头不过是站在挚友的立场，既为他已经从上一段狗屁不如的感情里全身而退而高兴，又开始为他“前途未卜”的新恋情担忧。
　　并不是只有青春期的小孩才会畏惧未知的未来，成年人的怯懦与迷茫，有时候要比他们多得多。
　　江慕面色沉沉地靠在驾驶座上，眼神幽深又冷漠，不知名的无力感突如其来，指间夹着的香烟早就被掐灭丢掉。江慕烦躁地抄了抄散落下来的略长的额发，傍晚的夕阳投射下来，把江慕眼中的贪婪包裹成颜色温柔的琥珀。
　　像是有感应一般，江慕下意识地朝校门方向看了一眼，穿着白色主调、衣领袖口由藏蓝色搭配的校服的少年正眯着眼望着他，被夕阳镀上橙色光芒的脸上是青春甜美的笑容，江慕只看了一眼，眼底的温柔便再也藏不住，一瞬间泛滥开来，彻底淹没了没来由的烦躁感，多余的思绪也随之消散蒸发。


第34章
　　晚饭是在牛肉火锅店解决的，为了庆祝祝柠一模考试的名次顺利考进了年级前五。
　　从K市回来后大概是天气太过无常，祝柠断断续续得了三次感冒，感冒期间又天天在江慕耳边嚷着想吃牛肉火锅，江慕一边担心吃火锅易上火，一边又看不得他可怜巴巴缠着自己的样子，见他为了吃顿火锅还要搬出一模考试名次来做约定，江慕立刻就心软了。
　　祝柠的感冒已经痊愈了，心满意足地吃完火锅后便理所当然地在附近的K记买了甜筒，一边小口小口地吃，一边冲满脸无奈的江慕眨着眼笑。
　　“你啊，吃冻品等下又要胃疼。”祝柠胃不好，偏偏又喜欢乱吃。江慕板起脸来低斥，“下不为例。”
　　“知道了。”祝柠立刻答复，满脸的乖顺，只有江慕知道，他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听话。
　　祝柠忽然想起来什么，把顺手放在后座的粉色礼物盒子拿了过来，献宝般打开了盖子，“这个给你。”
　　江慕侧过脸看了一眼，是两包意式咖啡豆，牌子是杨哥以前送过的。祝柠从学校出来的时候便抱着这个礼盒，江慕问：“你买的？”
　　祝柠摇头，“一个学妹送的，我拒绝了的，但是她把这个塞我怀里就跑了。”
　　“嗯。怎么会送你这个？”
　　“她就跟我说学习累了可以提神，还跟我说高考要加油。不过橙橙帮我分析了一下，说是那个学妹可能知道我总是往你店里跑，以为我很喜欢喝咖啡吧。”
　　江慕挑眉，“所以其实你不喜欢咖啡的吗？”
　　“你店里的我还是喜欢的啦。”祝柠笑起来，“但是不代表我会自己弄。平时别人送的零食啊饮料啊，陆茶跟橙橙能帮忙消灭，咖啡豆我就只能想到你了。”
　　江慕语气平常，“哦，我们家柠柠这么符合女高中生的口味啊，除了送咖啡豆的学妹，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桃花？”
　　祝柠懒洋洋地靠在副驾驶上眯着眼睛笑，“江慕，你现在是在吃醋吗？”
　　“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多么激烈的竞争了没？”
　　“我现在已经开始在考虑，怎样才能把你变成只符合我取向的人了。”
　　车速慢慢缓下来，正是等红灯的空档，祝柠倾身过去，温软的唇在江慕冷隽的侧脸留下了清脆的一声mua，然后附在江慕耳边轻声细语道：“不用担心啦，反正我也只喜欢你啊。”
　　一模结束后，班主任将班里成绩排名前十的学生一一传来谈话，目的是充分了解学生自身的想法。过后要联系学生家长，就学生的成绩和目标进行交流，以便在接下来的备考期间，老师和家长合力给予考生更多的鼓励和帮助，尽可能地让孩子们保持平和的心态，至少不会在备考期间给考生额外施加压力。
　　祝柠作为名次排在班级前十的学生之一，也是班主任口中唯一一个说不出目标的人。
　　“怎么会没有想法呢？想考哪个大学，对哪个专业感兴趣，或者高考的目标分数是多少，你挑一个和我说说看？”班主任循循善诱。
　　“黄老师，我真的不知道。”祝柠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语气也没有多少起伏。
　　祝柠虽然不像其他学生听话懂事，之前还经常动不动就旷课早退，但学习成绩还是很优秀的。黄老师确实也为他的学习态度头疼过，不过从上学期期末至今，祝柠的考勤率已经趋于正常了，极少再给她惹麻烦，黄老师欣慰之余，也是打心底里珍惜这棵好苗子，因此沟通的时候也算得上是极尽耐心。
　　“你自己没有想考的学校或者专业吗？”黄老师叹了口气，“那有没有家里人表达过对你的期望呢？”
　　祝柠怔了一下，轻笑着摇了摇头。
　　好像有什么从胸口处往下坠落，带着令人不适的冷，蔓延到四肢，手脚在渐渐回暖的春日里冰得仿似置身寒冬。
　　黄老师的最终目的是联系学生家长，祝柠却怎么都不肯给出父母的联系方式。之前的家长会也不曾见到祝柠的家长到场，每次问起，祝柠都以忙、不在国内为借口答复班主任的追问。这次事况紧要，黄老师见他还是没个准话，只好说服他自己回家和家长说一声，约谈时间由他家长安排，确定后给老师打电话便可。
　　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之后，祝柠失落地叹了叹气，一时间没心情回教室上课，只掉头往学校超市走，想买点东西填填肚子。
　　要是空落落的心口也能买点什么填满就好了。
　　祝柠一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的，最后一节课结束后面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女生时反应都好像迟缓了，他面无表情地听着脸色绯红的女孩轻声细语地表白，一边说着喜欢他一边又让他不用在意，自己可以等到他毕业后再来打扰，最后把粉色的礼盒塞到祝柠怀里，祝柠只感觉到疲倦，好像还没听懂对方说了什么，就下意识地把沉甸甸的盒子递回去，女生却已经逃跑一样地跳开两步，边和他说“学长加油”边红着脸哒哒哒地跑了。
　　一直以来，总有人偷偷往祝柠的课桌桌格里塞零食送礼物，自他升高三之后，面对面送东西的倒是很少，大概是祝柠后来在学校总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除了陆茶和陈橙橙，大家都一致认为他是个挺冷漠的人，当面说话都觉得会有压力，所以即便对他有好感，也是静悄悄的。
　　陆茶与陈橙橙就在身边斗嘴，祝柠抱着那盒咖啡豆垂头丧气地走在校道上，持续了好几个小时的消极心情就这样不言不语地压下来，沉重得连唇角都没精打采地下垂着。
　　由于陆茶他们俩要去吃披萨，回家也跟祝柠不同路，三人只好在校门口道别。
　　祝柠漫不经心地四处张望，往常江慕到了校旁便会给祝柠电话，今日因为学妹的事情，祝柠出来得比以往迟一些。他抿着唇，低头看了毫无动静的手机一眼，再抬起脸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停在校门口正对面的熟悉车型。
　　傍晚的阳光像蜂蜜一样倾泻下来，落进没有玻璃阻隔的车窗，江慕优越又淡漠的侧脸被镀上一层温柔的蜜色，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随意地抄了下头发，清风把江慕的发型吹得凌乱，无意间减淡了几分不好接近的冷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