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等会儿!今晚六点半彩排,你得来。”贺展说。
“六点半,不吃晚饭了?”齐久换了个手拿手机。
“你来就是,我现场给你们派盒饭!等完了…完了还有加餐。”贺展突然压低声音。
估计这加餐不是谁都能享受的,齐久笑了笑:“一条龙服务啊。”
“是,就咱们几个,生的都没算上!”贺展听上去特高兴。
“那行吧,六点半。”齐久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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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久挂断电话,再拨通陈申的电话号码。
既然离彩排还有两个多小时,那上陈申家消磨掉这点儿时间总是不错的。
毕竟上哪儿都比回家好。
这念头差点儿就把由期中考试带来的愉悦给冲灭了。
齐久等了好半天,愣是没等到陈申接电话,正燥得想把手机给扔出去之际,他直接见着了陈申本人——
被个穿四中校服裤的兄弟揪着了衣领,后边儿还有个披四中校服外套的傻逼,叼着烟。
“操。”齐久骂了声。
那个揪着陈申衣领的兄弟把头转了过来,齐久一眼就认出,这是之前他们到区政府打球碰见的那刺儿头。
“齐久也来了?”后边儿傻逼把烟掐掉,露出笑来,“凑挺巧,那今儿就一块儿收拾。”
“七舅爷!”陈申转过头来,气势如虹地大吼了声。
配上他左眼红肿的拳印,齐久都差点儿没认出他来。
齐久往后看了眼,巷子俩头都没人,索性一手将书包给扔地上,挺平静地朝对方看去。
看上去可**的傻逼轻轻吹了声口哨。
“我操七舅爷咋办啊?”陈申缩着脖子再吼了声。
“能怎么办,”齐久没犹豫,“你他妈使劲儿揍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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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拳下去之前,齐久还特地瞅了眼陈申,照着样儿给对方脸上盖了个一模一样的印儿。
对方没想到齐久说出手就出手,甩开了陈申拳脚便不留情地全招呼上来。
齐久倒是淡定,拉过对方傻逼的胳膊膝盖就冲他肚皮上撞,傻逼疼得直嚎嚎,还不忘要拿脚掀他腘窝。
陈申这会儿仗着自个儿不再势单力薄,卯足了劲儿要回敬刚揍他的那兄弟。
“再来啊!他妈再来啊!怎么不给我揍一对儿的啊!”陈申把人拧得死死的。
对方反手就是一拳,不偏不倚就落在他右眼上。
陈申发出声痛叫,一拳挥在了对方脸门边儿。
“干嘛呢都干嘛呢!”一声来自巷口的大喝,给还扭打在一块儿的四人强行喊了暂停。
齐久最先反应过来,一手要把陈申拽回来。
陈申打红了眼,被齐久拽的这一把还特不乐意,直到他扭头看见辆警车,还有拿着棍的片儿警。
对方俩人脸上瞬间染上了慌乱,想逃跑,但那片儿警已经杀到眼跟前儿了。
“统统不许动!全他妈给我站老实了!”片儿警拿眼神瞪他们,“离学校两条街你们就打架?胆儿挺壮实啊!”
这事儿齐久还是头一回碰上,心里没底的情况下赶紧多看了陈申的伤脸一眼。
哎,那叫一个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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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申他妈接电话以后到挺快,进门揪过儿子的耳朵就是骂。
“跟你说了千百万遍,让你在外头别惹事儿别惹事儿!你偏不听,还把人齐久给扯进来!”陈申妈脸气得通红。
“妈妈妈疼!您轻点儿!轻点儿成吗!”陈申大喊。
“轻点儿?”陈申妈手上力道加重,“轻点儿你能长记性吗?”
齐久眼见着陈申的耳朵快给揪下来了,正想着要不出手解救一下。看了眼对方那俩人,也是和陈申相似的状况,给监护人逮着脑袋骂。
因为四个都是未成年人,伤得也都不重,双方就挺默契地没要求做伤势鉴定。
打头把他们逮回来的那片儿警不慌不忙地喝口茶,劝了句:“孩子知道承认错误也就差不多了,下回不再犯就好,这年轻人总是…”
话至一半,他搁下茶杯看了眼齐久,问:“你呢,家里人没来?”
“我家里没人。”齐久说。
姜悦不可能为这点儿破事儿回来,齐卫这个点十有八九醉成一滩烂泥,根本没有人会管他。
“…那算了,你直接签个字儿回去。”片儿警沉默了一会儿说,“下回遇到这种事儿别随便动手,直接报警。”
齐久弯下腰拿笔签字,听见旁边儿另一扇门打开的声音。
“行了,去小王那儿签个字儿,可以走了。”一个挺严肃的声音说。
后头缓慢拖沓的脚步声靠近,齐久下意识往旁边挪了点儿地儿,把笔给后头那人递过去。
才刚一偏头,齐久就愣住了,对方也愣住了。
“齐卫是吧,这儿,名字往这儿签。”片儿警小王拿过另一份文件。
眼前的齐卫给人揍得鼻青脸肿的,可能是因为震惊,看齐久的目光一时半会儿没能挪开。
“怎么?你们认识啊,”片儿警打量过他们俩,“正好还同姓…”
一时间,后头打架的那三都朝这边儿看,齐久心忽地就给提到了嗓子眼。
陈申自然认得他那酒鬼父亲,可另外俩人倒未必。
“不认识。”齐卫错开了视线,抬笔在文件上很潦草地签上名儿。
齐久闻言深深地在心底喘了口气儿,就跟之前一直给人摁在了水底似的,挺茫然地将目光定格在角落的盆栽上。
目光顺着叶片儿的弧度划了有几回,直到听见片儿警小王说:“可以了,都回去吧。”
齐卫先走,估计是身上也有伤,走得不那么利索,像是身上套了个人高的麻袋。
陈申看了齐久一眼,看出齐久眼里的尴尬后,只朝他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齐久没应声,光点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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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卫这副模样不能说是头回见,但齐卫变成这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齐久自个儿也说不清。
对父亲的印象就是这样,一事无成的,终日泡在酒罐子里的,甚至…像今儿这样,给揍得满身泥泞的。
齐久认真不想回家,但他必须回去取音乐节要用上的吉他。
从派出所回家的路不算远,但齐久刻意走得很慢,走到落日都把居民楼的边缘给染红了。
像熬出足够多的时间,齐卫那一身伤就能好了似的。
齐久没搭电梯,踩着阴暗的楼道一步步上去,开门的时候家门果然没上锁。
里头灯没点上,入门就能闻见股冲天的酒气。
齐久皱了皱眉,伸手拍开客厅灯,就看见齐卫人歪在沙发上,拿手臂遮住不适应光亮的双眼。
“是要喝死才舒服吗?”齐久目光扫过茶几上喝一半的啤酒瓶,火气瞬间就上来了。
齐卫没接话,醉醺醺地坐起身子,拿过啤酒瓶就往下灌。
酒水大都顺着嘴边儿淌到了衣服上,还是刚才混着泥泞的那一身。
“我他妈跟你说话呢!”齐久一手就拉过了齐卫的衣襟,逼着他看自己。
啤酒瓶从齐卫手里脱了手,滚到茶几底下,溢出来的酒水就这么溅在了齐久裤腿儿上。
齐卫看着他,像是茫然又像是戏谑,双眼因为常年酗酒而布满了腥红的血丝。
“干嘛呢,”齐卫嗓子是哑的,给自己儿子揪着也不挣扎,“你管我干嘛呢。”
是啊,管他干嘛呢。
齐久瞪着他,火气冲得他身子都有些儿发抖,但愣是揪着他没撒手。
今晚那句歌词怎么写的来着。
“没死不代表活着。”
齐久松开了他,齐卫笑着跌回了沙发上。
“你他妈,”齐久把桌子上剩的几瓶啤酒给拿走了,“能活得别这么窝囊吗。”
“窝囊,”齐卫重复了一遍,“是窝囊,儿子在外头都不好意思认我。”
齐久给噎着,突然就没能说出话来。
“你和你妈都是光鲜人,活得不费劲儿,活得特他妈舒服是吧!”齐卫指了指他,又拍拍自己胸口,“长在粪坑底的只有我,能看见底下的就只有我。”
齐久挺不敢置信的,“那是有人把你他妈给推下去的?谁他妈不费劲儿就活得舒服,你这是看见什么了你看见!”
他什么都没看见,漫长的岁月里像躲避强光那样遮住自己的双眼,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这人齐久每天都见,但还是头一回觉得,他们对彼此都生疏得像个笑话。
齐卫这回没能说上话来,像是泄了气地垂下了头,又像是睡着了。
齐久换身衣服,从房里拿出吉他,最后看了他一眼,摔上门离开。
后头一声巨响,是玻璃酒瓶给摔成碎片儿的声响。
“操。”齐久狠狠骂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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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黑下去了,但离排练还有一段时间。
齐久想把这不短不长的时间给耗过去,可心情依然燥得有些儿发紧,脑子里浮过陈申、吴光还有贺展的脸。
可他一个都不想见,见了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所以他只能找了块沿江的僻静地儿蹲着,背着吉他朝水里扔石头。
石头不管大小,都能给水面激起点儿水花,但总能跟着水花一块儿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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