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没有名字,你想叫它什么就叫它什么吧。”叶树看着顾念尘的侧脸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说。
顾念尘转头看向他,有一点点地惊讶,“原创?那你能再吹一遍吗?我可以录个音吗?它真的很好听。”
叶树稍微挑了一下眉,“累了,不想吹了。”
顾念尘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无理,他和叶树就是一节课的同桌关系,自己还在车站拒绝了他的拼车,不答应是正常的。但知道归知道,该尝试还是要试一下的,更何况他觉得叶树人很好,虽然没怎么接触过,就是莫名地有这种感觉。
“行吧,不过你得帮我个忙。”叶树本来就是逗一下顾念尘,他还没吹过瘾呢。
“什么忙?”
“很简单,就是每周的数分课你帮我占个座,我不想起早。”
“可以。”顾念尘点了点头。
叶树于是又吹了一遍曲子,顾念尘坐在他旁边,拿着手机录音。旋律很平稳,大部分都是中音,但真的很好听。
顾念尘仔仔细细地听着,生怕漏掉了一个音符,熟悉感还是慢慢向他心里袭来,但他不记得自己以前听过这首曲子,可能是听过类似的吧,他这样对自己说。
舒缓的旋律像躺在一片大草原上吹着风看着云,很舒服惬意,但又仿佛偌大的天空偌大的草原只有自己一个人,孤独感夹杂其中,到底是快乐还是忧伤分辨不出。
叶树吹完,顾念尘保存录音,输入了“小树”这个名字,叶树没有注意到。
曦园只有他们两个人,池塘里的鲤鱼时不时地跃出水面,在夏夜里跳舞。
沉默了一会儿,叶树问顾念尘,“你是来吹风的吗?”
“不想待在宿舍,出来走走。”
彼此间又陷入了沉默,两人似乎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但就这样似乎也不错。叶树又吹了两首曲子,顾念尘静静地听着,他没有想到口琴曲会这么好听。
“我要回宿舍了,您请便。”叶树吹完曲子,歇了会说,顾念尘点了点头。
叶树回到宿舍时,付哲和石嘉扬还在开黑,见他回来了要拉着他一起,叶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准备洗洗澡就睡觉,明天去堕落街看看兼职的事情。
顾念尘在叶树走后,听了几遍录下的曲子便也回去了。开学这么长时间,他和室友们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今晚和叶树说的多。
室友有时故意找他说话,他也是能点头就不说是,能摇头就不说不,能用动作代替的他不会用语言说。渐渐地,室友也不找他说话了。果然看见他回来,三个人没有任何反应,像是他不存在一样。
顾念尘觉得很多话没必要说,他不是一个活泼的性格,待在自己的茧里让他舒适。
王辰最初觉得顾念尘很帅,开班会时听到辅导员说顾念尘拿了新生奖学金,知道他是个学霸,看他的衣服鞋子知道他生活优越,顾念尘又有一种吸引人的高冷的气质。
他觉得有个顾念尘这样的朋友很不错,自己和他一个宿舍应该很容易接触,便在最初经常没话找话的想和顾念尘聊天,吃饭或上课时也会叫他一起去,不过每一次都遭到了顾念尘的拒绝。
拒绝的次数多了,王辰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十七八岁的少年,自尊心很强,不愿意一次次地热脸贴冷炕头。
顾念尘不是本地人,当初报考志愿时没有人管他,他想离开家,离开他爸,反正在不在家也没区别,说不定离开他的视线反而好点。顾风看到他的录取通知书才知道他要去外市,但他什么也没说。
开学时派了司机来送他,顾念尘说自己早买了车票,一个人拖着行李来了。他和他爸的关系很僵,从他记事起就是这样。
顾念尘洗漱完毕,爬上床,戴着耳机单曲循环叶树的口琴曲。这是他第一次住校,第一次过集体生活,习惯了一个人的他不晓得该怎么跟室友相处。
叶树去了堕落街,看到好几家店招兼职,毕竟大学生这种廉价劳动力是很划算的。他没有特别感兴趣的,想着逛一遍从中挑个。走着走着看到一家咖啡店,招牌是一个大大的Q版狗头,写着“汪”,叶树觉得很有意思,不过门上并没有兼职信息。
他推门走进去,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只看到一个男人坐在吧台后画着什么,男人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件宽松的姜黄色衬衫。
“请问,您这里招兼职吗?”叶树抱着希望问。
“不招。”男人没有抬头,直接回答。
走近了看到男人在画Q版的汪,和招牌风格类似,显然是出自一人之手。
“好的,谢谢,这个汪很可爱,再见。”
男人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也觉得很可爱。”
“你会些什么?我可不想找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白。”
叶树知道这是有希望,“我以前高中假期在咖啡店兼职过,拿铁,卡布奇诺,摩卡都可以,不用培训。拉花会一些基础的树叶、爱心,复杂的就不行了。”
“行吧,你加下我微信,明天有空就可以来上班了,来之前跟我说声。工资按小时算,月结。”叶树发现男人的头像也是Q版的汪,微信昵称是“汪”,他备注为“汪店长”。
“谢谢店长,我明天下午三点多下课后就过来。”
叶树觉得找兼职的过程顺利极了,他本来就打算找个咖啡店,有经验容易上手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很喜欢咖啡豆的香气,喜欢不同风味的豆子,牛奶咖啡液奶泡的不同融合创造的拉花简直就是艺术。
回到宿舍,付哲和石嘉扬还在睡,两个开黑到凌晨的男大学生亲身示范了日夜颠倒的生活。
周一第一节课是数分,叶树到了教室就看到了第一排的顾念尘,他坐在了和上次一样的位子。叶树在最后一排帮付哲和石嘉扬占了两个位子,走到了顾念尘旁边坐下。
“早上好,顾同学,你帮我占的位子是哪个?”叶树明知故问。
顾念尘果然指了指他正在坐的地方。
“我觉得你不用帮我占,就你这个冰箱一样自带冷气的人,根本没有其他人会坐你旁边。”叶树边掏出数分课本边说。
“那你可以坐其他地方。”顾念尘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其实叶树今天来得不晚,教室里大部分座位还是空的,他完全不用顾念尘帮他占座。
“我还不是看你没有同桌,一个人坐在这里孤单吗?像我这样乐于助人的新时代好青年已经不多了。”顾念尘听到这话,转头看了叶树一眼,又很快地转回去了。
“你今天倒是带课本了。”顾念尘小声说了句,不过叶树没听见,他跟两位室友发消息说自己帮他们占了最后一排的位子。
付哲和石嘉扬踩着上课的点进了教室,听着严爸爸在上面眉飞色舞地讲积分,仿佛在听古希腊语,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决定回宿舍抄抄叶树的笔记,便掏出手机玩。
玩着玩着听到班里同学们的惊呼,石嘉扬抬起头,看见讲台上有一只黄猫。黄猫挺肥的,毛很长,在讲台上走来走去,丝毫不把这些两脚兽放在眼里,仿佛教导主任巡视班级。
严爸爸看见这只猫,停下了讲课。D大的猫很多,食堂旁边,宿舍楼旁边,教室旁边,随处可见,D大还有爱猫协会。
“这只猫叫大黄,经常在教学楼附近转悠,她可是一只学术猫,看见哪个教室的门开着就会去蹭课。”严爸爸向同学们介绍道。
大黄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回过头对着严爸爸“喵”了一声,严爸爸把两只手放在耳朵旁,用手指做出猫耳朵的样子,也“喵”了一声。
石嘉扬趁机拍下了这个画面,发在了他们的宿舍群里,付哲把这张照片发了朋友圈。这张照片后来成了经典照,一代代在严爸爸的学生中流传,不过现在他们都不知道。
叶树看着大黄,想起了爷爷曾养过的一条狗,狗是普普通通的土狗,名叫肉包,初中时有一节生物课,看到图片,叶树才知道肉包的学名是中华田园犬。爷爷说肉包是他捡的,捡到的时候很瘦,本来没想养,但喂了它一个肉包子,它就跟着爷爷,撵都撵不走。爷爷过世不久,肉包也走了。
“大黄很可爱,不过我更喜欢狗。”
叶树听到顾念尘的这句话有点惊讶,他也是这样。
“虽然猫很可爱,但总觉得他们的眼神有点吓人,和他们对视会不由自主起鸡皮疙瘩,尤其是小奶猫的叫声,半夜很惊悚。”叶树看了看顾念尘,没有想到他会说这么多的话,顾念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叶树说这些。
“我也是,虽然吸猫的人很多,虽然猫很可爱。不过,汪也挺可爱的。”叶树回答,“我家以前养过一条狗,每当看见猫就会叫,它长得一点也不可爱,但我还是很喜欢它。”
“它有名字吗?”
“叫肉包,因为它特别喜欢吃肉包子。”
“那它现在还在你家吗?”
“不在了,老了,去天堂找我爷爷了。”
顾念尘不说话了,他看着叶树,叶树也看着他。叶树说这些是笑着说的,就那么随意地说出来,顾念尘觉得当时的叶树肯定很难过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