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只有他对过往避而不谈,却从未想过少荆河也有可能如此。
因为他看少荆河的言谈举止,一向从容有度,就只推想着这一定是出身很有家教的家庭才能养出来的孩子,此时才突然意识到,他和父母的关系可能存在问题。
这会儿少纤云把话题转向他,他也赶紧堆起笑脸:“不,我觉得也挺有意思的。”
“是吗?”少纤云面上含笑,水汪汪的大眼睛露出好奇的神情,“那,梁教授您呢?结婚了吗?”
“我?”梁袈言迟疑了片刻,有些惭愧,摇头笑了笑,“还没有……”
“是吗?”少纤云颇为惊讶,大眼睛一瞪显得更大了,“以梁教授这样的一表人才,我还以为早就有个很美满的家庭了呢。”
梁袈言依然尴尬地笑着,没接话。
不过,少纤云立刻就点点头,不以为意地替他圆场:“不过也正常啦,现在都流行晚婚,况且男人以事业为重,梁教授这么优秀,根本也不用愁的!”
“还有多久才到?”前面的少荆河突然冒出一句,也不知是问司机还是问少纤云。
少纤云被问得一顿,便伸过头往前望:“小张,还有多远?好像还有阵子是吧?”
司机点着头:“对,还有阵子。不好意思少总,现在晚高峰,路上有点堵。”
少纤云便逮着机会,伸手一拍少荆河的座椅靠背:“晚高峰呢,你急什么?不是平时都八点才吃饭,现在很饿吗?”
梁袈言本来看她面容娇好,又保养得如同少女,就猜到她家境优越,后来看她坐着名车带着司机,更是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测。但现在突然听到一个“少总”,还是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他暗自心惊自己常年封闭在象牙塔中落了伍,敢情现在这样的大小姐都能当“总”了?
那头谁也不认输的姑侄俩还在斗嘴。
少荆河是社交谎言惯犯,怎么会让自己这么容易被诈出马脚?立刻回她一句,理直气壮:“我明明说的是十八点,你非说是八点,还不愿承认是自己耳朵不好。梁教授,您告诉她,我们平时是不是十八点吃晚饭?”
梁袈言哪知这个前因后果?原本还在暗暗咋舌,一下又突然被拉进战场,一时也有点懵:“啊?”
少荆河也没有回头,只像解释似地说:“我姑姑自己听错,非说我们吃太晚会搞坏肠胃,还要去向我姑母告状。你告诉她,我平时是不是都是六点就去食堂买饭?”
他在几个重点的重音,让梁袈言了然地“哦”了声,正要对少纤云点头,然而少纤云在他们之间来回看了两眼,最后望住他,只是笑:
“问梁教授有什么用?他肯定是帮你。你们天天在一块儿,亲得跟什么似的,我哪比得了?看,连一个眼神交流都不用就能一起来蒙我了,我还用问什么?问了也是白问。”
她本是揶揄这师生两个,但这话说得偏让梁袈言莫名地就有点高兴。
似乎确实是这样,少荆河和他比和自己姑姑都亲。从中午托猫开始到现在,一直是向着他,都还没站在自己姑姑那边说过一句话。
他平时也只知道少荆河办事很体贴周到,反正他经常注意力不在工作之外,所以很多生活里的细节是少荆河常常提前就替他想到做了。但他只把少荆河当成是在尽一个助手的本份--当然是个很优秀的助手的本份,此外没比较也就没觉出有少荆河做的有什么特别。
这会儿被少纤云一挑明,好像顿时就有了恍然大悟的切实感觉。
就是面对自己家人,少荆河也是他这边的--这个体悟让梁袈言一下子心里暖了起来。
他已经好久没有过身边有个“自己人”这种踏实感了。
第29章第29章
姑侄俩都不甘示弱,一路斗着嘴,倒让整个路程都很热闹。
梁袈言没见过少荆河这样子,大概是少荆河平时很少在他面前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他感到因为少纤云的到来,让少荆河终于有机会露出成熟稳重之下的另一面。
车子开了近五十分钟,临近地方梁袈言才知道难怪这么耗时--原来是开来了江岸边。
这里是本城的商业中心,又是晚高峰,车流可想而知。司机尽管绕开了一些拥堵地段,一路上他们没怎么被堵,但也绕远了路程。
暮色下江堤上的铁索围栏在视野里密密晃过,少荆河皱起眉:“怎么来这里?”
“这里不好吗?”少纤云奇怪,不明所以,转念又以为他是嫌她不去那些幽静格调好的园林餐厅,反而找了个这么人多庸碌的所在,于是看向梁袈言找帮手,“我也想找个安静地方,可人家就开在这儿啊,又没分店。大城市嘛,这钟点路上哪里人少?我觉着我们今天这一路上来的还算是顺利的。梁教授,您觉得呢?”
梁袈言不知道少荆河究竟是为什么不满意,是因为路途远还是不喜欢人多,只是既然少纤云这么说了,他也就顺着她点了点头。
“那个地点”在少荆河的视线里一闪而过,他抿紧了唇,忽然感到了一阵被催促的烦躁。这就是他不喜欢这地方的原因。
似乎那里,就在“那个”铁索栏杆旁,总有个灰暗模糊的人影站在那里,用能穿透他灵魂的视线凝望着他,对他发出毫无情感的叩问:“你做好决定了吗?”
不是每个人都能坦然接受自己翻天覆地的改变。少荆河也不过一介凡人。
尤其这个改变如此突如其来,只在霎那,这一秒的自己和上一秒的便有了质的区别。像人生走到了那个节点上,便陡然分离成了两个人,一个停留在原地,一个要继续向前。
一个“正常”,一个“不正常”。
“正常”的那个留在了那里,和那个灰影平排站着,漠然凝视着他,看着“不正常”的他渐行渐远。
少荆河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用力握紧了拳头,又用另一只手握住了这个拳头。
用尽全力,他才抑制住了这个因灵魂被刺到而发出的抖动。然而这不过只是身体上的看得到的颤栗,他压得下手抖,却控制不住剧烈的几乎又要让他胃疼的心跳。
他心里怀着渴望,却是浑浑噩噩捱了三年。一方面想要得到,一方面又不愿正视这意味着什么。
所以他做好准备了吗,去接受一个“不正常”的自己,去决定一个充满荆棘的方向?
如果梁袈言能给他一个确定的答案,哪怕只是最微小的信号--他绝对不会错失掉--他或许就能下了这个决心。
可是在梁袈言身上除了一块坚硬的防备盾牌,他什么都没捕捉到。
诚然,他们的相处是愉快的,一如他预计且期望的那样,但除此之外呢?
词典编纂完了之后呢?
车子在酒店门前停下,三个人下了车。
少荆河一看这地方,顿时又想扶额。
“你干嘛?”少纤云看他脸色不好,开始真心担心起来。探探他的额头,又摸摸他的脸颊,问:“难道是晕车?”
“不是,”少荆河摇了个头,有些没精打采,随口答,“我来过这里。”
少纤云一怔:“什么时候?”
“就前几个礼拜。”
“来吃饭?”少纤云抬头看了看这家酒店,又开始担心他难道是在这里遭遇了不好的事?
“嗯,”少荆河有气无力地答,低着头向上面竖起一根手指,“相亲。姑母安排的,七楼。你要去的不会也是那层吧?”
“相亲?!”少纤云的反应比他的还大,先是惊讶地叫了声,接着又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好玩的事,掩着嘴脸转向梁袈言,直接把他当成了同盟,对着他闷笑起来。
少荆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没过脑的话,着急忙慌一抬头,赶紧也看向梁袈言。
梁袈言一下承受了姑侄两个的目光,像是也受了少纤云的感染,脸上覆了一层微笑,却谁也没看,也没说话。
“哎哟,少荆河,你也有今天!”少纤云笑完了,用手肘朝他一杵,简直乐不可支,“誰叫你整天眼睛摆在头顶上,谁都看不上呢?这不迟早的事?就是现在你姑母不给你安排,过两年我也得给你安排。”
少荆河没在梁袈言脸上看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听她这么一说更烦躁,一挥手,没好气地答:“免了,您自己留着吧。”
说完迈开大步先进了酒店。
少纤云跟在后面笑呵呵的,还是没放过他:“我生的是女儿,给自己留干嘛?再说了,现在年纪到了的是你又不是她。”
“到什么年纪?”
“结婚的年纪呀,”少纤云赶上他,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到什么年纪!”
少荆河被拍得身体向前冲了冲,也依然扬起头:“谁说到了年纪就得结婚?谁规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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