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即便穿的是西装,赴的是游轮派对,枪械弹药仍是必不可少。毕竟这派对可不是寻常富豪有资格参与的,能登上游轮的要么是军火商,要么是军阀、雇佣兵,没有谁的手上没沾过血,说不定大伙儿一时兴起,还会在游轮上玩几出人命游戏。
他站在穿衣镜前左右挪步,神色警惕。
这动作像是欣赏自己的身材,可实际上,他只是在思考如何将手枪、弹匣、侦察兵匕首不那么明显地放在身上。
步枪当然也会带上,但他总不至于手持步枪站在柏先生身旁。
那也太可笑了。
“换上了?这身不错。”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他神采一动,立即转身,“柏先生!”
“嗯。”柏云孤走近,视线在他脸上停驻两秒,笑道:“没让我失望。太瘦撑不起我给你准备的西装。”
就在此前一分钟,他还在心里抱怨这西装穿着不舒服,活动起来不灵便,现下得知这衣服是柏先生挑的,想法登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变——
裁剪合适,面料舒适,可上殿堂,也可下战场!
直升机从港口起飞。秦轩文默默观察,发现除了自己,柏先生还带了另外十来人——都是普通的保镖,也是柏先生日常出入的正常随从。看来这一趟确实没有任何危险,柏先生只当做与好友一聚。
两小时后,直升机降落在游轮夹板上。许相楼闻讯赶来迎接,态度随和又不乏恭敬,明显将柏云孤摆到了自己之上。
但秦轩文发现,许相楼在注意到自己时,眼色有一瞬的不自然,那瞳光里像是有惊愕与恐惧,但皆是一闪而过。
他不由得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轩文也来了。”许相楼笑道:“很久没随柏先生来我这儿了吧?”
他虽不喜许相楼,却不至于下许相楼的面子,何况他是跟柏先生来的,应有的礼数绝不能少,于是客气地与许相楼寒暄,注意力却始终放在柏先生身上。
游轮驶入公海,各种非法交易、赌局在喧嚣中开启。
许相楼领着一名白皙娇嫩的少年来到柏云孤跟前。少年脆生生地唤了声“柏先生”,脸颊立马红了,像熟透的蜜桃。
柏云孤兴致缺缺地扫了一眼,没说留,也没说不留。
秦轩文却瞧得仔细,见少年站着不敢动,白衬衣与浅色长裤下的身体异常单薄,看上去干净清纯。
“看您没带‘人’来,我就自作主张为您挑一位。”许相楼说:“您满意的话,就留在身边,不满意丢开便是。”
闻言,少年眼中泛起泪花。“丢开”本是极其普通的字眼,但从一个军火商口中说出,便带上了些许血腥与残忍。
这艘游轮上,发生任何事都不足为奇。上位者能够随心所欲地玩弄下等人的性命。
“那边在赌什么?”柏云孤将这事放一边,看向人声鼎沸处。
“格斗擂台。”许相楼挑眉,“‘寒鸦’、‘HERO’、‘一之妆’招募了一批新人,正抽签比划着,大伙儿看个热闹,顺便下下注。您也想去看看?”
秦轩文眉心一蹙。
许相楼说的这三个组织都是雇佣兵团,规模虽不及“孤鹰”,但影响力也不小。许相楼开设擂台,若是在场的雇佣兵团都出了人,“孤鹰”也不好落下风。
但柏先生带来的,除他之外,都是普通保镖。
他看了看柏先生。
柏云孤神色淡然,起身向擂台贵宾席走去。
擂台上的人玩命,擂台下的人玩钱。
他站在柏先生身后,听着下方的尖声吼叫,渐渐有些不适。
但柏先生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不断有人被打得头破血流,被拖下去时几乎绝了生气。
这擂台的残忍远超城市里的非法黑拳,参与者全是雇佣兵,力量、技巧、耐力非寻常拳手可比,彼此势均力敌,而擂台上没有任何规则可言,一场打下来,即便不是生死局,输掉的一方也几乎活不下来。
有人运气不错,没有死在擂台上,却极有可能因为“丢人”而被冷血的雇佣兵领袖一枪爆头。
刚刚被拖走的是“一之妆”的女性雇佣兵,被男性对手打得满脸血污,牙齿几乎全碎,本来还剩着一口气,下场之后却被同伴拧断了脖子。
打到最后,最出风头的是来自“HERO”的一名雇佣兵,白人,身高接近两米,浑身肌肉虬结,力量超群,却相当灵活,短短一个小时,就在擂台上结果了四个人的命。
此时,他正将右拳从一个比他矮不了多少的黄种人胸膛拔出来,尖利的指虎上勾着黏稠的血肉。
黄种人心脏爆裂,当场死亡。
秦轩文眼色略沉,听见柏先生轻哼了一声。
擂台没有规则,别说是指虎,就算直接上刀上枪都没人管,但大多数雇佣兵不屑于借用它物,享受的是赤手空拳让对手折服的快丨感。
白人名唤“路易”,是擂台上唯一一个携带杀伤性工具的人。
贵宾席中,“HERO”雇佣兵团的头子翟宪正对柏云孤脱帽微笑。
路易似乎很擅长煽动现场气氛,高举着一双腥红的手,绕场咆哮,气势汹汹地挑衅着未上场的雇佣兵。
到场的雇佣兵团不下十个,到目前为止,除了“孤鹰”,每一家都至少派上了一人,或死或伤,“HERO”是唯一的赢家。
随着路易的煽动,人们的视线渐渐汇集到柏云孤身上,甚至有不怕死的吹了个尖锐的口哨。
“柏先生。”许相楼道:“您是我请来的贵客,不必在意下面那些人。您要有兴致,我另开一个赌局。”
路易捶着自己的胸膛,下方喊叫声排山倒海,渐渐形成整齐划一的——“孤鹰!孤鹰!孤鹰!”
柏云孤仍是自得之态,秦轩文却看不下去了,“柏先生,我……”
“你想去玩一场?”柏云孤眼梢一挑,情绪难辨。
“您只有我。”话一出口,秦轩文脸颊就悄悄发烫。他想表达的是“孤鹰”能出战的只有他,总不能把那些普通保镖喂出去。但用词欠考虑,竟有种明目张胆的暧昧。
许相楼劝道:“下面那个是生死局。轩文,你知道柏先生多疼你,你要是在我这游轮上出了事,我怎么跟柏先生交待?”
秦轩文不悦地沉下脸。
若是以往,别说是一个路易,就是来八个十个路易,在他手里都过不了五招。
但现下情况特殊,他只是看起来与过去无异,实则身体相当虚弱。
小产的影响并没有完全过去。
可“孤鹰”的人没有在挑衅前退缩的理,那个路易如此嚣张,他若是不应战,传出去就成了笑话。
“真要去?”柏云孤又问。
“去!”他站直,倒映在镜墙上的西服身影修长挺拔,不像雇佣兵,倒像养尊处优的小公子。
柏云孤一笑,漫不经心地抽出支烟。他俯下丨身,熟练地打上火,这才离开贵宾席,向擂台走去。
下方的人群登时炸锅,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很多人都知道“‘孤鹰’最锋利的刀”,却鲜少有人见过秦轩文。无数道目光聚集在他身上,先是惊讶,而后爆发出哄堂大笑。
在他们眼里,从贵宾席走下来的只是一个西装革履、长相清隽的小年轻。
路易一只手就能捏死。
秦轩文站在擂台上,打量着比自己高出许多、壮出许多的对手,心中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胸有成竹。
他不担心对手的强大,只担心自己发挥不出十分之一的水准。
“叮叮叮——”
钟声敲响,吼声暴起,路易向炮弹一般飞射而至,裸丨露在外的肌肉就像坚硬的岩石,而更可怖的,却是那一对拳头上带着倒刺的指虎。
指虎的三棱刺长而锐利,此前死去的那个黄种人就是被这三棱刺捅爆了心脏。
秦轩文眼神一凛,西服遮盖下的肌肉寸寸绷紧,感到一阵狂风席卷杀到。
路易极为亢奋,并没有因为对手看上去比自己弱许多而掉以轻心,上手就是一记猛拳,直劈秦轩文头颅,速度之快,力量之大,若是得逞,简直堪比子弹爆头。
秦轩文一动不动,瞳孔紧缩,几乎是在重拳削到头顶时才倏地一矮,几缕在惯性作用下飘起的头发被锋利的指虎削断,凌空飞舞。
路易块头大,却不莽撞,一击落空,立马就有后手,另一条手臂迎着他闪避的方向大力一插,几乎要重现不久前“捅心”的画面。
秦轩文止住身形,就势往右边腾空翻越,避过这一击的同时右腿呈腿鞭之势,狠狠抽在路易胸膛。
路易踉跄后退,眼中皆是惊色。
秦轩文心中一定,明白即便是在如今的状态下,此人也绝非自己的对手。
人们怒吼雀跃,路易用力甩头,向秦轩文猛扎而来。
秦轩文倾身避开,如风一般闪至路易身后。路易竟也飞速转身,指虎像怪兽的爪牙般咬向秦轩文的胸膛。
下一秒,擂台上下鸦雀无声。
秦轩文居然没有躲闪,而是直接接下了这两拳。
他的双手握着路易的手腕,眼中,路易的神情正变得越来越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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