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仪撂下手机,重新跪坐好,看暾暾半扶着奶瓶,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小嘴一努一努。
付锐修拿着奶瓶,对他道:“现在下午三点了?她可真会定时间。”
显然不乐意。
“开车过去差不多刚刚好吧。”宁仪算着时间,“他们都不嫌麻烦,我怕什么。”
付锐修又听了几句宁仪复述的话,表情淡漠地道:“你表姨一家要去夏威夷?她知道我们的婚礼定在下个月中吗?她们怕是赶不回来吧。”
“随他们去,不来正好。”宁仪漠不关心,淡然处之。
付锐修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你换套衣服就过去,早点回来。”
宁仪“哦”了一声,明知故问,“我为什么要早点回来,万一聊嗨了呢?”
“如果你想凌晨才睡的话,也可以晚点回来。”付锐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宁仪认输,心服口服。
不过也是恰恰好被威胁住了,宁仪又不愿意与严婵那边亲戚多缠磨,只在酒店稍稍待了一会儿,吃了几口饭就借口离了席。
“当时那情况我离席也没毛病,再怎么着都有严婵兜着呢,明知道我不喜欢表姨嘛,倒是堂叔一脸尴尬。”压根没吃饱,只能回来赶上付锐修晚饭的尾巴跟着吃一点的宁仪感慨道。
“当时什么情况?”付锐修顺着他的话问。
宁仪回忆。
酒席上围了一桌子人,表姨家因为女儿女婿和老公儿子都在,占了一半位置,堂叔家只来了一个在读初中的女儿,另一个在读高三的儿子在家闷头复习,哪也不去。
全程饭桌上大多数的声音都来自于表姨与严婵,小部分来自于葛方洲和堂叔,宁仪时不时被问一句,其他时候只把自己当一个漂亮的背景板。
女人间聊天,难免会聊到孩子。
尤其还是表姨这样的人。
说着说着,她们的话题就从护肤品说到了表姨家在读大学的儿子的学习成绩。
“哎,还是你家宁宁省心,这才二十二岁吧,换别人也就刚毕业进入社会,结果你家宁宁倒好,有个好老公,还有了个儿子。”
第一句话还算在正常范围内,宁仪喝了一口橙汁,没有作声。
“哪像我们家同同啊,一个劲儿的就知道学习学习,好在也没白学,年年拿奖学金,不过比起宁宁还是差远了。”
严婵只要有话题,常常不拘是什么,顺着就能聊,“要是比成绩,那自然是比不过同同的,宁宁就是运气好。”
“其实实力还是第一位的,同同以后只要继续发愤图强,混的也不会差。”表姨拍了拍坐在身边有些呆闷的儿子,鼓励道。
“你看,宁宁还没拿过奖学金呢,他都能有这么好的前程,你肯定会有更好的。”
宁仪嘴角一抽。
这话真欠,也不知道是夸是踩。
但真要说是踩,对方肯定能反驳说明明是夸你厉害呢,怎么能说是踩?
宁仪恶心了一下,又听表姨道:“不过同同可别向宁宁学,你可不一定会生孩子,靠成绩就好了,靠男人可没靠自己靠谱。”
宁仪捏了捏手里的玻璃杯。
严婵皱了皱眉,这最后一句话连带她都说进去了,“你这话说的……”
和表姨心气儿一样高、有些微胖的表姐搭腔,“这话糙理不糙,同同听妈的。”
被应和了一句,表姨显然更有底气,大有滔滔不绝的架势,“我这女儿现在是市场部经理,从小优秀到大,经验丰富着,同同多向你姐姐学学。”
被叫作同同的男生头更低了些,蚊吟似的嗯了声。
表姨继续,俨然将这桌饭局当作了自己的主场,“同同还是很争气的,学工科本来就累。现在考研刚过初试,分虽然还没出来但肯定是稳了的,报考的A大,同同喜欢的那个徐录教授之前还见过同同一面,当时就喜欢同同,这复试肯定也稳了。”
这话一出,周围好几声称赞道贺的。
宁仪憋着气,忽然出声道:“表姨,同同是在H大念书吧?”
“对啊,同同当初可是他们专业的最高分呢。”
宁仪点头,“我记得格物一直有赞助H大的奖学金,还为H大出资修建了一栋实验楼。”
“是这样。”同同开口应道。
表姨脸色僵了一瞬,“这我也知道一点,说起来还是付总有本事,宁宁运气好……”
“至于A大的徐录教授,我得提醒一句。因为他的妻子是我的大客户,所以之前我从她那知道了一些消息,比如今年徐教授手中的研究生名额已经被推免生占满了,所以并没有名额可以给同同表弟。”宁仪漫不经心地捏着玻璃杯,直视着桌子斜对面略胖的中年女人,明明语调悠闲,却让人听出咄咄逼人毛骨悚人的意味。
“你怎么知道的?!”表姨显然惊怒交加,提高了音量,引得一桌子人看过来。
“我说了啊,他的妻子是我的老顾客。”宁仪解释。
“呵,什么老顾客……你不就……”表姨胸膛剧烈起伏。
不就一个跟他妈一样不要脸的,靠年轻貌美勾搭人的。
葛方洲忙帮着解释,“宁宁有一个珠宝的个人品牌工作室,在名媛贵妇圈子里也小有名气,只是你可能不知道这个品牌是宁仪创立的。”
表姨噎了一噎,没有继续说出口。
她总不能说自己还没混入那个圈子,所以根本不知道吧?
“还有我有点疑惑,如果表弟真那么优秀,怎么会没有申请到推免生呢?不过现在这个不重要了。”宁仪一语带过这一点,“至于徐教授你们就别想了,你们之前肯定没有跟教授说清楚,他确实没有名额了,赶紧换个有名额的方向喜欢的导师吧,这种名校的大牛导师都抢手的很呢,表弟也先别去夏威夷玩了,过了复试再说。”
同同愣在原地,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而他那位听说十分优秀的姐姐并没有告诉他如何挑导师这一点,这也让他现在忽然陷入困境,之前的自信荡然无存。
表姨更是怔了好一会,没想出反驳的话来,或者说有一些以前对原主说过的不那么好听的话,现在也得顾及对方身份不能轻易说了。
宁仪寻思着他再不走,这顿饭他们也吃不下去了,索性站起身,以回去照顾暾暾为由离开包厢。
宁仪面对付锐修,自然不会把那些不中听的话说出来,只大概表述了一下过程,还蛮精彩的。
“以后他们再找你,你别理他们。”付锐修给他夹着菜,又剥了一只虾给他。
“嗯嗯。”宁仪吃着虾肉,眯着眼睛笑,咀嚼吞咽完才接着道:“表姨一家我是再也不想和他们打交道了。”
*
这个小插曲一过,日子又转眼间来到二月中旬。
刚过完大年头三天,周遭的空气里年味儿还十分重,腊味和线香味交织混杂。
婚礼被看重吉日的付老爷子定在大年初六,说趁着大家还没上班正好可以多热闹热闹。
宁仪哄睡完现在已经会说“ba”或者“pa”字音的暾暾,放进柔软馨香的小床上,轻轻拉上门,才走到客厅。
因为过年,已经让张阿姨和新来的陆婶放假回去休息,此时家里只有一家三口以及两只小宠物。
——离客厅不远的角落里仰躺着水獭一只山雀一只,都在暖洋洋的气氛里呼呼睡着大觉。
原先百般嫌弃嘤嘤的啾啾,在相处、训练、教导大半个月后,不仅达到了让嘤嘤很少嘤嘤嘤的功效,更是增进了两小只的感情。
宁仪对此老怀甚慰。
沙发上,付锐修翻着一本厚厚的不知所云的书,宁仪蹭到他身边,百无聊赖地跟着瞄了两行就开始犯困。
“困了?”付锐修注意到他打着小哈欠,“被暾暾传染了?你刚醒才两个小时吧?”
“唔……困还要分时间的吗?”宁仪如今开始丰富多彩的夜生活久了,早没有曾经的端庄自持,此时双臂大大方方地抱着付锐修的脖颈,懒洋洋地斯磨,“不过如果能打会儿游戏的话,我应该就不困了。”
他的视线瞟向茶几肚里的游戏遥控器。
虽然说他生完恢复完,理应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但事实上,因为要照顾暾暾,宁仪还不能耗费精力在这些事上,因此这遥控器至今也没玩过。
“随你。”付锐修翻过书页,低头看他,嘴唇轻触他的额头,“别吵着暾暾就行。”
宁仪正要高兴,听到后半句又不是滋味儿,“在你心里,是不是暾暾比我重要?”
然后,他就看见一向高冷沉稳的付锐修十分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扯起嘴角,“我当初问你这个问题的时候,你怎么想?”
宁仪回忆了一下,“在想‘你这人怎么连孩子的醋都吃?’”
付锐修弯唇,“我也一样。”
宁仪吐吐舌头,快速松开了付锐修,假装刚刚和暾暾争风吃醋的事从没发生过。
电视打开,宁仪找了个游戏下载下来,见付锐修不介意也不挪窝,也跟着视若无睹地打起游戏来。
奈何以前就没什么机会玩,宁仪的技术很菜,又一时找不到手感,连输了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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