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员推搡顾群山一把:“我怎么也觉得我们老大喜欢高冷的呢。”
“我操,就他这性格,找个性子冷的,俩人天天干什么?盖被子纯聊天儿啊?睡电热毯啊?”李定西翻白眼。
盛夜行:“……”
他扛着篮球袋子往前迅速走几步,根本不想搭理这群胡说八道的人。
什么御姐?什么高冷的?
怎么睡电热毯都他妈能盲狙到一条。
“别瞎掺合,”盛夜行有点儿脾气,忍不下这种猜测,非要翻一个盘:“就一小孩儿,得照顾。”
顾群山“嗷嗷”地跳起来,“我知道了!”
盛夜行推开他的熊抱:“你知道什么你知道,边儿去。”
“先是朋友后是妹儿,最后变成小宝贝儿。”顾群山小声说。
这群没经历过盛夜行带来的大风大浪的队员们开始吹口哨了,吹得那叫一个几唱几和、有声有色的,听得盛夜行脑仁子疼。
从市二正大门出了学校,盛夜行在街上站了一会儿,决定去副食店买包烟。
买烟的时候,他犹豫了许久,选了一包自己从来不碰的外烟。
橘子爆的。
他一咬破爆珠就满口腔充斥了股苦甜苦甜的味道。
下午六七点,天已经逐渐变黑,远处霓虹灯闪烁微光,把行路人的脸都涂抹上一层不该有的瑰色。
市二的位置又偏又诡异,明明巷口街道旁瓜果摊味儿美香甜,也有穿校服的青春少年人匆匆而过,猫儿多狗叫,可周围建筑总包裹了一层难言的“死气”。
从他来到这个学校的第一天起,就听说过好多不好的传闻,大多都是从坊间和校内播散出来。有说这里“不详”,是把一大群有问题的、被上帝遗弃的残次品聚集在了一起,是使劲了无用功也挽不回的痛。
盛夜行不在乎。
他骑机车自南朝东,乘风而下,就没想过别的,病症使他时常像喝醉了酒,眼瞳却清明又不甘屈服于欲望。
就他家到学校的这一段路三四十公里,他每天都想过可以死在这条路上。
他不是偶像剧里那种穿着校服奔跑在阳光下的少年。
他够野,爱流浪。
生于雨夜,又睡在风里。
三根烟抽完,盛夜行感觉自己被齁到得去副食店再添购一瓶苏打水。
才学会抽烟那会儿,他经常被烟味辣到,喉咙熏得一个周都说不了话也不想说,被老师逼着讲话就总用眼神瞪人家。
双方冲突一起来,盛夜行脾气暴,什么都忍不住。
现在好了,和同学老师之间逐渐熟悉,也有了自己的生活和任务。
自己每天就只需要想三件事——
我今天吃药了没?
小自闭在干什么?
我什么时候死?
挺好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
一瓶苏打水喝到半,盛夜行穿着单薄的校服出副食店,发现外边儿天已经黑得差不多。
校门口的路灯灯光尽管微弱,但也能隐约发现一些细小的白色坠落物。天气预报没说今天会下雪,朋友圈也没什么反应,看来应该是雨夹雪。
他在树下站了会儿,往树身的部位踹了一脚。
“哗啦——”声渐渐,树上的积雨和小雪粒全飞落下来,淋了盛夜行一脑袋。
他薅一把短寸的发茬,笑着骂:“我操。”
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然后,盛夜行“呲儿”一声按上火机,又点了根烟。
他揣着兜绕了远路,本来说去农贸市场那边看看有没有没关门的熟食店,买点面包回去,不然这么冷的天,明天一大早,李定西和路见星这俩小祸害肯定又要赖床。
农贸市场一到晚上七八点就陆续开始关门了,盛夜行什么也没买着。
面包店老板说今儿下雨夹雪,摊子收得早,只看到街口有馒头卖。
馒头包子这种早餐,放到第二天一早就冰凉了。
算了。
市场门口有一盏灯还没关,看起来是卖鸡鸭鱼肉的摊铺,摊铺前似乎是在卖别的什么东西。
盛夜行搓搓手,顶着一脑门儿水珠小跑过去。
他站稳脚,用脚尖点了点散落在地上的藤编筐,把滤嘴咬扁了含住,“老伯,这儿……怎么卖啊?”
老伯缓缓抬起头,捋起袖口伸进去挑:“啊,要哪个?”
盛夜行:“全是红的?”
老伯:“也有绿的。”
盛夜行:“……”绿色不太吉利啊。
“我是真心想买,”他把篮球袋抱着蹲下来,抹了把额头上的水,“没染过的色有吗?”
“有,我给你找找,”老伯把手伸得更深了点,“头顶染红了行吗?”
“行。”盛夜行说。
头顶染个红,跟戴了顶圣诞帽似的,这不正好么?
嘿,他还以为这玩意儿小时候在小学门口才有。
付了钱把这小东西揣进校服衣兜里,盛夜行小心得像捧了一簇小火苗,道了谢又往回走。
副食店的铁卷帘门关了三分之一,上边儿挂了一个脏脏的圣诞老人玩偶。
如果盛夜行没记错,他去年、前年都在这里看到过这个玩偶。
今年还是你。
盛夜行低下头看一眼手机日历,再数了数日期,紧接着他第三次返回副食店,翻了一张二十元、一张五元的纸币出来,用冻得冰凉的手将其抚平。
“吴哥,我再买个东西。”盛夜行咬着烟招呼老板。
“哎哟你这……跑几趟了啊?怎么不一下买完呢,吃饭没啊?”吴老板笑着把扫码机器拿出来。
“我不吃。”盛夜行说,“这儿有没有袜子?”
他说着,校服衣兜里忽然有活物动了动,盛夜行赶紧把手掌心捂进去轻轻摁住——别乱动!
“最近都买袜子,什么原因?”吴老板嘀咕一声,“要哪种?”
盛夜行挑了张网上搜出来的照片给吴老板看,“圣诞袜,能装东西的。”
“啊……这玩意儿我这里没有。”吴老板说,“回头我进点儿货,你再来看看?”
“成,多谢吴哥。”盛夜行皱了一下眉头,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他踢开了副食店门口挡路的小石子,咬住校服领口拉下拉链儿,再把他手里捧着的一团小活物兜进内揣,心情还有点儿紧张。
这么小个东西,在外边儿吹这几步路的风应该死不了吧。
从宿舍楼下神神秘秘地走过,盛夜行的双肩又落了些小的雪粒,用温热的掌心一拍,总能把那些糖盐似的白色给攥化成一滩滩水渍。
他喊亮了楼道里的灯,大跨步上阶梯朝五楼奔去。
敲开门,是李定西。他裹着羽绒服,伸手去拍盛夜行双肩的水珠,“哎哟”一声,手臂止不住地抖:“都几点了老大!我都先回来了,你跑去哪儿了?”
“农贸市场。”
盛夜行躲过李定西撞过来的力度,“路见星呢?”
“刚刚出去拎开水了,我看他今儿走路摇摇晃晃的,还有点担心,我说我来,他说不用,我就……”
“你不知道追出去?”
“老大你怎么这么双标啊,”李定西说,“我多动症一上头拎水还手抖呢!”
盛夜行示意他让开点儿路,嘴里还是不停歇,“他最好是别摔路上了,开水壶那么烫。”
“哎呀,你怎么这么能操心啊。”
“……”盛夜行睨他,“你也没省心到哪儿去。”
进了宿舍坐下,盛夜行看路见星那儿满桌的断头毛线,一缕一撮地全纠缠在一处,伸手薅了一把,疑惑道:“这什么?”
这俩不省心的人猫在寝室干什么?
“啊……路见星今天下午回来拿了双新袜子出来拆包装,然后他也没说要干嘛,坐下来就开始拿把剪刀对着我,”李定西拍拍胸口,“我他妈还以为他要拿剪刀捅我!”
“然后?”
“他二话不说,把袜子颈口‘咔’剪了,又‘咔’把另外一只也剪了。然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把有一双的线头拎着扯,扯啊扯,扯上瘾了,另外一只就被扯没了……”
“……”
盛夜行想象了一下小自闭捋着校服袖口捉一把剪刀扯袜子的模样,是觉得有点儿心惊肉跳,继续问:“他剪袜子做什么?跟你说了没?”
“我问他,我说你整这些东西做什么?袜子大了小了跟我说啊,我去帮你换。他看我几眼,没吭声。”李定西说。
听他这么描述,盛夜行无语了,“你得直接点儿问,为什么剪袜子。别的他听不懂。”
“我太同情你了,还要和他一组半年多。”李定西拍拍他肩膀,“哥们儿挺住。”
“他到最后都没和你说为什么?”
“没啊。哎哟,九点了。”
李定西打个哈欠,端着脸盆从盛夜行旁边绕过去,“老大我去洗洗澡啊,路见星应该快回来了。”
宿舍里开了空调,暖气足足能把整个宿舍的寒气给吹热。
盛夜行这才进来十分钟不到,后背已经开始出汗了,他看了一眼路见星放在桌上被剪掉的袜子,决定把他怀里的小活物放进去。
袜子正好把颈口剪了,里边儿空间恰恰就适合装这么一只,盛夜行越看越满意,再找了个黏贴挂钩弄到床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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