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没好戏看的大人被摩托车声浪惊得作鸟兽散,旁边几个四五岁的孩子依旧端着粥和玉米,以好奇又艳羡的目光打量盛夜行的猎路者。
一路骑出街道,路见星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不太习惯被那么多人注视着。
“为什么,”路见星歪了点头,攥紧盛夜行后背的衣料,缓缓道:“不,给他?”
“谁?”盛夜行没听清。
“大叔。”
“我很讨厌不劳而获的人。”
“不劳而获。”
“对,就是什么都没做,却想要去得到的人。”
“哦——”得到答案的路见星拖长尾音,兴奋地继续道:“花卷!”
“对啊,花卷,你喜欢吃的味道,”盛夜行也迎着风笑,“我大清早跑了好几家早餐店才买到,怎么能别人说拿走就拿走了。是吧?”
路见星在身后乖乖点头:“嗯。”
盛夜行发现了,如果常常用疑问句结尾,路见星会比较爱回应一些。
到了湿地公园,路见星率先跳下摩托,再自告奋勇地要把盛夜行从车上抱下来。
两个人一起在窗口买了学生票,排队期间一人一口,把红豆花卷给吃完了。
路见星咬一口就喊一声甜,齁得眉眼弯弯,喜滋滋的。
过了安检口,迎面就是个小岛环湖,环湖绿道上能骑自行车,湖里边儿也还能划船。
为了避免路见星平衡力不够,把自己一头栽进湖里骑成水上漂,盛夜行否定了前一种活动,理智地选择第二种。
“哎对了,”买完船票,盛夜行说,“最近我怎么没见着你点痣了?这小习惯戒掉了?”
路见星听懂了,手在衣摆犹豫半晌,突然把衣摆捋开,匀称结实的腰腹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像个急不可耐的帅哥暴露狂。
盛夜行急得猛侧身一挡,捏住路见星的脸,故作凶狠道:“你干嘛?!”
“点点。”路见星说。
盛夜行问:“什么?”
“点啊,”像是不管盛夜行拉不拉得住他了,路见星又卯足劲儿把衣摆捋开,指了指自己小腹上的口红印:“这儿了。”
盛夜行一低头,见他小腹上有一点浅淡的红圆印。
这是什么?
这绝对不是红笔涂的,倒像是拿口红点了一个实心圆。
口红?
操?
哪儿来的?平时也没看路见星和什么女孩儿接触啊。
盛夜行伸胳膊就钳制住了路见星,“老实点儿!”
路见星:“?”
审犯人?
像是有点吃飞醋,盛夜行又不愿意承认,换了个方式问:“怎么想起来用口红点在这儿了?”
路见星和他对视了几秒,“大的开心。”
因为距离太近,他说这几句话时,声线压得低沉。
盛夜行这才听出路见星的嗓音有些发哑,应该是这几天玩儿得太疯了,叫的。
要换做大半年前,盛夜行绝对不敢相信路见星也会有嗓子哑的时候,还是因为用声过度。
记得昨天他们一群人在路上撒野的时候,骑自行车领头的展飞率先扯嗓子吼了句:“每当夏天我吹着温暖的风①!”
李定西也跟着喊:“吹着温暖的风!”
顾群山喊:“温暖的风!”
路见星跟不上节奏,就靠在盛夜行背上懒懒地跟着嚎:“风!”
盛夜行听得快要笑死,都快忘了下一句是什么。
他只记得歌词里依稀有一句——
年少轻狂的爱能多久。
歌词另外写了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们的答案是很久很久。
展飞嘲讽了一遍他们都不会唱这歌,接着又唱下一句。盛夜行没注意听,听了个七七八八,是什么什么爱得洒脱。
他那会儿想着想着,脚下踩油门的力度都变大了点。
思绪回转,盛夜行耐心着继续追问:“什么大的?”
路见星没吭声,看风景去了。
这下更需要耐心了。
盛夜行喝了口矿泉水,理了理路见星说的话,打定主意之后才开口:“你的意思是,脸上的红痣很小,但在腰上用口红点一个印就是大快乐,对吗?”
路见星“啊——”了好一会儿,才扭过头盯住盛夜行,“嗯。”
阳光映在路见星眼里,亮闪闪的。
盛夜行忍不住问:“那口红是你借的?”
“嗯。”路见星答。
“哪儿来的?”
“二楼。”路见星重复一遍,喊麦似的,“二楼!”
他这么一说,盛夜行才想起来他们男生宿舍二楼有个小学弟,之前开学因为爱穿粉色的衣服、还会化妆,在校园里“小火”过一阵。
盛夜行深吸一口气,“他怎么样?”
路见星毫不犹豫:“很好。”
“你去借口红,是去了他的宿舍里对吗?”盛夜行很好奇路见星的看法,“看到他挂着的裙子了吗?”
那位学弟的裙子还被同寝舍友拍到往上嘲笑过,照片都传到他们高三这儿来了。
路见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得这么详细,但还是点点头。
盛夜行迟疑一阵,不知道该不该去试探路见星的观念,“学弟化妆、穿裙子,你觉得怎么样?”
“漂亮。”路见星说。
“嗯,”盛夜行点点头,仰起脸笑,“我知道了。”
幸好。
身后有人骑着自行车一闪而过,路见星微微侧着头,刘海被风掀起一撮。
他正发呆,突然听到不远处的人工湖里有什么动静。
沿路的湖水波澜四起,层层漾开。
“救命!”远处有人喊。
盛夜行皱着眉朝湖那边的方向往一眼,“怎么了?”
“……”
路见星定定地站着,听周围几个人也惊慌地叫喊起来:“有人落水了!救命啊!有人快要淹死了!”
路见星没挪步子,像感觉不到任何。
第76章 颁奖
盛夜行拖着路见星小跑到湖岸边的浅滩上。
环湖公园里的处处树梢被风拨动着,偶尔有树叶落至湖面。
路见星的注意力变得出奇专注,像再也接受不进任何。等他反应过来那些尖叫声和呼救声代表着什么之后,他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才抬起头朝湖里望。
“救命!”
“有人掉水里了!”
整个过程不超过两三分钟,但路见星的慢半拍刺得盛夜行眼睛有点儿疼。
盛夜行已经把上衣脱干净了,正在低头解裤腰松紧带。
他扶着路见星,也没多说话,边解带子边脱鞋,“等我一下。”
正一个箭步要蹿出去,路见星突然拽住他的手腕不放,晃了晃头,声音略微发哑地问:“干嘛。”
“游个泳,”盛夜行摸不清他的“范围”在哪儿,“捞个人。”
路见星松了点儿力气,眼睛红红的,还是不放。
旁边围观群众看热闹不怕事儿大,喊起来:“哎呀!松开呀!”
“坐船!对,对,先坐船过去!”
“松开啊小弟弟!要死人了!”
“死人”这两个字又一击即中地刺激到路见星,他猛地收紧力道,目光冷冷的,越过人群穿过盛夜行,不知道在看哪里。
“放松,我很快就回来。”
盛夜行完全可以甩开路见星再跳下去,但他还是心软地停了几秒,再一狠心,用另外一只手把路见星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再不放要沉了。
掰开之后,腕子上发红的指痕清晰可见。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湖边能下水最近的地方,有几个不敢下水的小伙子七手八脚地把船只推过来,“这儿这儿!”
一群人慌忙地划船过去太慢,盛夜行看船差不多走了几米就站起身。
他把船当一个跳板似的,直接把船头踩稳,抓起船桨就朝落水者那边递过去:“抓这儿!”
船上另外的热心群众急得满头大汗,“操,弟弟你看看,人还有气儿吗?!”
“成,我看看。”
再定睛一瞧,盛夜行发现那人被水淹得只剩个发顶。
盛夜行回头朝岸上望一眼,“扑通”一声跳入水里。
已经是秋季,湖水冰凉,底部却向有一股力量托举着他向前进。
前一秒,他听见岸上路见星失控地尖叫——
“啊!”
那个分贝,比第一次李定西差点儿被开瓢时的尖叫还高。
盛夜行水性好,童年时常在运动场上、院儿里以及游泳馆混大的,救生知识也学过一些。
他拽住落水者的胳膊,再从后把人往上一提,钳制住前胸,先把人头部拽出水面。
“船桨,船桨!”船上的人朝盛夜行递桨。
“拖!把他们往回拖!”船上的人又喊。
盛夜行胆子再大也有分寸,小心翼翼地抓住船桨不敢乱动。湖水淹没至他的肩下,怀里搂着的落水者看起来三四十岁,呼吸微弱,眼睛已经被不太干净的湖水糊得睁不开。
不到十分钟,盛夜行和热心群众拖着落水者到岸上。
围观的群众里有医生,捋起袖子就凑过来了,盛夜行侧身让开,第一件事就是回头去找路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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