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修阅在纽约停留了一天, 坐第二天的飞机前往波士顿, 经过一天的休整, 感冒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他自己都为自己强大的恢复能力感到惊讶。
至少不是一个病恹恹的身体里装着一颗失意的心, 算是唯一可以安慰到他的点。
在上海飞机场的时候, 宋修阅就把国内的手机卡给取下来了, 所以这两天手机上风平浪静, 一点动静都没有,当然,他也没换上之前在美国的号码, 只是在酒店的时候, 借同胞的手机给阮秋莹发了条短信报平安, 并且告诉她这是别人的手机,不要回电话过来。
至于其他人其他事,宋修阅已经懒得再想。
坐上从纽约飞往波士顿的飞机,宋修阅回忆起那天和宋钦的谈话。
宋钦说,两年前,他重病醒来时,陆睢和宋修阅已经先斩后奏结婚,那时他惊怒交加,因为这件事是何等的荒唐,如果被外人知晓,宋家会沦为整个上海滩的笑柄!作为航远的继承人,本该可以利用婚姻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利益,而不是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宋钦知道这件事之后,本想逼两人离婚,并将两人错位的身份公开,让一切回归正轨,可陆睢不同意。
陆睢那时候回答他,因为自己刚回宋家,根基不稳,航远几乎没有人支持他,所有人都在趁宋钦病重的时候争权夺利,但他相信宋钦会醒来,所以为了避免大权旁落,他只能出此下策和宋修阅结婚,笼络住他手里的那一部分股权。
陆睢为了让宋钦相信他的这番话,将两人签的为期两年的婚前协议的事和盘托出,宋钦这才相信陆睢的出发点并不是感情用事。
后来宋修阅远走美国,更让宋钦相信这两个人之间并没有感情基础,所以他稍微放心了一点,只等两年过后,将这件荒唐事抹去,陆睢还是他心目中最完美的继承者。
可两年之后,宋钦得到的不是两人离婚的消息,而是陆睢决定和宋修阅补办婚礼,他再次把陆睢叫过去质问他到底想干什么,还记不得自己曾经的承诺。
陆睢只是说,其他的事他都可以照宋钦的意思做,而他只想要和宋修阅在一起。
经过两年的沉淀,陆睢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毫无根基的青年,宋钦也没那么容易摆布他,爷孙俩不能因为这件事闹僵,所以宋钦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答应。
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宋修阅和陆睢的身世还是被有心人抖了出来,宋钦不能坐视不理让宋家成为笑柄,所以他亲自找上宋修阅,既然陆睢不愿意放手,那就只能让宋修阅放手。
那天宋钦和宋修阅说,陆睢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他能给也能收回来,如果陆睢坚持要和你在一起,那陆睢就绝不可能是航远的继承人,宋家的子孙也不仅仅只有陆睢。
宋钦了解他这个相处了二十多年的孙子,最后说了一句最诛心的话。
如果当年没有抱错孩子的事情发生,宋家的这一切都本该属于陆睢,而现在,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为了你,又失去他所拥有的一切?
宋钦不愧是在商场上纵横多年,他这几句话把宋修阅所有的坚持都摧毁殆尽。
宋钦的手段宋修阅不是没见过,他相信宋钦能说到做到,也当然不可能看着陆睢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他本来就是这一切矛盾的源头,是他自己忘乎所以,忘了回国的初衷,如果陆睢因为他被宋家再次舍弃,那他对陆睢的爱,也太过自私了……
只是宋修阅没想到,宋钦连道别的时间都不给他,宋钦说,既然已经决定放手,就不要再做这些无谓的事动摇决心。
宋钦让楚涵安排了最快的航班送宋修阅回美国,并且给了宋修阅一张卡,里面的数字足够保障他在美国的生活无忧,而宋钦立下的遗嘱中,也有宋修阅的一份,毕竟也是祖孙一场。
宋修阅临走时留下了那张卡,对宋钦说:“爷爷,金钱和权力,并不能买来一切,我离开并不是因为这些,只是因为我爱他。”
飞机降落在洛根国际机场,宋修阅回到了他生活了两年的城市。
这时候学校还在放暑假,所以宋修阅没有选择回学校,而是在学校附近找了个酒店住下来。
他身上还有卖歌的十万块钱可以应急,这本该是他拿来给陆睢买礼物的钱,却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他一直没有时间去做,以至于成了一个永远的遗憾。
安顿好住所,接下来就该考虑如何和陆睢离婚。
宋修阅认为自己的内心还不够强大到和陆睢面对面直接说离婚,他怕自己不够坚定,怕自己舍不得。
他想了很久,想来想去这件事不能求助于宋家或者陆家的其他人,所以打了个电话给安秋逸,请他帮忙在国内找个律师。
安秋逸接到电话的时候还很诧异,他都已经收到了宋修阅和陆睢的婚礼请柬,怎么才没几天,两人就要分开?宋家的事经过在网上的发酵,他也略有耳闻,但他相信宋修阅的人品,绝对不是什么爱慕虚荣,玩弄心计的人,所以他压根没放在心上。
安秋逸劝宋修阅三思,不要一时冲动就做分手的决定,还拿自己的事劝他,只要两个人相爱,除了生死,其他无论什么都可以跨越。
安秋逸虽然是不想看到这两个人分开,但宋修阅求他帮忙,他也不好拒绝,便把自己私人律师的联系方式发给他,宋修阅道谢之余不忘叮嘱他,这件事不要告知陆睢。
算起来,从离开上海到现在,宋修阅差不多已经和陆睢有三天没联系过。
宋修阅心酸地想,当陆睢拿着给自己买的蛋挞,兴冲冲地回家打开公寓的门,却发现人走楼空,也不知道他得知自己离开的消息会怎么样,会不会比自己更难过?
只是可惜了那份蛋挞,自己是没机会吃到了。
宋修阅联系到律师,让律师拟定一份离婚协议,协议上写明,自己愿意放弃所有净身出户,然后让他转交给陆睢,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待回音。
他猜陆睢即使接到了离婚协议,也不会轻易接受,这时候就要靠自己来坚定离婚的态度,到时候不管陆睢怎么说、怎么做,他都不能为所动,一口咬定要离婚就是了……
宋修阅这几天心情低落到极点,躲在酒店房间内不想出门,吃饭也是叫餐送到房间内。
他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躺在床上,脑子里不停地胡思乱想,回忆和陆睢这段时间相处的点点滴滴,靠这些回忆来麻痹自己。
…………
再次从睡梦中醒来,窗户被窗帘遮掩着,密不透光,无法分辨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宋修阅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接近晚上八点钟,他今天午饭只吃了一点,肚子向他诚实地发出了饥饿的抗议,急需要往空瘪的胃里填充食物。
宋修阅打电话给服务台叫了一份晚餐,趁等餐的功夫去浴室冲了个澡,经过镜子面前的时候,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睛红肿,面容憔悴,下巴上冒了不少青色的胡茬,两颊也因为这两天没好好吃饭凹陷了一些。
他被镜子里的人吓了一跳,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自己,就算是两年前,他都没有这么自暴自弃过。
镜子里的人扯着嘴角朝他苦笑了一下,因为那种得到了又失去的感觉,比本来就一无所有更让人难以接受。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宋修阅以为是送餐的到了,胡乱套了件衣服,顶着刚洗完还没来得及吹干,乱糟糟的头发直接去开门。
门打开,却不是酒店的服务生,宋修阅看清了面前站着的人,惊讶得浑身像被定住了一般,死死盯着眼前的这张脸,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因为他怕这是一场梦,一出声就会惊醒!
不,这就是一场梦,他还在做梦,要不然陆睢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宋修阅的样子不修边幅,可陆睢也没比他好多少,虽然穿着西装,可是西服上皱皱巴巴,头发也不像往常一样一丝不苟,有些凌乱。
“被吓傻了?”陆睢布满血丝的眼睛沉沉盯着宋修阅,面色很难看。
“我是不是在做梦?”宋修阅呆呆地喃喃自语,陆睢微微冷笑,手撑在门上,防止他把门关上,“怎么,敢跑就没想过会被逮到?”
宋修阅用力眨了两下眼,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下意识地往房间里退了一点,“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陆睢的眉头因为青年后退的动作拧了起来,长臂一伸,把青年拽住,“躲什么?不想见到我?”
宋修阅本能地摇头,压抑着心中快要漫出来的喜悦,哑着声音说:“当然不是!”
陆睢低头凝视了他好一会儿,像是在确认他是不是在说谎,等注意到他短短几天却瘦了许多的变化,眉头皱得更深。
陆睢开口:“我们一定要在门口说话吗?可以进去吗?”
宋修阅听了忙让开了一条路,让陆睢进去,关上门的时候还觉得像是在做梦,一开门门口就出现了这几天让他魂牵梦萦的脸,简直太梦幻了!
陆睢站在床前,背对着宋修阅脱掉了外面的西服,里面的衬衫同样皱皱巴巴,也不知道他是多久没换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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