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在教育局里有点关系,”杨武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大家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就这样吧,谢谢大家!”
在掌声中,杨武哈哈笑着走下了讲台。
万皆高在讲台下摇头苦笑:“杨武同学,老师以后评职称能找你吗?哈哈,开个玩笑啊。来,下一个。”
第二个同学是个挺内向的小姑娘,将自己的名字写下后,开始用细若蚊哼的声音开始自我介绍。她抿着嘴低着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做临终祷告呢。秦远牧懒懒地将目光看向窗外的天空,阳光依旧是那么刺眼,但是秦远牧除了生理性的燥热,感觉不到任何温暖。
自我介绍就这么一个个顺延而下,上台的同学有的木讷,有的活泼,有的逗比,马上就轮到秦远牧身边的王雅了。
秦远牧往前挪了挪凳子,王雅从他身后挤出去,手链在他的背上蹭了一下,挺疼。秦远牧啧了一下,这姑娘故意的吧?
上了讲台,这个姑娘并没有表现出她口中的紧张,至少秦远牧是没看出来,只不过她的自我介绍挺言简意赅的。秦远牧发现王雅的个子还挺高,至少有一米七了。女生有这种个头,对男性而言着实有些残忍。
王雅蹦跶着下了讲台,秦远牧径直走到了过道上,在象征性的掌声里,他默默走上讲台,在黑板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写下这三个大字,台下发出一阵诧异的低呼。
秦远牧的字很好看。
说起来,这还对亏了他那大老粗父亲。秦远牧他爹没什么文化,所以对能说会写的文化人充满了崇拜,打小对秦远牧的教育就是:作业爱写不写,字一定要练。所以说,秦远牧的成绩不咋地,但是一手漂亮的字确实能糊弄人。
写完名字,秦远牧转过身,语气要死不死地说了些客套话,基本上和之前的几位同学大差不差。说完,秦远牧就潇洒地走下了讲台。
万老师貌似对这种活动充满了兴致,每一个学生走上台,他的眼里都充满了期待与鼓励。秦远牧正好相反,午后的阳光让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哈欠打到一半,屁股底下传来一阵晃动的感觉——他身后的那个男生在踢他的凳子。
这是秦远牧最无法容忍的行为之一,他冷着脸转过头去。
男生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还是笑的一脸灿烂:“你叫秦远牧啊?名字真好听。恣骄虏、远牧甘泉丰草……你家人真有文化。”
秦远牧冷笑了一下,看着男生不知情的份儿上,他姑且认为这不是在嘲笑他爹。不过秦远牧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傻傻的男生,居然知道这首很冷门的宋词。想当初,他爹可是把古诗词翻烂了,才找到这个既显得有文化又不至于烂大街的名字。
不过踢凳子是真的不能忍,秦远牧看了一眼男生的笑脸,转回去了。
无聊的自我介绍活动还在继续,秦远牧心里的烦闷并没有随着时间减少,一会儿看着窗外,一会儿翻着杂志,就是不想继续待在这儿。
黑板上歪七扭八的怪字越来越多,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秦远牧粗浅地浏览完一篇小故事,不经意地抬起头,发现坐在他身后的那个男生已经站在了讲台上。
黑板上是男生的名字,廉霄。
而且很巧,廉霄这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就写在秦远牧的下边,对比的更加明显,像是一辆跑车旁边停了辆报废的三蹦子。呃,这么说或许有些伤人,那就换成崭新的三蹦子吧。
这时的秦远牧还不知道,这两个平平无奇的字眼,会在将来陪伴自己走过那么长的时间。
看得出来廉霄是真紧张,只顾着一个劲儿地傻笑,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各位同学,我叫廉霄,本地人……我想在做的大部分都是本地人吧,哈哈……”
秦远牧真心笑了出来,心里迅速对廉霄做出了评价:蠢。
“我家是开饭馆的,就在学校外边的小吃街上。”廉霄还在说着废话,“大家有时间可以去我家吃饭,免费的!”
说完廉霄鞠了一躬,然后后知后觉又说:“哦对了,我家饭店叫做开心饭店!”
在一阵哄堂大笑中,廉霄红着脸迅速跑下台。
一阵风在秦远牧身边掠过,秦远牧闻到了男生身上好闻的香皂味。不知为何,秦远牧的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就好像抓不着的后背终于有了痒痒挠一样。
秦远牧继续翻阅着故事会,随着最后一个名字挤在黑板的角落里,这个愚蠢的环节终于结束了。
万皆高笑着慢慢走上讲台,老生常谈的说了些学习和生活的话题,就结束了今天的初次见面。秦远牧迅速拿出书包,跟随着大部队像丧尸出笼一样走向宿舍楼。
换了班,宿舍当然也是要换的。想想以后对门寝室里就不是章庆这个人了,秦远牧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失落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
走到宿舍楼外的树荫下,秦远牧没有着急进去,而是熟练地钻到楼后的小树林里,踩在无数的桶面包装上,点上了一根烟。
直到将香烟抽完一半,秦远牧才又一次下定了决心,忘了章庆吧。尽管刚刚在无聊的自我介绍环节,这个决心他已经下了无数次了。
午后的艳阳,熙熙攘攘的人群,为情所困的少年,这一切都像极了所有的青春小说。秦远牧掐了烟,拍拍衣服上蹭到的灰尘,大步踏进了宿舍楼。
夏日的天气总是说变就变,秦远牧刚走进去,外边天空上太阳就缩到了厚实的乌云里。一阵闷雷响过,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砸到地上,像是老天爷在祭奠他那有始无终的表白。
☆、第二章
人生在世,其实并没有什么公平可言。有的人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勺,一辈子衣食无忧,活着的一生像是在参加一场奢华的宴会,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人间胜景,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摸着浑圆的肚皮潇洒离场。而有的人活着却像是在遭罪,一辈子为了简单的粗茶淡饭疲于奔命,别人唾手可得的东西却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到了最后一刻,连亲朋送上的花圈都是最便宜的次等货。不过有一种人更倒霉,他们不认命,不服输,努力了大半辈子终于让自己活出了个人样,却在本该开始享受的时候,那些努力的成果像泡沫似的烟消云散。本想咬着牙从头再来,却猛然发现自己的余生所剩无几,只能怔怔地站在原地。
当秦大勇明白这段话的时候,他的玻璃厂已经濒临倒闭了。
他没啥文化,打小就凭着一膀子力气吃饭,几年前机缘巧合借钱投资了个玻璃厂,多年的奋斗下来,总算是让老婆儿子过上了舒心日子。可惜,眼下的市场环境,实体经济日益衰落,他的玻璃厂也没能幸免于难。
第一批成品滞销的时候,秦大勇并没有多想。直到今天,厂子的仓库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玻璃,他却连工人的工资都开不起了,外边也是债台高筑。可是哪怕秦大勇已经想破头皮试了无数种办法了,他的玻璃厂还跟头死驴一样,任他累的满头大汗,却就是不动一下。
身后响起不耐烦的喇叭声,沉思中的秦大勇才猛然回过神。看着前边空无一物的行车道和亮闪闪的绿灯,他赶紧松开了踩着刹车的脚。
一中的外围早就堵得不像样了,都是周末来接孩子的车辆。秦大勇找准一个狭小的空地,有惊无险地将车停在了那里。
抹了一把胡子拉碴的脸,秦大勇打起精神,等着儿子出校门。
等待是一件最消耗耐心的事情,秦大勇摸出烟盒看了一眼,空无一物。他拉开副驾上的手提包,娴熟地翻出来一包新的,拆封,点火,动作一气呵成。
玻璃窗慢悠悠地放下,秦大勇靠在椅子上吞云吐雾。
抽了没几口,秦大勇就在拥挤的人群里发现了秦远牧的身影,他赶紧将烟扔到了窗外,将车窗开到最大,粗糙的手掌飞快地在车里扇着。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是个小烟鬼了,还想着不能让这些二手烟影响儿子的身体健康。
秦远牧也发现了他老爹的车,没办法,在一堆低低矮矮的轿车里,他家的路虎确实有些扎眼。不过他老爸最近好像挺忙的,连车都顾不上洗,这辆路虎像是刚在泥地里打了个滚一样。
拉开副驾的门,秦远牧十分熟练地把他爸的手提包放到扶手上,一屁股坐上了车。
秦大勇笑着看着自己儿子,想问问这一周在学校里的情况,但是张了张嘴还是说:“走吧,带你吃饭去。”
秦远牧一听这话就懂了:“我妈又打牌去了?”
秦大勇嘿嘿直乐:“可不咋地。”
至于秦远牧这一周在学校里的情况,确实有些乏善可陈。新的学期,第一周总是无所事事的,除了量校服搬新书,最多的就是自习课了。秦远牧趁着这个机会,把入手好些年的故事会合订版终于看完了。
秦远牧这个年纪的男孩,好像个个都不善于和父亲交流,一路上他们父子二人都是一言不发,气氛是一如既往的冷。
秦大勇没话找话:“寝室的人都挺好的吧?”
“挺好。”秦远牧敷衍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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