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馐 (古特)

　　苦出身的廉霄当然不会请他吃小灶，就给买了碗最便宜的炒面。好在秦远牧不是很挑嘴的人，一边欣赏着廉霄郁闷的表情，一边把难吃的炒面消灭了个干净。
　　吃完饭秦远牧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寝室，而是跟着廉霄尾随进入了他的小窝。秦远牧一向什么都懒得干，这还是第一次来到廉霄的宿舍呢。
　　整体环境还算可以，秦远牧让廉霄指了一下自己的床铺，就开始饶有兴致地打量了起来。被子还整整齐齐的叠在床头，床单也是铺展的没有一丝褶皱，就连下边的书架都摆放的一丝不苟。秦远牧甚至怀疑廉霄有从军的经历了。
　　秦远牧敲着床帮上的金属扶手，面带笑意地看着床上的墙壁处贴着的女明星海报：“好品味啊廉霄，昨夜抛弃美人投到了鬼故事的怀抱，是不是让你憋坏了？”
　　廉霄毕竟是个正常男生，脸局促的红了：“这是之前学生留下的，不是我贴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猥琐啊！”
　　廉霄并不知道自己真相了，秦远牧笑着摇摇头，打道回府。
　　回到寝室，秦远牧心情愉悦地躺在了床上，嗅着枕头上廉霄残留下来的香味，秦远牧的思维又跑偏了。他不由得在心里想，廉霄用的不会是具有催.情作用的洗浴液吧？
　　好在秦远牧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大白天就干一些猥琐事，只是回想着刚刚廉霄那郁闷局促的表情暗暗发笑。秦远牧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现在的行为宛如一个智障少年，就这么傻呵呵地笑了一个午休的时间。
　　等到闹铃响了的时候，秦远牧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差点又让坚守了些许年头的床铺提前下岗。下午上课就又能见到廉霄了，秦远牧心情大好，以前怎么没发现上课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情呢？
　　下午课前来到教室，秦远牧居然看到了王雅的身影，忍不住凑过去打趣道：“哟，这不是我哥吗？终于来啦？”
　　“你对失恋中的女孩太不友善了，”王雅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难怪需要一个男人狠狠教育你。”
　　秦远牧笑着坐下：“抱歉让你失望了，只有我教育别人的份儿。怎么样，睡了一个上午，缓过来了吗？”
　　王雅摇摇头：“我没睡觉，我在思考人生。”
　　秦远牧笑出了声：“老哥，十年前的电视剧里，就有人用这个蹩脚的理由来掩盖自己赖床的事实了。”
　　王雅有气无力地瞪了秦远牧一眼：“我真的是在思考人生，我觉得我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弃王洋，所以我在犹豫。”
　　“你犹豫什么？”秦远牧不懂了。
　　王雅摇头：“说了你也不明白。”
　　秦远牧：“那是因为你不说。”
　　“啧，”王雅烦躁地揪着耳朵下的一撮头发，“说了我还在犹豫呢，现在就告诉你有什么意义？等我想明白了吧。”
　　秦远牧点点头，摸出手机递给王雅：“那你想吧，不过在那之前，你的手机号，企鹅号，微信号，统统给我留下。我还以为你大早上跳楼去了呢，结果只是在睡……思考人生。”
　　王雅玩着秦远牧的手机：“靠，手机不错啊，有钱人……你上午很担心我吗？真看不出来，老哥我太感动了。”
　　秦远牧嘴硬道：“我关心我的饭，你有个好歹我蹭谁的饭去啊？”
　　王雅低着头下意识地问：“那你今天中午吃什么，食堂吗？”
　　“蹭廉霄的炒面，难吃的一逼。”秦远牧晃着退，“你快点行吗，一会儿让老师进来看见再给我没收了。”
　　秦远牧说话的同时，廉霄推门而入，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很好奇：“你们俩背着我说我什么坏话呢？”
　　王雅看着秦远牧，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笑意：“他说他想操.你。”
　　秦远牧差点被口水呛住：“王雅你神经病啊？我说的是蹭饭的蹭！”
　　廉霄挠着脸上的凉席印，莫名其妙地坐了下去，大中午刚刚睡醒就让他接受这种刺激的言论，他有些不明觉厉。
　　下午上课的时候，廉霄在秦远牧右边呵欠连天，王雅在他的左边跟被点穴了似的坐着不动，秦远牧夹在中间怡然自得地玩手机。
　　九月已经过了大半了，相比刚刚开学时的悲愤心情，秦远牧现在内心很轻松，就跟天气一样，渐渐的由燥热转为清凉。基本上章庆已经成为了过去式，仿佛少年时期的感情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也交到了新朋友，每天上课就是玩玩手机睡睡觉，对于他这个胸无大志的高中生来说，或许这就是神仙的日子。
　　秦远牧觉得廉霄和王雅也是如此，生活也确实会有一些不可避免的小痛苦，但总体方向还是很光明的。经济责任，家庭责任，社会责任，这些能把人压的喘不过气的东西离他们都还很远，可他们装作亦或是真的不知道，肆无忌惮地享受着这个年纪该有的幸福。似乎唯一的麻烦就是在成年人看来可笑不过的感情了。
　　这时的秦远牧还不知道，在不久之后，他们每个人的生活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成不变自然不能说是不好，但就像他对章庆的感情一样，这世上没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第十二章

　　又是一个周末，秦远牧靠在餐厅的椅子上，无聊地看着窗外，对面是烟雾缭绕中的秦大勇。
　　还是上一次的餐馆，还是同样的位置，甚至连菜色都没换。秦大勇似乎就是这样的人，过惯苦日子的他在吃上总是怎么简单怎么来，从来不会想着去开发新的馆子。父子俩就这么相顾无言已经很久了，不过他们两个对这种场面有着一种见怪不怪的习惯。
　　秦大勇愁容满面地吐出一口烟雾，斟酌着语气慢慢说道：“远牧啊，我听你们班主任说，你上课的时候经常睡觉，还跟一个女同学走得很近？”
　　秦远牧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不置可否。心想着万皆高玩这一手卸磨杀驴可真恶毒，忘了他辛辛苦苦出黑板报的事了？
　　发了半天的呆，秦远牧才开口道：“他闲着没事干你也闲吗？厂子里应该挺忙的吧，别在老师身上浪费时间。”
　　“厂子里的事……呵呵，”秦大勇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不说那个，说说你学习的事儿吧。你上次月考的成绩单我看了，这个分数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吧？还有不到两年就高考了，你这……总不能到时候没学上吧？”
　　秦远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没学上就没学上呗，反正就算上了我也学不到东西，还不如早点进你的厂子干活。”
　　秦大勇喉咙动了动，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没敢告诉儿子实情。
　　“但是不管怎么说，文凭还是要有的。”秦大勇松散的姿势紧绷了一些，似乎身体力行地告诉儿子接下来说的是正事，“你爹我当了一辈子的大老粗，临老可不想听到你跟我获得一样的评价。我知道这年头文凭不值钱，但是你得有啊！爹不指望你考研考博光宗耀祖，但是最起码有个本科文凭吧？”
　　秦远牧直接笑了起来，他的分数翻一倍都别指望上本科，他爹这是做梦呢吧。
　　没想到秦大勇看了秦远牧不屑的表情，反而讳莫如深地笑了笑：“儿子，我上周跟你刘伯一块儿吃饭的时候听他说了几句，他家闺女今年可考上了北京的艺校，虽然是三本，那也是本科啊！他闺女的成绩还不如你呢，我问他怎么回事，你猜怎么着？”
　　秦远牧有些无语地看着自家老爸，这种事情恐怕只有他这个啥都不懂的人当个秘密了，语气懒洋洋地说：“你不是说了是艺校吗，肯定是走艺术生考上的。”
　　“聪明！”秦大勇没有吝啬对儿子的夸奖，竖起了大拇指，“你看你反正也不爱学习，还不如把玩的时间拿来学艺术……我记得你小时候挺爱画画的，要不然再捡起来练练？”
　　这一点秦远牧倒是没想过，画画纯粹是他出于无聊而发展的小爱好，可从来没想过拿这个考学。一想到画画要从爱好堕落到学习，秦远牧第一时间就打起了退堂鼓。可是转念一想，他觉得这倒也不失为一个考大学的路子，毕竟谁也不愿意被人说成大老粗不是？
　　秦远牧皱着眉思考着：“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点？我再考虑考虑吧……”
　　秦大勇笑着点点头：“那你自己多想想吧，其实也不早，画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尽早找个老师，专业地学一学没坏处。”
　　看到儿子表情慎重，应该是听进去了他的话，秦大勇笑着拍拍桌子：“服务员，来两瓶啤酒！儿子现在知道听话了，今天咱爷俩喝一杯。”
　　秦大勇的大嗓门不出意外的吸引了所有食客的侧目，秦远牧默默地低下了头。一来是为自家父亲的粗鲁感到羞愧，二来是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思，自己平时是不是太不听话了？仅仅是答应考虑考虑，秦大勇就高兴成这样？
　　吃过饭之后，秦大勇将秦远牧带回家就又打着电话开车出门了。秦远牧发现他爹最近可是越来越忙了，隐约觉得应该是生意上出现了什么问题，但是也没有多想。
　　秦远牧本以为，今天又要在床上玩着手机无所事事地度过一下午了，结果刚刚躺下，手机铃声就欢快地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