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无论是对是错,他选择的这条路,就只能走下去了。
其实实习的工作并不算劳累,封飞可能是看着吴芬芳的面子上,没给秦远牧安排太多活,基本上每天都是在大堂帮忙分流客户,引导他们到该去的机器或窗口。除了多费些口舌外没什么工作量,而且秦远牧不是正式员工,每天五点就能走人,不用等款车或是电话营销。可饶是如此,从没工作经验的秦远牧也不怎么能适应,脸上都快因为皱眉产生皱纹了。
要说秦远牧最大的感触是什么,那就是银行基层的工作真不如狗,每天累死累活的,是不是个人进门都能吆五喝六,和他想象中的高大上三个字没一毛钱关系。
秦远牧每天只是问问他们办理什么业务,偶尔碰上智商欠费的或是不讲理的都会想破口大骂,那些在柜台上一坐坐一天的人都是怎么坚持下去的?秦远牧觉得他们才是真正的忍者大师。
此时的秦远牧还没真正地融入氛围,只是心怀反感,并不知道这一行比他看到的更难。
不从事基层服务行业,就不知道人能胡搅蛮缠到什么程度。如果说秦远牧学画画时接触的都是阳春白雪的东西,那么现在他每天看到的,才是真正的社会缩影。
短短几个月,秦远牧见过很多莫名其妙的场景。有信用卡逾期不还在大厅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有一天挂失重置密码四五次的,有拿着自己老婆身份证死活要当场贷款的,有前一天开卡满口说着自己知道工本费,结果第二天就来闹事索取礼品的,形形色色的人每天都在上演好戏。好像不管是谁,只要踏进银行大门,就能摇身一变成为真正的上帝,没理也能搅出三分理来。
有次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大厅里的客户居然出现了真空期,秦远牧趁着没人走到柜台前,对着那个女柜员问道:“姐,你天天服务这群智障,不觉得恶心吗?”
秦远牧话说的不好听,可在某种程度上也称得上是事实。这年头还有事没事往银行跑的,除了真正的大客户外,就只剩下莫名其妙的人了。而莫名其妙的人显然是比大客户这个群体大的,所以奇葩几乎天天有。
女柜员叫做唐莉莉,是个挺温柔内向的姑娘,听了秦远牧的话只是疲惫地一笑:“习惯就好,这一行干的多了,什么样的人都能见到,你天天看见的那些都是小打小闹。”
顿了顿唐莉莉又说:“其实说真的小秦,现在的银行真的越来越不好干了,你要是有点时间还不如去考个公务员。”
秦远牧对公务员就更不感兴趣了,没接这个话题:“其实坐柜也挺不错的,反正天天就那么长时间那么点事儿,不用管其他杂事。”
唐莉莉眼神复杂地看着秦远牧:“小朋友你太天真了,谁告诉你柜员下班就没事了?你以为那么多营销指标和会议培训都是谁的活?而且单说坐柜,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客户和家人不理解你就算了,关键是行里也不理解柜员。不管客户怎么刁难我们,我们都得笑脸相迎,规定动作和礼貌用语一个不能少。”
秦远牧皱起眉头:“那也太没尊严了吧?”
唐莉莉叹口气:“等你结婚了,有孩子和车房要养的时候,就不会在乎尊严问题了。唉,不好干啊……”
秦远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宽慰她:“没事的姐,反正高付出高回报嘛,我听说咱们行平均年薪二十多万呢,累点就累点吧。”
唐莉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知道,平均这俩字是什么意思吗?我都不敢想那些领导一年能拿多少钱,在这么多基层员工拉后腿的情况下还能达到平均二十万。算了算了,这些杂七杂八的破事等你正式入职就明白了……先不说了,来人了,你赶紧去问问他办什么业务。要是小额存取一定帮姐引导到自助机啊,姐昨天给一个客户在柜台上取小额,都被渠道部下邮件通报批评了。”
秦远牧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柜台,心想着:“不让在柜台上办小额存取的是渠道部,不让推诿客户业务的也是渠道部,这不是傻逼吗?”
他此时还不知道,类似的新鲜事在银行还多着呢。
银行只有过年那几天才会关门,秦远牧觉得工作不算忙碌却让他喘不上气,终于能休息几天了。也就是过年前后,吴芬芳拿了他的身份证,帮他在网上的银行招人网站上报了名。
在吴芬芳眼里,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反正不管人们做出何种行为,时间都是在往前走着。秦远牧先后请了一周假,参加了银行的笔试和面试,然后就耐心等着实习结束了。其实一份枯燥的工作做习惯了,也就没那么累了,可心里却是越来越丧,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以前秦远牧遇到胡搅蛮缠的人还跃跃欲试想打一架,现在无论面对多么奇怪的人他也不好奇了,板着脸告诉他们办什么业务该去找谁就行了。
要不是胸口实习生的牌子庇护,他怕是要被投诉到死了。
以往每次清明和周年,去给秦大勇烧纸的时候吴芬芳总是不去,仿佛一直在逃避这个现实,可今年清明,吴芬芳跟着秦远牧和本家的几个亲戚一起去了殡仪馆。
“大勇,咱儿子如今出息多了,不但考上了大学,而且还通过了银行的考试,以后就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了……你在那边不用为儿子牵挂了,我一直不敢来见你,就是怕没帮你把儿子抚养成才,现在终于好了……等儿子结婚了我再来看你,告诉你那个喜讯……”
吴芬芳蹲在遗像下,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烧着纸钱,虽然她眼圈是红肿的,但看上去真的有种喜上眉梢的感觉。遗像上的秦大勇也在微笑,仿佛听到了老婆的话。
秦远牧冷着脸一言不发,笑着上坟,他妈是有多高兴?可是啊,荒唐,滑稽,似乎这些才是每个人的人生。那些和廉霄朝夕相处的日子,那些没日没夜画画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虚假的像是从未存在过。
徐涛也再也没联系过他了,秦远牧觉得这样也好,毕竟从此就不是一路人了。只不过徐涛走的是他们曾经一起砌出来的路,而他走的是哪条?秦远牧不知道。
清明过去,就是一片春意盎然,阳光也是一天赛一天的刺眼。好像正应了徐涛当初那句话,越长大,就越觉得时间过得很快。秦远牧的实习告一段落,封飞很痛快地在秦远牧的实习手册上盖了章。秦远牧在吴芬芳的示意下请同事们吃了顿饭,回家修整了几日后就该返校领毕业证了。
学生时代最后一次踏上前往省会的路程,秦远牧的心里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触,这世间本就没那么多难以割舍的东西。
在寝室里不出意外地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徐涛,秦远牧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倒是徐涛跟没事人一样,照样天天跟他寻开心。可徐涛越是如此,秦远牧心里就越不舒服,加快了最后一幅画的进度,想早点拿到毕业证早点离开这里。
业精于勤荒于嬉,几个月没动笔,画出的东西秦远牧自己是很不满意的。不过也无所谓了,当初画画是为了考学,现在是为了毕业,够用就好,何必求全责备?
他没有大学时期那么争名夺利了。
或许外人看不出来,但他的辅导员看得出,秦远牧这幅毕业作品和他的真实水平相差甚远。但是看到秦远牧的状态后,辅导员也不好说什么,跟秦远牧聊了几句有的没的后,就把毕业证和学位证交给了秦远牧。
拿到两本薄薄的小册子,秦远牧并没感觉多么沉重,自己一直以来索求的东西就是这个吗?
对着辅导员深深一鞠躬后,秦远牧毫不留恋地走出了办公室。就在他即将出门的时候,犹豫了半天的辅导员还是喊住了他。
“你这幅作品,有名字吗?”
辅导员看着画像上的少年,这不是秦远牧的自画像,也不是哪位名家的临摹,那秦远牧画这个是什么意思?
秦远牧苦涩地笑了笑:“那就叫做……《画馐》吧。”
辅导员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名字自然是一头雾水,不过心里想着,就秦远牧的水平画出这种东西确实够羞的,叹了口气就没再开口。秦远牧脚步没做停留,径直走了出去。
抬头望着天空,刺眼的阳光让秦远牧的鼻子痒痒的,这让他想起了高二开学时,那天楼顶的高温。数年一晃而过,他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了,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可心里那种空荡荡的失落感,并不是无病呻.吟的错觉。
“最终,还是没活成想要的样子啊……”
秦远牧自嘲地轻喃道,看了看手上的毕业证,在阳光的照射下,很快就有点烫手了。毕业了,可惜再一次,没人会在阳光下笑着对他说,恭喜毕业了。
徐涛和两位网瘾少年不知道跑哪去了,寝室空无一人。这正合秦远牧的心意,飞快地收拾好所剩不多的行李,秦远牧轻轻将寝室钥匙丢进了垃圾篓里,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列车呼啸,带着今非昔比的秦远牧,回到了一成不变的家乡。
当初考银行笔试的时候,秦远牧面对满屏幕的逻辑题,可以说是十窍通了九窍。但在家休息了一个月后,他突然收到了银行的入职通知,可见吴芬芳是真的下了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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