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黑着脸扔下两瓶药转身离开,顺便带走了来凑热闹的陆小凤。
王怜花双目含泪,气若游丝的模样,眼中似有万般柔情和悲伤,轻轻的唤道:“七童…………”浓重的鼻音,到像极了受尽委屈的孩童。
花满楼张了张嘴忍不住将头埋在他的手臂上,声音嘶哑哽咽:“求你,别离开我。”
□的小臂上,一片温热的濡湿,王怜花微微勾起唇角,轻声应道:“好。”
第六十章
隆德元年,诸侯王行谋逆之事攻打帝都,城破,帝自刎于寝宫。太平王闻信哀恸欲绝,举兵讨伐,交战于葛丘,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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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太好了!这场仗打的痛快!哈哈!”太平王一身铠甲,气势凛凛,虎目生威,模样虽憔悴却端的是神采飞扬,仿佛年轻了十岁,踌躇满志。
宫九坐在他的下手,亦是一身银色软甲,纤尘不染,蜂腰猿背,鹤势螂形,衬得那张寒玉般的脸庞更加丰神俊朗,凛冽肃杀。此时他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低垂着眼睫,笑道:“都是父王用兵如神,如臂使指,打掉了他们的气势,才夺得了这场仗的胜利。”
太平王朗声笑起来,脸上一派喜气洋洋,多年的郁结之气仿佛烟消云散,他轻快的拍了拍宫九的肩头,赞道:“九儿也是一员猛将,你我父子同心,其利断金,必然能还世间一个太平。”
“父王说的是。”宫九赞同道,“书中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我们正是士气如虹的好时候,不知父王的打算是?”
太平王微微皱起眉,思索着:“九儿说得有理。叛军虽然良莠不齐,又不同心同德,但胜在人多势众也轻忽不得。”
宫九笑道:“这有何难,不若儿子去策反。”
太平王眼前一亮,道:“且说来我听听。”
宫九道:“胶西王,济南王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胶西王虽然拥护兄长,底下也未尝完全没有自己的小心思。叛军虽然号称五王之盟,百万雄兵,可秦王不过是跳梁小丑不足为虑。魏王是个墙头草,赵王就是个缩头乌龟,若不是他们的封地就处在胶西王,济南王之间,也不会不得已从之。如今他们虽然冲在最前面却多半是避而不战,恐是心中也有怨恨。”
太平王微笑,眼底满是欣慰,“九儿观察细致入微,可即便如此父王也不同意你去策反,太危险了。你是太平王世子,若有他日更进一步,也唯有你能继承父王的衣钵。父王已经老了,离不开你……”
“父王。”宫九怔怔的抬起头,目光微颤,转而低笑道:“我的本事父王还不清楚吗?就算策反不成,我也定能全身而退。如今天下大乱,受煎熬的反倒是百姓。父王上达天命,孩儿愿尽心辅佐父亲,万死不辞。”
“九儿!”太平王满是感慨,老怀大慰,“你,有心了,父王很高兴。若是你娘,你娘能看到你如今的梦一样也能安心了。”
宫九道:“父王尽管放心。只是还要劳烦父王从正面做出佯攻的模样,为孩儿争取时间。”
“一定的。”太平王点点头,“为父等你的好消息。”
宫九道:“兵贵神速,迟则生变,若是孩儿有幸策反成功不若立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重创他们的精锐。兴许还能将他们一举歼灭。”
太平王迟疑道:“会不会太匆忙?”
宫九沉吟,懊恼道:“孩儿浅薄。只是……拖得太久,恐凉粮草支应不上,毕竟一切都发生的太匆忙了。”
太平王一脸挣扎,良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快步走到桌前,桌面上是一张平展的地图,上面错综复杂的标注着各种地形,他指着一脉凸起的山峰,决然道:“就是这里!我们在这里设伏。”
宫九凝神看过去——双驼峰,高百尺,地势险峻,攻守皆宜。
“九儿觉得如何?”太平王问道。
宫九双眸微眯,含了一丝说不清的意味,凝在眼底,唇角带笑,缓缓道:“父王英明。”
入夜,花香满楼,烛光摇曳。
王怜花睡的并不安稳,凌乱的发丝贴在汗津津的脖子上,整个人像是水里捞出来的。他猛然睁开眼,怔怔的盯着屋顶,良久,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心头一阵恍惚,沉闷压抑,隐隐作痛。
熊猫,沈浪,朱七七,那个人还有……他的母亲……,曾经被他刻意遗忘的人却又肆无忌惮的出现在他的梦里,让他手足无措,辗转反侧。王怜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但同时他又胆小懦弱,看似矛盾的两种性格在他身上却是最完美的诠释。因为害怕受伤,所以面对朱七七对沈浪执着的爱他退缩;因为不敢憎恨反抗母亲,只能以折磨别人为乐;他自卑,只能躲在黑暗的壳子里偶尔出来透口气;他自傲,洞察世情,运筹帷幄,惊才绝艳。
可也许在他心中某个小小的角落里,还保留着一丝丝温情,连他自己也从未察觉,不,或许是刻意的不去察觉。那些曾经熟悉的,陌生的人,如今又如何了呢?又会否有人曾为他伤心流泪?怎麽……可能……
王怜花眨眨眼,心中既委屈又酸涩,他吸吸鼻子咬着嘴唇,这都是生病的错!他想。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花满楼端着水盆走进来,瞧见他醒来欢喜的坐到床边,温热的手掌贴在他的额头上,缓缓松了一口气,欣喜道:“总算不烧了。”
“七童……”王怜花轻声唤道,声音嘶哑,喉咙干涩,不适的皱了皱眉。
花满楼连忙将水倒好,用小铜勺一点一点喂给他。虽然动作不甚熟练,却胜在温柔细致,王怜花就万分受用,两眼闪闪发亮忍不住笑了又笑。
花满楼也笑,口中却问道:“你笑什么?”
王怜花伸出一根小手指勾住他的,心满意足理直气壮道:“我自然想笑就笑。你又笑什么?”
花满楼拿起枕边的帕子,细心的为他擦拭着,“看到你笑我就很开心。”
王怜花愣住,难得腼腆的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翘得老高,一如纯情的少年,脸上悄悄染上红晕,喃喃道:“七童,你真好。”
花满楼的手微顿,然后为他合拢衣襟。
“小楼如今花开的正好。”
王怜花抬头,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眼中流光溢彩。
花满楼微笑:“待一切事了……可愿把酒对饮?”
“嗯”
门外,陆小凤猫着腰一脸纠结的溜下了楼,却掩饰不住对八卦的热切和餍足,西门吹雪坐在楼下擦剑,没有丝毫探究**。
陆小凤忍了再忍,终于还是蹭到西门吹雪的身边,满脸感慨:“想不到花满楼也知道说甜言蜜语哄心上人开心。”
西门吹雪嗤笑:“你以为他是你?”
陆小凤尴尬的揉揉鼻子,“其实我每一句话也都是发自肺腑,真的!”陆小凤瞪大眼睛,妄图增加说服力。
西门吹雪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收剑入鞘,转身朝卧室走去。陆小凤咬牙跟在身后,大呼小叫:“西门吹雪,我们是朋友吧?陪我聊聊天不行吗?”
西门吹雪道:“那我还不如去练剑。”
陆小凤怒:“剑能陪你喝酒?”
西门吹雪道:“总不会给我惹麻烦。”
“好歹说的委婉些吧,谢谢。”陆小凤窘迫道,也有些脸红。起码到现在,他甚么都没有为西门吹雪做过,而西门吹雪却为了他的一句话而四处奔波,一辈子能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岂不是一件很可贵的事情?想到这,他又开心起来,笑容明亮,双眼熠熠生辉。
“西门,我又没有说过,你真的是个很好的朋友。”陆小凤突然说道,语气真诚。
西门吹雪顿住脚步,回头仔细打量他,长眉掠入鬓间,肖薄的唇微微勾起,道:“没有。”
“那个……”陆小凤不自在的干笑着,还是鼓足勇气真诚道:“那个,谢谢你,西门。”
西门吹雪笑起来,他缓缓地说道:“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把房间让给你。”
“什么?”陆小凤莫名其妙。
“你不知道?”西门吹雪怜悯的瞧着他,眼中却透出一丝狡黠:“这座小楼虽然很大,房间却很少,卧房更是只有两间。”
“什么?怎麽可能?!”陆小凤几乎要跳起来,垂头丧气,“若是我说想要跟你挤一挤,是不是很可笑?”
西门吹雪不语。
“好吧,好吧。”陆小凤耸耸肩,“其实今晚的月色不错,很适合赏月,尤其是在屋顶。若
是再有一壶好酒,那简直就妙极了。”
西门吹雪脚步一转,反而朝外走去。
陆小凤愣住,傻傻的问道:“你,你不是去睡觉吗?”
西门吹雪漫不经心道:“你不是要去赏月吗?”
陆小凤的眼神变得怪异起来,他凑到西门吹雪跟前,伸手想要抹上他的脸,却又生生停在那,迟疑的问道:“你真的是西门吹雪不会是易容的吧?”
西门吹雪黑下脸,转身回房,在陆小凤追过去的瞬间狠狠地摔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