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英用手遮住眼睛靠在车门上,头疼。
罗信想要再重启个话题,他实在是看着杨英颓然的样子过意不去。可是想了半天却一句话也找不出来,最后干巴巴道:
“那个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杨英还没从自己在罗信面前表现得差强人意的失败情绪中缓过来,生怕自己会做的比刚才更糟,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车门开了又关,外面冰冷的空气卷进来,像是把车子里从温暖如春变成了凛冽寒冬。
罗信下了车也没抖落掉杨英散发出来的郁猝情绪,有些不放心的一步三回头往所住单元门口走去。
距离越远杨英的身影在车子里就越模糊,最后除了落在罗信身上黏着的目光外,罗信再也看不清那人的身影。
蓦然有种悲伤又孤独的情绪侵染了罗信的心脏,就像他在老秦那座小二楼的落地窗前看到杨英时的感觉一样。
美丽高傲像是散发着典雅气息的珍贵艺术品,却给这份美丽在周围拉起警戒线还罩上防尘玻璃。
与世隔绝的孤寂。
罗信回到家里,从阳台看下去那黑色的钢铁巨兽还停留在原地,不知怎的罗信就是笃定杨英此时正透过车窗的玻璃望向现在阳台上的自己。
“哥?”罗西西洗漱完毕,出来看到罗信又在阳台上抽烟,那缥缈烟雾里仿佛升腾着压抑难言的心绪。
罗信掐灭烟头关上窗子,懒懒地对着罗西西道了晚安,便魂不守舍的回到屋里睡觉去了。
罗西西想要提醒罗信还没洗漱,卧室的门却先一步在她说话前紧紧关上。
“行吧。”罗西西无奈,他哥明显这是有心事了,虽然平时看着罗信神经粗糙,但是内里却是个有主意的。他若是不想说出来的,你就一辈子也别想听到。
等到那处窗口灯光熄灭,杨英在车里继续坐了好一会,这次的见面让他心里五味杂陈,唯一庆幸的是罗信并没有对他避而不见。
也许他对罗信应该换个接近的方式?
凌晨三点被闹钟吵醒的罗信,鬼使神差地第一件事就是走到阳台看看杨英是不是还在。
看到那处空出来的地方,罗信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缺了一块。
心情骤然低落的罗信拖拖拉拉洗漱一番,骑上自己那个小电动在寒风里一如既往的奔向本城的早市。
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走了好几个来回,罗信才驱散的那股子低落变得又有活力起来。
买好了晚上要用的食材,罗信要先把东西送到店里,然后下午再去店里进行加工。
清晨的老城区略显冷清,只有白婶家的早餐铺子热闹如旧。
罗信不是每天都来买早餐,多数是回去吃罗西西做的。
他骑着电动车飞快掠过早餐铺子门口,却无意间看到一张熟悉的小脸瑟瑟发抖歪倒在窗户下的阴影里。
冬天的早晨太阳升得慢,微亮的天光里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个小猫一样瑟缩的身影。
罗信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隔着一段距离都能看到那张小脸上的苍白。
他退回去几步确定这个小身影,就是有一天早上他送回去那个独自出来买早饭的小姑娘。
只是今天小姑娘没有端着那个巨大的铝盆,而是裹着破旧的棉袄双眼无神窝在角落里。
罗信皱眉,这孩子状态有点不对劲儿。
即使对她那个家里大人没有好感,但是罗信做不到对这个孩子视而不见。
他停下电动车走近小姑娘,发现她竟然已经有些奄奄一息!
周围显然没有她家大人的影子,罗信只好上前抱起小姑娘,一模额头发现这孩子身上滚烫。
“哎!”罗信拍拍小姑娘的脸。“你家大人呢?”
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躺在这的,又是什么时候发起了高烧,不过看这样子如果任她这样烧下去,非出了人命不可!
罗信也顾不上找孩子家的大人,都是邻邻居居他也不怕那家人讹上他,所以他没想那么多直接把孩子送到了隔壁小区的诊所。
诊所里的老大夫陈青上了年纪,睡眠少了起的就早,以往罗信因为打架受伤没少麻烦老头,所以一大早看到罗信抱着个孩子出现在诊所门口,吓得陈大夫差点一口气噎住。
“这怎么回事啊?”陈大夫追问。“你把人孩子爸爸打死了?”
陈青是见过罗信打起架来那股子狠劲儿,以前一个天之骄子被债务逼着落到了泥里,总有些人恨不得借机才踩上他两脚。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变得比人高出一等似的,以满足自己气人有笑人无的心里。
可是那些人哪是罗信这种走投无路不要命的对手,那时罗西信刚刚因债务逼的跳了楼,家里一夜之间天翻地覆正是罗信憋着股子不想活的劲儿的时候。
每次过来挑衅的家伙都被罗信打了个头破血流,最差的也是个鱼死网破,罗信几乎成了陈青这里的“常驻大使”。
直到罗西西那丫头退了学,哭着求罗信说不要丢下她自己后,总算断了罗信那种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
即使多年不见着罗信出手打架了,可是陈青心里的阴影还在,如今看他突然抱了个孩子来,如何不大吃一惊!
“哪那么多啰嗦话,你老头子就不盼我好是不是?”罗信被陈青那副看犯罪分子的目光,差点气的背过气去。
“半路捡一孩子,发着烧呢,也没人管。”
一听这个陈青忙把人让到屋里,发烧可不是小事,这么大点的孩子很容易就高烧烧坏了。
等罗信把小姑娘往诊所床上一放,陈青不由得低低“咦”了一声。
“居然是这丫头?”
“陈叔你认识她?”罗信闪身让开。
陈青有条不紊地给孩子量体温、配药,输了液之后见小姑娘苍白的脸上有了活气儿,才招招手跟罗信坐到了一旁。
“这孩子命不好,家里爹妈重男轻女,奶奶又是个混不吝的,你今天把她送我这就得了,其他的事儿别管了。”
罗信见过那种家庭,也看过在那样环境下生长起来的女孩子有多不容易。但是陈青说的话也是为他好,他如今管了这孩子就得做出被她背后家庭纠缠不清的准备。
别看平日里他们都恨不得这样的“赔钱货”就此消失,但凡遇到能够从女孩身上榨出油水的事情,那么这地头草就变成了怀中宝……
可罗信狠不下这个心。
“她又不是小猫小狗,既然捡了哪有半路不管的道理。”罗信严肃起来就流露出一股子杀意。“什么样的人我没见过,虽然我自己自身难保,不过能管多少就管多少吧……”
“管?你也不怕管出一脑袋官司!”
陈青一时的气话,还真成了这件事的谶语……
☆、捣乱
黑色的砂锅坐在燃气灶上,被亮蓝色的火焰炙烤着,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锅里的菜肴翻滚着飘出诱人的香气,穿过递菜的窗口勾起了在座食客胃里的馋虫。
“我西西姐呢?”
走来窗口自己端菜的小子瘦的像只没毛猴,即使在这腊月的天气里也穿了条露脚腕的九分裤。
里头罗信忙着炒菜,没工夫搭理他,只淡淡说了句“看孩子去了”。
谁知那瘦皮猴简直像被雷劈了一样,丢了魂儿似的飘到座位上半天缓不过来。
“哎!醒醒!脑子给人打丢了?”坐在他对面的男人虎背熊腰,几乎能装瘦皮猴俩。
“嗷——”瘦皮猴这一声惨叫给对面熊二体型的男人吓了一跳。
“他妈凳子上有钉子啊?”熊二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到瘦皮猴脑门上。
“哥,我失恋了……”瘦皮猴眼看要哭出来。
“你他妈好好说话,别恶心人!”熊二抖了抖满身的肌肉块。
“你没听罗哥说,西西姐看孩子去了。”瘦皮猴吸着鼻子道:“我才没来几天啊,西西姐连孩子都有了……”
熊二气的又给了他一巴掌,喝道:“瞎说什么鬼话呢!小西就算打你走了就结婚了,也他妈不能半个月就生出孩子来啊!”
瘦皮猴在哪恍然大悟笑的合不上嘴,看不到熊二白眼都要翻天上去了。
店里大门开了又关送进来一阵冷气,瘦皮猴一个哆嗦想要开口骂人,回头就对上一双英气的眉眼。
瘦皮猴马上变身小李子。
“哎哟,这不是西西姐嘛,这大冷天怎么还往外跑,冷不冷啊……”
“来了啊,不冷。”罗西西皮笑肉不笑地扯了围巾,把棉袄挂在吧台后面的架子上开始干活。
瘦皮猴还想围着罗西西献殷勤,被她一个瞪眼给吓回去了,对面的熊二笑的桌子都在跟着他颤抖。
进了腊月中旬,在外头打工的都要准备回家,在家等着孩子们的老人也都忙着准备年货,晚上能来店里吃夜宵的人就少了很多。
罗信让罗西西趁着不忙去陈青那看了下那个小姑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罗西西回来就绷了个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店里还有客人,罗信也不方便问,只能疑惑之后继续忙碌。
“哎呦喂,罗小西,晚上吃□□了吧?”坐在另一桌的男孩一头紫色头发,长得唇红齿白的像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