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磊正想走上前,拥住瑞克,一道闪光灯忽然亮起。
两人一愣,齐齐往灯光的方向看去。天台大门上,正有记者举起镜头窃笑,「大新闻啊。」
眼见被人发觉,记者连忙拔腿就跑,还放声道:「新闻界很多人都怕你们,我可不怕!我要让世人看到你们的正面目!」
霍磊抬脚想要追赶而去,但瑞克却体力不支,身子往后一倒。
霍磊眼疾手快,接住他,发现他昏倒过去。
不放心他一人留在原地,只能抬眼看向对面的天台。
刚才那一枪正是魏棋射出,此时对面天台空无一人,可见魏棋已发现这里有问题,追赶而去了。
霍磊将瑞克背起来,往楼下走去,坐上车子,急速前往最临近的医院。
做完各项检查后,瑞克迟迟未醒,霍磊很担心,在医院衣不解带照顾他。
口袋的手机响起,霍磊接下,魏棋的嗓音透过电话传来一丝内疚,「抱歉,给他跑了。」
几天之后,关于瑞克拿刀杀人杀人的照片,满城疯传。
第五十四滴泪:生病
即使闹得满城风雨,魏棋也很快将有关的消息照片,通通销毁,不但连报纸上,再也找不到,连网络上也找不到。
而那位在自以为伸张正义的记者,却被魏棋利用亲生妹妹来威胁,主动召开记者招待会,说照片是合成的。
当然,报导此事的报社也纷纷倒闭,余下的报社抱着幸好没有参合的心情。
而法律上,凭着魏旗的超凡手段与口才,瑞克一点事也没有,甚至全程都没有参加,就找人代替脱罪了。
霍磊派魏棋好生安顿那位替瑞克定罪的人的家庭成员,那人是一条龙的下属,拥有绝对的忠诚。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唯有将其家人放在眼皮子,一有风吹草动,便可利用。
等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后,瑞克已经沉睡了一个月有多。
连医生也实在不明,明明身体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但却一点苏醒的迹象也没有。
这天霍磊替瑞克拭擦玩身体,端着水盘出去。
走入病房时,正瞧见熟悉的小身影躺在床上,拿着苹果咬着。
霍磊眼里浮现笑意,疾步走向前,迫不及待将人拥住怀里,「宝贝……宝贝……」
这是他们在床上亲热时,霍磊最爱叫的昵称,每一次瑞克都会脸红耳赤,低声娇喘道:「别这样……」
每当这时,霍磊看着他都神情迷醉,心生悸动,忍不住更疼爱他。
此刻,霍磊情不自禁喊出口,紧紧抱着他,生怕会丢失。
他忍不住轻吻瑞克娇嫩苍白的脸颊,想要细细轻吻怀里人儿的每一寸肌肤,疼爱他、怜惜他、保护他……
可惜,刚轻吻了一下,便被瑞克一拳打中眼睛,顿时变成熊猫眼。
霍磊摀住乌黑的左眼,不能置信看着他,「瑞克……?」
瑞克抱着被子,缩在床前,眼里满是恐惧,「你是谁?」
他满脸羞愤,左看右看,发现这里的摆设似乎是私家医院,透过大门上的小块玻璃,还瞧见有穿着粉红色套装护士经过,不禁出声:「我……我为什么在在医院里?我……我到底……」
眼里一片迷茫,像被白雾蒙蔽,嘴唇抖动,「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
霍磊心下咯噔,连忙冲上去,想要碰他,但一对上那双充满提防和陌生的眼睛,手便停顿在半空中。
瑞克越想脑袋越痛,完全看不起任何有关自己的事情,就连眼前的男子也不知是谁,他抱着头疼欲裂的脑袋,「可恶!好疼……我到底是谁……我到底……」
霍磊心里惊慌不已,冲出去,大喊呼叫医生赶来。
等医生进行一连串检查之后,才邀他细谈,「初步病情不明,但我们怀疑他曾受巨大的刺激,导致损失记忆。」
霍磊站在走廊上,忽然感到不知所措,平日杀伐果断,黑道上闻风丧胆的老大,此时只是一个痛失所爱的普通男人,「那记忆,有没机会恢复?」
「很难说……一天两天也说不定……也许一两年又或许一辈子也……」医生眼见霍磊一副失神的模样,长叹一声,「你们可以尝试找精神医生给他瞧瞧,说不定有转机。」
霍磊正想道谢,身旁传来一道痛骂,「我不是神经病,才不要去见什么精神科医生!」
瑞克穿着浅蓝色横条的病服站在门前,连拖鞋也没有穿,雪白的脚丫子直接踩在地上。
「鞋也没穿?」
霍磊走上前,想要将他抱回床。
瑞克却后退一步,浑身僵硬,目光充满戒备。
霍磊内心苦涩,勾起嘴角,勉强一笑,「去穿,鞋子吧,地板凉。」
瑞克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依旧盯看着他。
霍磊示意医生先行离开,很快只剩下他们两人,惨白的灯光映照在长长的通道上,冷寂孤清。
霍磊眼底一片温柔深情,嗓子低沉浑厚,还有一丝难以言语的心酸沙哑,「放心,不勉强你,做任何事。」
几天后,霍磊将瑞克带回家里。
原本两个是共处一室睡觉的,但怕失去记忆的瑞克反感,只好将瑞克安排在住卧室,而霍磊去睡客房。
很快霍磊就单独坐飞机前去见精神医生,那位医生是外国精神科的权威,曾治好七百多位,无药可救的精神病人。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霍磊更了解瑞克的一切生活习惯和经历,就算本人无法前来,霍磊相信,这一次倾谈,也会有所收获。
「霍先生,我们聊了这么久,我大约对你情人的病情有所了解。」
法兰是一位头发银白的年老医生,虽然已上年纪,但一双眼睛白明亮精采,整个人精神奕奕,「他从小遭受亲生父母抛弃,待在孤儿院里,心里经常处于不安忧郁,没安全感,还有对未来未知的恐惧。
听说他五岁时,被收养,后来又因被陷害偷东西而被养父母迁回孤儿院,这种经历对他而言,养成对人的戒备疑心。」
法兰用手滑动了一下鼠标,盯着计算机荧屏上的笔记,继续说:「其后那一段日子,他在孤儿院经常调皮顽劣,不听老师教导,欺负和欺骗其他孩子,这只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意识。他想要在被欺骗受伤之前,先推开对方。当然,其中也有想要用叛逆的行动,换来关注。」
「他知道想要什么都要靠自己的努力来换取,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因此当年才会用那种方法,来抢走你被收养的机会。」
法兰推了推鼻梁桑的眼镜,「但从你口中描述所知,你们分别和重逢时的情景来看,他一直活在愧疚自责之中,虽然他选择了那样做,却从来没有原谅这种卑鄙自私的自己。」
霍磊心惊心疼,那些年瑞克在香港原本就过得不好,那对养父母对他一直很冷淡,加上还有一位名义上是妹妹,实际讨厌憎恨,无比排挤瑞克。
毕竟瑞克不是亲生的,有什么事,他除了承受,就无其他方法,时时刻刻活在会被家人抛弃的恐惧之中,还要遭受良心的责备,这种日子……瑞克竟然过了五年多……
「再一次被抛弃,让你的情人对人的可信度下降到几乎没有。」法兰想起霍磊对他描述,瑞克曾出卖过他,导致他手受伤,无法在拳击比赛取胜,「他其实也不想出卖你,但比起别人,他更想保护自己……那次的出卖,对你来说可能只是一丝心疼,但对他而言,却是对自己的厌恶与憎恨。他从来都无法爱自己……但又想做一个自私的人……经常活在矛盾的情感之中……」
霍磊带着墨镜,一身西装整洁坐在桌前,姿势端正。
他脸容冷寂,无人得知内心的真实想法,但仔细一瞧,可见他的嘴唇一直绷紧。
「后来,他因为美貌而被人看中,导致极度愤怒之中错手杀人,这段经历对他来说又是一大打击……他觉得自己满身罪恶……满手血腥……」
霍磊连大气也不敢出,脑袋里飞掠过一个星期前,瑞克在浴室的画面,隔着大门,传来他撕心裂肺的叫喊:「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他吓到踢开门,冲进去,只见瑞克待清晰见底在浴缸之中,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血……全是血……好多血……好多血……」
「他曾有做过噩梦吗?」法兰的询问,唤醒了霍磊的出神。
他点点头,「有,这些年,一直都在,做噩梦,好多时候,醒来了,就睡不着,一眼,睁开到天亮。」
霍磊起初很担忧,想要劝告瑞克去看医生,但瑞克死活也不肯。
后来失眠的次数好像减少了,霍磊便没有再提。
如果照医生所说,瑞克可能一直都没有放下,那么是不是为了让他放心,才装睡,其实一直还是处于失眠的状态?
「那就是没错了。你的情人的神经一直处于绷紧脆弱之中,在监狱那段被□□经历,不但伤害了他的身体,也对他的心灵进一步吞噬,他讨厌自己不干净的自己……不想再做自己……也讨厌拥有美貌的自己……觉得都是自己惹来的灾难……所有出来后,再整容,整成完全看不到以前一丝模样的脸。他想要做另一个人,想要另一种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