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多,本该是在床上睡个热乎觉的,谁会想到他们竟然在这什么镇上吹着冷风呢?
梏隆镇。
余航把拉链拉到最上,和洛肖一起去出站口买了两桶泡面。
“为什么叫梏隆镇?”余航抱着面桶暖手。
洛肖抬头扫了眼标牌:“梏,桎梏吧,把人束缚在这里,还妄想这个镇子兴盛起来。”
余航坐在台阶上往洛肖身旁又挨了点:“你这样说,可能会气死取名的人吧。”
“谁知道呢?”洛肖耸耸肩,“说不定取名的已经不在了。”
余航笑了笑:“那一会儿我们先去哪儿?”
洛肖回头看了眼大厅显示的时间:“吃了就差不多四点,直接打车去监狱吧。”
余航揭开盖子,抓着叉子搅了搅面:“我还真有点紧张,这算是见家长了吧?”
“算。”洛肖看了眼他的背包,“你不是还买了礼物吗?”
“那是你买的,我就是给了钱。”余航吸了口面,总算感觉身上暖和点了。
“你这说法让我很难做啊?”洛肖笑道,“别紧张,丑媳妇总要见公...公。”
余航听着他的停顿,一口面汤直接呛在了喉咙口。
“唉。”洛肖叹了口气,笑着给他拍背,“忘了你没婆婆了,就见我爸一人吧。”
“叫啥,公公啊?”余航好不容易缓过来,觉得喉咙有些烧得慌,“这么叫了我得被赶出门吧。”
“大概会。”洛肖埋着头吃面,脚下踢着他,“快吃,再不吃都冻成冰了。”
这边的温度比大学城还要低,但就是没下雪,洛肖说这里上一次下雪还是他读小学那会儿了,就是单纯的温度低。
虽然这个时间还很早,但是车站外已经有了小黑车。
洛肖带着余航熟门熟路的上了一辆。
“去哪儿?”师傅把烟头一扔,搓着手打燃火。
“梏隆监狱。”洛肖靠到椅背上,“走吗?”
师傅只是愣了一瞬,随即松了手刹:“走,咋不走,80块啊!”
“嗯。”洛肖看了眼路灯,又问道,“那边有回镇上的车吗?”
师傅扫着后视镜跟他侃道:“偶尔有路过的,不过大都不会载客。”
“嗯,谢了。”洛肖打开手机地图,想看一下几年前去的路线有没有变。
“我也可以在那儿等你们,不过要贵一点。”师傅又道。
“没事师傅,我们等家里人接就行了。”洛肖说。
“哦。”师傅噤了声,过了一会儿又透过后视镜看着他,“小兄弟有点眼熟。”
余航抬眼往后视镜看了眼,这师傅看的人是洛肖。
“是吗?挺多人这样说。”洛肖笑了笑,“不过我们都不是本地人,这次是来接朋友的。”
“那是我看错了。”师傅收回眼,车子开始往山上开,“我们镇上还真不能有你俩这么好看的。”
余航偏头看了眼洛肖,手在他掌心挠了挠。
可不是嘛,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可能是属于这破地儿的。
洛肖回握了他的手,直到下车,车内三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梏隆监狱在山腰上,外面只能看到围墙和电网。
师傅把他们下在一道已经有了锈迹的铁门前,收了钱也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余航看了眼四周漆黑的景象,又看了眼那扇铁门,突然觉得有点恐怖。
洛肖倒是没多大感觉,他伸手想叫余航上铁门边上的矮灯前坐会儿,不过手刚碰上他的肩,余航就叫了一声往旁边跳了一步,硬生生把洛肖给吓了一跳。
“你干嘛?”洛肖整理了一下表情,往他身后看了眼,什么都没有啊。
余航抬手搓了把脸,“没什么,就是有点阴森。”
“你不是只怕死人和血吗?”洛肖打趣道,“放心,这里什么都没有。”
余航跨了一步上前抱住洛肖的肩,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出来,他心里更怵得慌。
“你这胆子还挺善变,今天怕这个,明天怕那个。”洛肖笑着把人往矮灯旁拖,两人的动作像是连体婴似的。
“等会儿看监控的还以为我俩要干嘛。”洛肖抽出包里的一本杂志,撕成几张垫在地上,带着余航靠坐到灯旁。
“看他的,我们不会蹦野迪的。”余航把洛肖抱的更紧了点。
“你这是对警察叔叔的挑衅。”洛肖拍了拍他的手,“撒开。”
余航又看了眼监控,不是很情愿的收回了手。
他们坐的地方是凹进去的,刚好能挡住风,很好的避免了鼻涕满脸淌的‘壮观’场面。
洛肖从包里拿出一条巧克力递给余航,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跟季文杰一起去买的那次看到的广告语:得到你是我一生的幸福——德芙巧克力。
谁能想到啊,谁能想到这么几个月过后还真能应了这层意思。
余航不知道他想的这些事,只埋着脑袋把巧克力掰成一块一块的,跟洛肖分着吃。
两个人待着比一个人在这儿等要安心很多。
余航时不时还能给洛肖唱首歌,讲点学校的事。
聊着天,时间就过得很快了。
山上的天要比山下亮的早一点,甚至还能隐隐约约看见日出。
看来今天是个好天气啊!
洛肖笑着伸了个懒腰,站到路边往山下看了眼。
“好多水果!”余航跟在他身后,像是没骨头一样趴在他肩膀上。
“嗯,这几天橘子多,一会儿下山了买点。”洛肖说。
他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老爸几点出来,肖女士估计也只知道他是今天出狱,具体时间问她也白瞎。
早上要是不出来那就接着等,总不会今天都不出来吧。
洛肖这么想着,余航又一直在他耳边絮絮叨叨,所以两人都没听到身后的铁门什么时候打开过。
直到一道声音响起:“儿子?”
洛肖身子一颤,余航更是像安了弹簧一样弹到一旁,拘谨的站好,眼神一直在他们两人身上游移。
“爸。”洛肖愣了会儿,后知后觉的上前给了老爸一个拥抱,“终于出来了你。”
余航以为自己会看到两人抱头痛哭,结果就这么一个平淡的情绪释放,但意外的,还有点感人。
洛建国在儿子背上拍了拍,又把人推开看了眼,眼角都笑出了皱纹:“长高了啊,比两年前来的时候高了。”
“那不然还能缩回去啊?”洛肖看了眼他的头,“我还以为你会是光头的形象,怎么还让你把头发留起来了。”
“要留,出来之前就不剃了。”洛建国说完看了眼站在一旁的余航,对他点了点头,脸上还带着些笑。
洛肖拉过余航的手臂把人往身旁扯了点,笑道:“男朋友,余航。”
余航身子一僵,顺带连脑子也懵了,等感觉到洛肖手上的力气增大了点才傻着喊了声:“洛叔叔。”幸好没叫成公公。
“好好好。”洛建国也没把洛肖的话放在心上,只当他是在开玩笑。
洛肖看了眼慌得一比的余航,没多做解释,而是看了眼山道上,“咱没车,估计得走下去了。”
“走吧。”洛建国回头看了眼那扇又关上的铁门,还有那一排永远看不见外面的高墙,有些感慨,好歹是出来了。
洛肖把余航拽上,从包里摸出一个自己做的木盒,打开拿出了里面装着的两串红绳,挺简洁的。
“这个戴上。”洛肖拉过老爸的手,皱着眉给他系上,“去晦气的,也辟邪,我俩一人给你买了一条。”
洛建国不是很在意这些,但是也得走个过场。
他抬头对余航晃了晃手腕:“有心了。”
“没没没,洛叔叔,你喜欢就行。”余航摆着手,心里尴尬倍升。
这正该磨嘴皮子的时候,他怎么就说不出话了!
从山腰走到能打车的地方其实并不远,只是余航觉得度秒如年,像是在准备接受审判的阶段。
以至于到洛肖订好的宾馆楼下时,余航还借口说要去买点水果,让洛肖跟他爸先上楼了。
看着他们进了电梯的身影,余航才算是松了口气,这怎么就聊不起来啊!找什么话题啊!
余航埋着头走进一家水果店,正考虑选什么水果,就听到老板娘和隔壁卖干杂的聊起来了。
“我还以为要再关个几年,咋这么快就给放出来了。”
“谁知道他的,你晓得那个洛肖吧,哎哟小时候可乖了,结果长大长成了一个恶魔,混子!整天欺负别人,不把人打出血他都不收手的!”
“晓得晓得,跟他老子一样,暴力狂嘛!镇上谁不知道!”
......
洛肖把房间窗户打开透了透气,回头跟他爸说:“外公走后,以前的房子我也没去住了,给...我妈了。”
洛建国点了点头:“左右是你亲妈,别恨她,那些事都过去了。”
洛肖有些诧异:“你不恨他们?”
“恨有什么用。”洛建国坐到床上,“咱爷俩就不能有点自己的生活,活在仇恨里不好,儿子你要记住,不能把坏事记一辈子,多想想好的,不然生活会过得多累啊!”
洛肖坐在他爸对面,有些好笑:“里面还管教这些人生哲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