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肖看着他没说话。
余航脸上的笑一僵，低下头嘟囔道：“出事了你就必须要对我负责。”
洛肖闭了闭眼，他觉得自己头有点痛：“我养不起一个吸毒的人，也不会养，甚至还会把你送去禁毒所自生自灭。”
他话音一落，病房里就安静了一阵。
“庆幸我没事。”余航抬起头看着洛肖的眼睛，“我没有被他注射药物，马兴给我的水和酒也没有碰，我还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日常花不了几个钱，还会自己挣钱，这样的话，可以养了吗？”
洛肖抓着筷子的手一紧，假装淡定地埋下头敲了敲碗：“吃饭，你不饿吗？”
“饿。”余航看了眼时间，“还有七分钟，敷完再吃。”
刚才问出的话已经是冲动了，他也不敢再接着问了，万一等会儿被打出去怎么办。
洛肖搅着碗里的粥，脑袋里想的是季文杰跟他说过的话。
找个能让自己开心、忘记烦恼，还愿意为你做很多本来不会去做的事的人谈场恋爱。
或许也不错。
但这句话是能用到他们两个身上的吗？
在今天之前，洛肖一直以为余航是一个胆小的人，毕竟他既怕血又不经吓。
但就是这么一个在他看来胆小的人，因为一张压根儿不能对他产生威胁的照片，在明知危险的情况下一个人跟着马兴去了黑吧。
如果余航今晚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可能会不理智的对周翔做些什么，因为他是所有事的开端。
但幸好，他们都好好的。
“对余航特别，是不是因为你这几年都没有朋友？所以会害怕失去这个难得的朋友。”
洛肖不得不承认季文杰的敏锐，是有这方面的原因，但又不完全是。
他这几年在镇上遇到过的冷眼和虚伪、嘲讽都太多了，这乍一碰见像个移动光源一样的余航，就不太能移开眼了，他甚至还会不停的去想，上一次遇到一个这么爱笑又有趣的人，是几年前呢？
虽然有时候也有符合年龄的脾气，但总的来说，余航跟他以前遇到的人都不一样。
可能是出了那个镇子，自己看人也会自带滤镜吧，刚好，余航又是他真正开始去了解的第一个人。
“你们学校迎新晚会是什么时候？”洛肖放下筷子问了句。
余航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把冰袋放好，坐到洛肖左脚边上，边吃着饭边说：“十一月初，一号还是二号。”
“这还叫迎新晚会？都开学两个月了。”洛肖说。
“谁说不是呢。”余航点了点头，“而且迎新迎新，不就是欢迎新生吗，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让我去。”
余航看上去不是很高兴，这也在情理之中，他好像说过自己不习惯在人多的地方露脸。
但偏偏他又在前段时间的直播里露了脸，虽说当天播完他就删了直播记录，但洛肖还是在他的粉丝微博里看到了录屏。
吃过饭，洗漱好，洛肖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余航大概是上半夜累着了，这会儿放松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洛肖一直闭着眼，直到听到陪护床上完全安静下来，他才睁开眼。
侧着脑袋看了眼隔壁床上的余航，他无声的叹了口气。
余航是一个很简单的人，简单到他的眼里只能看到这世界上的干净，偶尔一次接触到黑暗，最开始显露出来的只会是恐惧。
但他不一样，这么些年的摸爬滚打，让他觉得他的世界里只有虚伪、肮脏和污浊，所以也只会在惊讶后变得淡然。
他会向往余航的干净，但又怕把余航带进泥坑。
甚至他这几天还会去想，会不会这整件事都跟周翔无关，全是因为他来了这里才给大家带来了厄运，毕竟算起来，他的身边还真没发生过什么好事。
而唯一的好事，大概是认识了一个他从来没遇到过的人，一个对曾经的自己来说陌生的人。
余航...他为什么会喜欢一个这么复杂的自己？
这样是叫喜欢吧？
之后两天，两人之间的交流很少，虽然余航没有去网吧了，但是他也不逗趣了，就连来问情况的石城都觉得不对劲。
由于洛肖常年打架打出来了经验，知道怎么保护脆弱的地方，所以周一也很顺利的拆了线。
余航还是请了一天假，去一楼大厅清了帐，过来接他们的就季文杰和叶启军。
走进两周没见的老院子，洛肖觉得连呼吸都轻快多了。
孙老头今天难得的没有做木雕，而是躲在厨房研究熬汤，据叶启军说，老头这几天已经研究了很多种汤了，就等他回来喝。
不过说是这样说，等孙老头看见洛肖杵着拐杖进来时，还是拉着脸讽刺了一句：“走在路上都能让车撞了，你们这些年轻人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洛肖没说什么，边认下是自己的错边往房间走：“没多大的事了，再养两个月就好了。”
孙老头“哼”了一声，背着手走进厨房，露出了身后抓着的汤勺。
看来季文杰和叶启军都把事情真相隐瞒下来了，但也好在瞒着了，不然再给老爷子吓着了他还真得去找找马兴和韩文旭。
说到韩文旭...
洛肖坐到床上随口问了句他的情况，季文杰就说道：“昨天下午被带回警局了，听说是尿检结果出来了。”
“那傻逼活该。”叶启军骂了句，他纯粹就是为余航的电脑打抱不平，那多贵的玩意儿啊！关于赔偿这块，估计还得等段时间。
“行了。”洛肖把枕头竖到床头上，靠着捏了捏鼻梁，“先出去吧，我跟余航聊会儿。”
季文杰欲言又止的看了眼余航，他不知道这两人出了什么事，明明前天洛肖还因为担心余航偷跑出了医院，可今天却连话都没说两句，但这会儿他也不好问。
叶启军神经粗大，压根儿没看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出门时还帮他们把房间门关的好好的。
余航把手里提着的东西都放到床尾的柜子上，又端着小木墩坐到床边，略有些紧张的望向洛肖，像是在接受什么审判。
“要聊什么？”余航问。
洛肖侧身拿过台灯旁边的一个笔记本，翻到空白页，按开笔：“这段时间花的钱的总额是多少？我记一个，之后还给你。”
余航猛地愣住了，眼里的光彩突然就消失了。
洛肖别开眼，胸口有些发闷，他看着笔记本上写出来的住院费用四个字，缓了会儿开口道：“之前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这钱你也出了，我以后总得还吧。”
“换做是季文杰和叶启军任何一个人垫了钱，我都会还的。”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
但这是不一样的。
余航垂下眼，愣愣地看着自己还纠结搅在一起的手指，他以为自己对洛肖来说，应该算是不一样的了吧，但是听洛肖的意思，好像也就是朋友关系，多不上去一个字，也变不了一种关系。
“我没记。”余航低声说道。
他确实没记，原来想着花了就花了，之后找理由拖着，等他们两个关系再近一点，到时候说不准洛肖就忘了。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洛肖会在这会儿就问钱的事，现在他该怎么说，他甚至连打个趣都提不起劲。
“我大概问了一下，不报销手术费是一万八，检查费三四千吧，再加上这段时间的药钱，还有吃的用的，凑个整四万吧。”洛肖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几行。
“不至于算这么清吧。”余航憋了半天，总算憋出了话，“而且也没花这么多。”
洛肖抬起头故作轻松的道：“亲兄弟还明算账，我就暂时给你打个欠条吧，估计脚好的时候就能还上了。”
谁他妈要跟你亲兄弟了！
余航在心里疯狂反驳，但还是没敢说出口。
洛肖说完房间里就安静了下来，他把笔记本关上放到一旁，问道：“租屋被砸了，你之后要住校了吗？”
余航心一沉，有些勉强的提起嘴角看着洛肖：“我还能在这儿借住吗？”
洛肖攥紧手，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后又笑着扫了眼房间：“我这床太小了，房间里也不好打地铺，要是你睡觉再给我踹上一脚，那我估计得再去医院住个十天半个月。”
“那你把我捆上啊。”余航说道。
不过他的声音太小，饶是洛肖觉得自己听力挺好的也没听清楚，“什么？”
“没事。”余航摇摇头。
洛肖刚想继续说些什么，门就被敲响了，敲门声有些重，紧接着季文杰推开了门，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吃饭了。”
洛肖坐起身，拿过靠在床尾的拐杖架上，“吃饭吧。”往门口走了几步，他又道：“放假过来玩吧，一周后我这脚肯定要好些了。”
走到桌边，除了孙老头，其余四人的表情都算不上好，余航是怎么回事他知道，但是季文杰和叶启军又怎么了？
“还没好就去床上躺着，我一会儿给你端过去。”孙老头往碗里盛着汤，看了眼他的腿。
“没事，我...”
“去房间吧。”叶启军拉着脸把他的饭碗端上，筷子走到哪儿菜夹到哪儿，一会儿的功夫就给他夹了一碗菜，“这儿也不好放脚，一会儿再磕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