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钟,C区某街道一家酒吧依旧亮着灯。
男人姿态懒散地坐在吧台前,没睡醒的样子。他的烟灰衫虽宽松柔软,动作间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却颇有劲道。
在夜场中,像他这样高大英俊的男人并不多,因此许多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但是,即使他喝酒的样子从容而放松,整个人身上依旧有股不可忽视的强势气息。
他坐在那里,就像一把在刀鞘中的刀,虽收敛锋芒,却依旧慑人。
男人轻晃手中的玻璃杯,琥珀酒水带着冰块当啷响。酒精的气味随着他的晃动,缓缓流泄。
“老大。”有人坐到了他身侧。
“回来啦。”男人轻轻敲了两下桌面,后边的酒保走过来。
罗森点了点头,跟酒保要了杯酒。他一脸正色,和酒吧格格不入不说,和身旁的男人更是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已经试探过了,他身手相当不错。我们两次都是突袭,段云家里和在外面分别发起一次攻击。玫瑰比较稳,他人没有受伤。”
很简短的评价。但从罗森嘴里说出来,绝不是敷衍。
罗森平时对什么都随和,唯独在干架和身手方面看人时格外挑剔。
“有任何异常吗?”食指轻轻敲打着玻璃杯。
罗森摇了摇头:“暂时没看出任何不对劲的问题,两次攻击他的反应都很敏锐,力度也足够,但看得出有些生疏,应该还不是他的最佳状态。”
“知道了。老于那边打招呼了吗?”男人又问。
“跟于先生说过了,今天下午见到段明逸将他带回去了。”罗森说着,脸上带了些不解的神思,“只是我不明白,在于先生那里待着还是在段云那边,不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男人笑了笑,修长的手指转动着掌心的玻璃酒杯,“段云家有个不安分的小子,我倒觉得他留在段云那,他孙子能带带他。说起来,玫瑰呢?”
“老大你亲自带回来的人,不亲自带啊?这人到底什么情况给透个声呗?”男人身侧的另一边坐下了一个妩媚的女人。
玫瑰立马感觉到身后一些目光仿佛有实质似的跟上来,大概把她当做主动跟男人搭讪的女人。
“再观望一段时间。”男人淡淡道。
玫瑰稍稍转头往后面看,笑了一声:“那小兄弟看上去温和无害,捉起刀枪来却是个狠人。不过单打独斗还行,他战斗意识不够好,心理素质也不过关,根本开不了枪下不了刀。要真是跟人殊死搏斗起来,很容易被虐。老大什么指示?我们是不是也继续观察?”
男人摇了摇头。玫瑰和罗森虽然是他的眼,但更多时候还是去处理重要的事,而他所说的观望,也不是指时时刻刻监视宴喜臣。
他刚要说话,却因为玻璃门上挂着的小铃铛叮叮当当一阵响,吸引了注意力。
男人本来只是随意一瞥,目光却在门口的人影上停住了。他目光忽然有了内容,要说的话也没有继续。
罗森与玫瑰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去,也看到那个有些熟悉的颀长身影。
他们有些惊讶地互看了一眼。
推门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天他们刚交手过的青年。
青年换了件黑色毛衣,衬得皮肤奶白,五官棱角在暗光下更明晰,他眼底却蓄着点笑,显得亲和无害。
斛光中要细看了,那笑里盛着点白日没有的风情。
风铃声引得几道目光看过去,然后黏在他身上再也没挪开。
这个时间出现在酒吧,又是孤身一人,多数是来寻欢作乐的。
有魅力的年轻男人,自然有人想成为他的欢,他的乐。
吧台前烟灰衫的男人收回目光,而他身旁的罗森和玫瑰已经不见了。
这两个人隐藏的速度总是和撤离的速度一样迅捷。
宴喜臣初来乍到,这个点却出现在酒吧,本身就很巧合。
玫瑰偷偷看过老大整理的宴喜臣的表世界信息,他的表世界里还是个出柜过的好男孩儿。
按照这么理解,要是宴喜臣真是个gay,而今天他出现在这真是为了风月——
藏在暗处的玫瑰和罗森不约而同,默默看了眼坐在吧台的老大。
论全场质量最高的雄性,还属他们老大。
当然,谁是猎手谁是猎物就不好说了。
第5章 狼与伪白兔
宴喜臣的目光在全场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吧台背对着他喝酒的男人身上。
或许他们老大身上那股野劲藏不住,宴喜臣在走近他时,显然犹豫地放慢了脚步。
“真可爱。”捕捉到宴喜臣靠近他们老大时,不自觉露出的一丝警惕,玫瑰评价道。
“赌一把M9,老大跟他走。”罗森一本正经地吃瓜。
“赌了。老大凭实力单身,我没理由怀疑。”玫瑰道。
宴喜臣还是坐在了男人身边。他虽然很想在里世界的第一天就睡个好觉,可惜天不如他意,他放弃了入睡出来喝酒,心中又无限的苦闷,不知道应该和谁诉苦。自从来到里世界之后,除了刚认识的段明逸,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听他说话。
他像被自己所熟知的世界抛在身后,连同亲朋好友。那种莫大的恐慌和孤独感迟钝得直到现在才降临在他身上。
宴喜臣其实不太喜欢这家酒吧的分为,气氛过于妖娆,灯光太暧昧,音乐也让人心躁动。在座的男女神态迷离的,比起肉体他们更像精神放纵。宴喜臣并不喜欢这种感觉,想马上拔腿就走。就在他以为这里并不是合适他纾解情绪,也恐怕很难遇到听他倾诉的陌生人时,他忽然看到了那个在吧台形影单只的男人。
男人两条修长的腿随意地叠着,穿着一身烟灰色的绒衫,腰背轻微弓着,看上去十分放松。他手里攥着的酒在灯光下淡淡发着琥珀色的光,映照他微冷的眼底。他十分英俊,微微卷曲的发搭在浓密的眉上,给他本就英俊的面孔平添一分迷人的弧度。
宴喜臣苦涩的心情里多添了某种蠢蠢欲动,那是他的本能。不知是不是人在苦恼时看谁都难免多出悲悯的心,男人的形影单只反射在宴喜臣眼中偏偏就是孤独萧索的意味。
有了这种意味,难免就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矫情悲戚,这样他毫不犹豫地走向吧台。
就在宴喜臣靠近他时,他看见男人像有所察觉似地微微转了转头。他本是背对着宴喜臣,所以转头时小半张脸被肩膀挡住了,视线从肩膀上投过来,像狼的眼神。
那是一瞬间的直觉,让宴喜臣有种自己像被盯上的猎物。可男人的目光随之就变得柔和而暧昧,速度快而反差大到让宴喜臣以为刚才只是错觉。
他像掉进陷阱的猎物,进入了男人捕猎的范围内却不自知,在怀疑片刻后还是靠近了吧台。
男人轻描淡写地看他一眼,随着垂着眼皮看手中的酒杯。酒已经见了底,剩下一些冰渣子。
宴喜臣用余光观察着对方,边同酒保要了同样的酒。他没有贸然坐在男人身边,他觉得这男人虽然看起来懒洋洋的,但又带着某种疏离感。他的领域内没有其他人来打扰,自己反倒像被允许进入他的领域似的。
宴喜臣为自己这奇怪的猜想感到莫名其妙。
里世界让宴喜臣非常苦恼,焦躁,可他此刻却苦中作乐,在男人身上找到了许多不同的遐思。他想他此刻是在等人吗?看起来不像。那就是遇上不愉快的事在买醉?可看上去他喝酒的姿态悠哉自在,没有一心买醉的作态。难不成在这里猎艳?宴喜臣心想,可能就是这样。
他开始猜想男人身上发生过怎样的故事。他有怎样的过去,经历过什么煎熬,最后又是怎么释然的……
宴喜臣的神色变幻莫测,沉浸在自己的遐思中,目光也从刚开始暗地里的打量变成光看明正大的审视。当然,如果他身边的人知道他此刻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大概就很难再这么若无其事地喝着酒。
沉浸在自己遐思中的宴喜臣很快喝完了酒,他趴在桌面枕着自己的胳膊,愣愣地看着男人。
“再用那样的眼神盯着我看,我就把你带回家。”男人的嗓音低沉磁性,和他的外表一样具备一定的杀伤力。
男人并没有转头看他,却叫来了酒保给宴喜臣又添了一杯。
宴喜臣心里想,好啊。他差点就说出口,当然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矜持点。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宴喜臣打量男人深棕色的眼睛,那里头好像有许多复杂的情绪,在灯红酒绿的光下折射出不同内容,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这是很老土地搭讪方法。”男人笑着晃了晃酒水,抿一口杯中淡金的酒。
宴喜臣的视线顺着那抹淡金色到男人的唇上,然后是吞咽的喉结……
“这杯酒是请我喝的吗?我没有带太多钱。”宴喜臣索性往过挪了挪,直接坐在男人身旁。
“可以。”男人说道,“如果你告诉我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的话。”
宴喜臣有点窘迫,总不能真的告诉他刚才闲着无聊脑补了他背后的故事。
“因为你好看。”宴喜臣脱口而出,大言不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