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慌之下，张嘴就要惊呼，但却没有吸进一口海水，这才注意到，自己脸上也是有膜状的透明皮质，将脸整个包裹起来，仔细一看，还能看见薄膜上布满的密密麻麻的气泡——看来这才是自己能在水中生存这么久的原因。
他不停往上游动着，姿态优美而且迅速，像一条原本就生在水中的鱼，不知游了多久，终于破浪而出，在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刻，宛如重生！
他花了很久的时间，在海上找到了零落的礁石，爬上去休息了一会。体表的皮质薄膜，在海风的吹拂下也开始收缩，最后他摸遍浑身上下都找不到一丝痕迹，要不是他靠着薄膜活了这么久，他也会以为是幻觉。
他躺在礁石上，看着似乎离自己很近的蓝天，心头破了个大洞。这才知道，原来二十多年来，自己已经习惯了步惊云的存在，习惯到一旦没有在视线以内，就会开始想念，本来以为是自己玩养成游戏当奶妈上瘾了，却原来是自己骗自己！被养成的，离不开的，分明是自己！
步惊魂，你看：你从小就和他在一起，为他出谋划策，为他汲汲钻营；为他经营销金窝，教他拉拢人心；为他担惊受怕，甚至肯为他被雄霸一斩两断！
步惊魂，你看：你见他不喜欢孔慈心中暗喜；你见他不要头牌心中得意；你下意识勾引了于楚楚，不就是怕两人互生情意！
承认吧，你这傻子！你错过了可以陪你走这一辈子的人！
眼角湿湿的，他再也不能骗自己是天在下雨。他很生气，气的是他自己：你这个蠢货！动心了你自己还不知道吗！现在明白有什么用！人都死了！为什么要离开无神绝岛！为什么不陪他一起死！
越想起以前相处的点点滴滴以及那人的纵容宠溺，就越是恨不得杀了自己！他朝礁石上不停挥动拳头，直到红肿流血指骨突出，最后把头往上一下一下地撞：我让你蠢笨如猪现在才醒悟！
等他终于精疲力尽，才发现那块栖身的巨大礁石已经被他打成了蜂窝！他看着双拳，动了动手指，冷笑着：“原来你已经这么厉害了，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变得这么厉害呢？你要是再早一点，就能在绝无神入侵中原的时候将他赶出去，那惊云就不会到无神绝岛了。”
步惊魂！你是个失败的人！有步惊云的时候，你懒，什么都靠他！有帝释天的时候，你还懒，不过是又换了个人依靠！为什么你不做一个能被别人依靠的人呢！
步惊魂，你不应该从海里上来！你就应该在海里暗无天日生不如死的活着！
他在礁石边上弯下腰去，想跳海，这时才看清了自己的全貌：全身的衣物都不知道被水冲到哪里去了，这样也好，赤条条地来赤条条地走；但是，那跟玉石一样白的皮肤，那占了整个眼眶近三分之二的黑亮瞳孔，那跟自己前世有五分像的五官，以及那头火红的头发是怎么回事！傲剑不是因为傲夫人是西域人的缘故长了一头黄毛吗！
他不敢置信地揪了揪头皮，传来的痛感告诉他，这不是谁趁他不注意带上的假发！劳资又变异了？怎么变异的！他挠了挠头皮，突然想起帝释天给自己的火麒麟骨九节鞭不见了。他使劲儿在自己胳膊上扯了扯，捏起一层皮来，仔细一看，毛孔还在，只是好像黑色素全都没了，一根根白毛看着细嫩得很。
他双手一拍：“原来是它搞的鬼！”然后又垂头丧气道，“都要死了，再怎么NB也没什么用了，难道下了地狱给步惊云表演变脸之类的杂耍？还是赶紧去死吧，免得他等急了喝了孟婆汤，下辈子错过了。”
他正要往下跳，突然一个人朝他大喊：“小心！不要掉下去了！”他一惊，脚下一滑，双臂反射性地前前后后摇晃了好几次，在他掉下巨大礁石的那一瞬间，一双透明的蝠翼在他身后展开，让他在随风飞舞了一阵之后哗啦一声掉进了水里，扑腾起一片浪花。
这边，船上的怀空已经看直了眼：那个从礁石上跃下的人，俊美无俦，双眼如夜一般漆黑，全身不着一物，皎白如月的身体以及火焰一样的长发，还有身后一双透明的翅膀，让他简直以为自己遇见了传说中的妖精！
直到“妖精”掉入水中他才清醒过来：救人要紧！他不等船靠近便纵身跃下，飞快地扎进海水中，朝那“妖精”掉落的地方游去。
“妖精”在干什么呢？在潜水。因为他发现，只要自己下了水，那皮质薄膜就将自己围起来，隔离海水的同时还能透气！想淹死自己都不行！他在海水里张着嘴无声大喊：“要不要这么玄幻！”
在怀空看来，这就是他在呼救。怀空快速滑动双臂来到他背后，将他往上一带，破水而出。在怀空不断张翕鼻翼呼吸空气时，看见面色阴沉的“妖精”怒视着他：“你干嘛要多管闲事！”
怀空呆呆道：“不是你在呼救么？”
步惊魂咬牙切齿地道：“要不是你那声大叫，劳资至于掉下去么！”
怀空再呆也看出“妖精”不高兴了，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
对着这种老实人，有火也没处发，只有自认倒霉。他把怀空一推，离开了对方的怀抱，这种姿势，只会让他想起那些曾经美好但却已经失去的东西。
他正要游走，那怀空却将他拉住了：“你去哪？我们有船，不如到船上去吧，你总不能一直不穿衣服，这样对身体不好。”
步惊魂挥开他的手：“老子喜欢裸|奔，你管不着。”
怀空还是坚持不懈，步惊魂火气又上来了，将他的头发拽住，往水里一按！
怀空的头不停扭动挣扎，但又怕伤到了他，只是拿手去掰他的手。步惊魂毕竟不想无故杀人，便将他的头拿起来，抖了两下，看他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恶狠狠道：“我说了，不用你管，明白了么！”
眼见怀空还要啰嗦，正想给再他个教训，却手上一痛，被迫将人放开了。步惊魂看着手背上的白印子，再看看对方多了个小缺口的剑，笑得十分碍眼：“哎呀呀，真是不好意思啊。”
怀灭眼神一冷，还要再次出手，被怀空拦住了：“哥哥，是我多管了闲事，你不要怪他。”
这话说完，怀灭眼神更冷了，都能结出冰来。
步惊魂眼珠子转了转，似乎发现了什么，笑得更加开心了，对怀空道：“这位少侠，刚才你说得对，我不能这样光着了，有碍观瞻。这样吧，我答应去你船上换个衣服，然后再想想怎么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怀空满口答应，兴高采烈地拽着步惊魂从船上垂下的小帆板里上了大船，怀灭眼中明白地显示着杀意他也丝毫未觉。
步惊魂没有死成，尽管他知道这跟怀空的搅和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没人阻止他依旧死不成，心中仍然满怀恶意：你不让我如意，我就让你更不如意！
第35章 回中杀天皇二子（上）
步惊魂跟着怀空等人乘船远航，花了两个月才回到了杭州，直到远远看见了码头，众人才都松了一口气。
趁着怀空等人在卸货，步惊魂悄悄溜了。倒不是他怕了怀灭，而是经受不住怀空的热情。自他上了船，少年总是满脸通红地来看他，关照他的饮食起居，不管怀灭的嫉妒表现得多么明显，怀空都一无所觉，他都提不起精神戏弄两人了。
他慢悠悠走在街道上，总是感觉无趣，街上的任何事物都无法让他的目光流连，就算众人不自觉地老是看他的脸、刚才撞他的小乞儿偷走了他所有的财物，也不想理会。
然而他还是被人拦住了去路。来人有点眼熟，跪在地上以非常热切的目光注视着他，手上还抓着一个脏兮兮的不停挣扎的小乞儿。
那人仰头看他，激动道：“少主！少主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自你离开之后，不到一年，就有一群装扮成双肩挑着担子的货郎的高手到拜剑山庄肆意屠戮，夫人她、她不敌之下，为全名节，竟然自尽了！”说到这里涕泪横流、泣不成声。
步惊魂懒懒抬眼：“都死了？那你怎么还活着呢？”那人叫道：“少主！拜剑山庄还大有人在！不是属下贪生怕死，属下是奉命寻找少主，为拜剑山庄枉死的人报仇！”
步惊魂心中一点波动都没有，拜剑山庄的人死了，跟他有什么关系？即使他占了傲剑的身体，也没有义务为其他人报仇！不过……最近实在是有些无聊。
步惊魂道：“那些杀人的家伙，在哪里？”那人惊愕道：“少主？就只有您吗？您的师父呢？您不去求救吗？”
步惊魂嗤道：“有我就够了！连你和其他拜剑山庄的人，都不用去！”那人直接从地上站起来，吼道：“少主！我们同拜剑山庄共存亡！”
步惊魂摆了摆手：“去了也没用，给人当肥料么？你不说算了，那么大一群人，目标也大，我自己找。”运起轻功瞬息之间跃上房顶飘然远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