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单身公寓盖得早,用的还是旧式狭窄的U 型管。纸张遇水下沉,把整个管道堵得死死的,竟然没被冲走。
“亏得着孙子买本子还挺舍得花钱,你别说,这么些天竟然都没泡烂。晾干以后,除了墨迹有点洇,字还是能看清楚的。”
他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这东西拼好,就要变天了。”
汪旭终于被勾起了一点好奇心,神情松动下来:“什么意思?”
唐小池指指天花板:“字面意思。你想想,廖副局可还在外头猫着呢吧?他跑这么快干什么?”
汪旭迟疑,道:“因为我们查到陈来和王新平的死是谋杀?”
“错。”唐小池伸手在汪旭肩上拍了一下,“因为他意识到方剑马上要暴露了。”
办公室里早没人了,唐小池还装模作样地朝外面看一眼,压低声音:“我前两年在分局就听说了,这边,那是姓陆的,铁桶江山。你见过一个人就能铁桶江山的吗?看着吧,后面还不一定能扯出多少人来。”
汪旭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
唐小池又说:“再有,你想没想过,前几年都风平浪静的,怎么老陆局一倒了,就什么事都开始往外冒?你算算,从老陆局进医院开始,这两年,尤其是从去年到现在,消停过吗?”
汪旭仔细一想,还真是。先有曹会翻供,接着刑侦队内部大洗牌,没等人心稳定下来,又接二连三地出重案大案。
唐小池一副神机妙算看穿一切的表情:“这分明是震山的倒了,底下的小鬼没人压着,挨个往外蹦跶了啊。”
汪旭愣愣地想了几秒,突然抬头对上唐小池的眼睛:“你说叶氏转移资产也是从三年前,该不会……”
唐小池用一种“你可算转过弯来了”的欣慰神情看着他:“这要是巧合,我就把头割下来当球踢。”
汪旭打量他,末了认真地说:“还是算了,你头也太不圆了,肯定滚不起来。”
他话说完,先把自己逗笑了。
唐小池见他终于不板着小老头脸了,拍拍他的肩膀:“现在你知道叶队是什么处境了吧?局里上下嘴上不说,哪个心里能没点想法?”
汪旭抿了下嘴:“不是说查清楚了,这里面没叶队什么事吗?”
唐小池看他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话是这么说,可你也想想,那可是他亲爹,跑得又那么及时。别人不相信这里面没他的事,那不是也很合情理吗?”
汪旭垂眼低声说:“你是不是也不信?”
唐小池差点急了:“我是别人吗?别人不清楚,我还能不清楚吗?这案子一开始可就是我跟着叶队在查,要不是叶队非要揪着曹会不放,说不准还没今天这么多事呢!小汪,你可别乱说,伤你唐哥的心啊。”
汪旭不吭声,唐小池又凑上去:“叶队够不容易的了,现在还停职在家呢,你说你有啥大不了的事不能跟我们讲,非得惊动他老人家的?”
汪旭瓮声瓮气地说:“马副不让查。”
“什么事马副不让查?我怎么不知道?”唐小池一脸疑惑,“你有证据,马副还能不让查?”
汪旭转过身,切了电脑上的页面,又从桌上翻出一份案卷。唐小池仔细一看扉页的标签,那正是张庆业案子的卷宗。
“我查了下齐红丽当时和别人网聊的网站,发现他们的匿名服务做的很粗糙。对方只删掉了自己的聊天记录,但是在服务器上的访问痕迹是抹不掉的。虽然他试图用虚拟链接掩盖自己的访问路径,但是一级跳转的虚拟链接以现在的技术手段来说,还是很容易被追踪的。”
唐小池听得云里雾里:“等等等等,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来查这个?”
汪旭:“无聊,打发时间。”
唐小池无言以对,差点五体投地:“你……继续吧,然后呢。”
“你仔细想想这件事,不觉得奇怪吗?”汪旭问。
唐小池:“为什么奇怪?”
汪旭说:“都已经使用匿名聊天服务了,为什么还试图用虚拟网络掩盖自己的访问路径?从这个人隐匿自己的手段来看,我估计他在方面是个外行。但一个外行为什么要这么费尽心思做这种事情?我就觉得很奇怪。”
唐小池不由得要重新审视着汪旭。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平时蔫头巴脑的同事并不像他表面看上去那样呆讷。
他抬手打断汪旭,试图理解了一下:“你等等,你的意思就是说,他已经乔装打扮出门来,还要再给自己蒙上面,是这个意思吗?”
,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后来我又查了当时给苗季和方利发的信息。其实话机和网络最后都要交在一条线上,三方交叉对比,很容易就能发现它们走的是同一个蜂窝。网络访问只要能定位到路径,最后查到具体的终端无非就是花点时间的事了。”
唐小池真的服了:“小汪啊,哥真的服了你。今年局里评先进,哥一定要给你提个名。”
汪旭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竟然有点害羞起来:“我就是闲得没事,上学时候养的毛病,有题不做,心里发慌。”
唐小池点头:“慌的好,慌的好。”
汪旭摇头:“但是马副队不让我查。说张庆业的案子已经结了,启明福利院的案子,和这些细节关系也不大,重点没必要放在这个上头。而且……他觉得我这么把两个案子往一块扯,是胡闹。”
唐小池一听就明白了,说:“马副这个人吧,比较保守,而且他有家有口的,牵挂多顾虑也多。这会要是把张庆业的案子再扯出来,我估计郑局就该吃人了。你手上的证据缺乏明确的指向性,哪怕能证明那短信就是这个秦什么发的,又怎么样?他就说他发错了,咱们一样拿他没办法。”
汪旭看他一眼:“叶队也这么说。”
唐小池拍拍他:“是吧,所以说也不能怪马副。每个领导的性格不一样,你总得适应。”他话锋一转,“不过马副要是知道了你现在还在查,你小子可跑不了要挨批评。”
汪旭垂头丧气:“我怕蒋欢明天就要去跟马副队说。”他顿了顿,“你说她怎么突然生那么大的气?”
唐小池接上话:“我也觉得怪呢。普通人碰上这种事,第一反应都是先问个明白吧?我看她没问两句就发火,好像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事似的。”
汪旭若有所思,没说话。
两个人在办公室里嘀嘀咕咕半天,最后还是下了班。
只是在家连被窝都没暖热,又被电话叫了起来。
叶潮生睡到半夜,也被刺耳的电话铃声叫醒。
他猛地按掉铃声,跟着坐起来,接起电话。
许月在旁边慢慢地翻了个身,睁开眼睛,听见电话里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什么抓到了。
叶潮生挂了电话,借着房间里的夜灯,扭头看见许月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不由得心生爱怜,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说:“局里的电话,说廖永信被抓到了。”
许月一下清醒过来:“这么快?”
叶潮生躺回床上,口气有些嘲讽:“难怪叶成瑜看不上他,跑都跑不利索,在川省边境被抓了个正着。明天押解回局里,郑局叫我去一趟。”
他转身摸摸许月的脸:“睡吧。”
许月没说话,室内顿时安静下来,隐约还能听到月半在底下走动的声音。
不多时,隔着窗户传来闷闷的两声闷雷,紧接着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许月就着雨声再次睡了过去,再次被闹钟叫醒时,雨依然没停。城市的天际线被雨幕模糊,从窗户眺望出去,仿佛一个混沌的没有时间的宇宙。
叶潮生穿着制服从下面上来:“早餐放桌上了,我得去趟局里。来不及送你了,帮你叫了车。”
浅蓝色的制服衬衫衬得他整个人英俊挺拔无比。许月不由自主地走过去,伸手在叶潮生的警衔上摸了摸,说:“我知道,开车小心。”
他向往的神情被叶潮生看在眼里,不由得心头一酸,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把人拉过来使劲抱了一下。
☆、昨日重现 四十
这雨下得格外大,毫不留情面。风刮得厉害,撑伞都勉强。
许月一手勉强撑着伞,一手还抱着收上来的作业,直后悔刚才不该拒绝学生要帮他吧作业送到办公室的提议。
他终于进了办公楼,刚喘一口气,便听见身后的门又被推开了。
他眼下狼狈,无意和人主动打招呼,干脆连头都没回,只背过身,装作要整理衣服的样子,等刚才进来的人走过去。
只门推开又合上后,就再没有动静了。
许月猛一抬头,正对上秦海平黑沉的眼睛。
廖永信被押送回来,已经是下午了。
省厅的几个大领导亲自来了。市局里但凡叫得上名号的,全都出现在会议室了。
会议室椅子不够坐,沿着墙又站了一排笔挺的小白杨。
散会以后,省厅的领导率先站起来往外走,郑望没跟着,反而落在了最后,点点叶潮生:“先跟着去送送,然后去一趟我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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