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旭呆滞地点点头。他不知道为什么,听得有些发冷。他从来没有听人从这个角度去分许过那些连环杀人犯,就好像眼前的人真的经历过那种感觉一样。
“因为人类在精神上依赖食物,千万年来,通过口腔咀嚼食物这个行为代表了生存。没有坐在餐桌前,用餐具将食物送进口中咀嚼消化,就等于没有好好地生存那样 —— 这就是他的仪式感。如果要好好地吃饭,不能用地上捡来的树枝,也不会用手去抓。”
他顿了顿:“嗯,当然也有例外。总之就是这样的仪式感。那把刀,就是他吃饭的餐具。如果要杀人,就一定要用那把刀那样才是一次完美的杀戮。”
汪旭已经彻底呆滞,什么都说不出来。
许月已经走回桌前,拿起方才的资料,对他说:“这边还有件事要麻烦你,找一找十年内,以海城为中心的,方圆二百公里的所有割喉案。包括已经破获的。”
汪旭愣了几秒才回神:“噢——哦,五年内的,不够吗?”
许月从里面抽出一份资料来:“比较接近的,只有这一个案子,但这么看起来,他还是太熟练了。这还不足以支撑起一个全面的侧写。我想找到他最开始的那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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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重现 十七
叶芸生提着手包,匆匆走进写字楼。正是午餐时间,写字楼内工作的白领像从罐头里被倒出来的沙丁鱼,一股脑地从刷卡机前涌出来。
叶芸生逆着人流,走进电梯,直上了顶层。
顶层的前台秘书急忙扔下手机站起来:“叶总。”
叶芸生手上主持着一个度假村项目,人人见她都称一声叶总。
她的脚步顿也未顿:“我来找叶董事长,约好的。”
前台秘书这才赶紧回头抄起电话通知里面。没等她电话打通,叶芸生已经推门进去了。
叶成瑜的办公室前年才翻修过,从日本订做了一整套的家具,
整个办公室被一个巨大的接着天花板的原木立架一分为二。叶芸生绕过那套装腔作势的茶台时,便听见立架后面有人说话。
“秘书都没有通报,你就推门进来,在公司里就要讲公司里的规矩。”
叶芸生径直走过去,在宽大的写字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叶成瑜这才抬首,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儿。
叶芸生发现父亲的两鬓下隐隐冒出一点发白的发根。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叶成瑜一向非常在意自己的体面和形象,尤其这种细节的地方。
她被父亲看得心里有些虚,不由得目光游移。但一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又不得不挺直腰杆,只等着叶成瑜先说话。
叶成瑜摘下眼镜:“我听说你在底下偷偷地查账。” 他的声音听起来倒还算平静,神色也很轻松,就像在聊天,“跟爸爸说说,怎么回事?”
叶芸生不自觉地挺直背:“爸爸,叶氏的账目有问题,连续三年都有问题,包括我手底下现在的。你叫我来,说明你知道,对吗?”
叶成瑜盯着她看了几秒,说:“你长大了,也学了一些东西,现在都会看账了,爸爸很欣慰。”他没有回答叶芸生的问题,“不过你做好交代给你的事情就行了,别的不要去管。还没有到要你去操心的时候。”
“怎么可能不管我的事?现在的项目是我在管,账目有问题,我也有责任啊!明明从我这里交上去的账是一个样,到了总公司里又是一个样,到时候怎么说得清楚?”
叶芸生原本还有些心虚,好像私下打探父母的隐私,总有些不大理直气壮的感觉。这会听叶成瑜的意思,是要她当做没看见不要管,顿时坐不住了。
“爸爸,川城的项目一直在亏钱,为什么不关掉它?” 叶芸生深吸一口气,把自己在来路上想好的说辞拿出来,试图好好讲道理,“既然现在的经营策略有问题,我们不能讳疾忌医,只为了不面对董事们的指责。关掉亏损的项目,及时调整经营策略,爸爸,这才是正确的做法啊!”
叶成瑜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不欲再多说下去:“你不要拿你书里纸上谈兵的那一套来想当然。我送你去上学,不是为了让你回来教训我的!干好叫你干的事情就行了!”
叶芸生急了,踩着高跟鞋冲到写字台前,鞋跟在大理石地面上砸得生响,低头直视自己的父亲:“爸爸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一个企业有盈有亏这都是正常的,不至于要在意到这个地步。你手里的股权加起来远超其他几个股东,没有人能威胁你在公司里的地位,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难道仅仅是因为面子吗?面子就那么重要吗?”
叶成瑜的脸色难看起来。他站起来,不等他开口,叶芸生又抢着说:“当年大伯拐了小孩子,你为了叶家的名声,为了自己的名声,不报警,还替他遮掩,那是人家小孩子一辈子的阴影啊!好,我可以理解,你是为了叶家,这都算了,那我呢?”
叶芸生指指自己,不知不觉她的声音已经高起来:“你知道大伯是恋|童|癖,我小的时候常常去老宅,你也从来没有提醒过我和妈,这又算什么?你在意过我的安全吗?你当我是你的女儿吗?还有现在这些事,你明知道一旦出了问题,我也会被牵连进去,可你还是一意孤行!你这样,又算什么父亲!”
她话音刚落,一道掌风已经扇到面前 —— “啪”地一声,一个响亮的扇在了她脸上。叶芸生被扇得趔趄,脚下一歪,高跟鞋的鞋跟在光亮的大理石地面打滑一下,立刻扭了脚踝。
“你就是这样和父亲说话的吗?!”叶成瑜喘着粗气,暴怒的面孔扭曲,两只眼睛要喷出火,像一条被人拽了逆鳞的恶龙,“谁教你的这些?是叶潮生还是你妈?”
眼泪瞬间涌出了泪腺。
叶芸生扶着写字台,忍着脚踝的剧痛说不出话来。
叶成瑜指着她,气得浑身发抖:“我就是太放纵你了,纵着叶潮生和成小蓉管你,才把你管成这个样子!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是要学叶潮生,也要和我对着干吗?!”
叶芸生咬牙忍痛,从喉咙里挤出哽咽的声音:“哥哥怎么了?不就是没有听你的话,不就是去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那几年如果不是哥哥护着我,我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叶成瑜盯着她看了几秒,怒极反笑:“你还替他说话……” 他笑了两声,“他们算你什么人?你替他们说话……早知道你蠢成这个样子,就该早点让你找个人嫁了!”
叶芸生咬着嘴唇,拼命睁大眼睛,不想让眼泪流出来。
写字台上的电话响了。
叶成瑜接起来,说了句“让他进来”,接着挂了电话,转而看着自己的女儿:“把你手上的事准备一下,我下午叫人去交接。你现在立刻回家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来公司!”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叶芸生下意识回头,进来的人是王平。
王平见到父女两个剑拔弩张的样子,尤其是叶芸生眼圈周围明晃晃地一片红,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笑起来:“哎哟,叶董,你看看,孩子都多大了,你还搞严父那一套。自己的小闺女犯了点什么错,好好说嘛。”
他说着要往这边来拉叶芸生的胳膊。
叶芸生是知道他在启明福利院的那些破事,当即嫌恶地扭开身体,勉强撑起还在不停作痛的脚踝,一瘸一拐地走出办公室。
门口的前台秘书一脸惊疑地看着她走过来,立刻低下头,只抬眼觑她。
叶芸生活到这么大,才是第一回挨打,还是在这种情况下,又委屈气恼又丢人,狼狈至极,顶着进出的上班族打量探究的目光,逃进了停车场。
她在车里坐了好久,才慢慢冷静下来。她今天原本准备好了一套说辞,要来和叶成瑜好好谈谈。不料叶成瑜没说几句就开始发火,她毕竟年轻,沉不住气,几句话就和父亲对上了。
她回想一下刚才在办公室里叶成瑜说的话,突然觉得不大对头。
叶成瑜怎么说的来着?
—— 他们算你什么人,你还替他们说话?
叶芸生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咀嚼着这句话,脑子突然冒出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念头。
她呆坐半晌,摸出了包里的手机。
王平端着秘书倒的咖啡,在方才叶芸生坐过的沙发上坐下。
叶成瑜背对着他,站在窗前。
“你就这一个女儿,这么又打又骂的,未免伤了孩子的心。有话好好说,她还是小,又有很多事情不清楚。” 王平喝一口咖啡,酸苦刺得他皱了皱鼻子。
“现在顾不上哄着她了。以后再说。” 叶成瑜望着窗外,“那边怎么样,联系好了吗?”
王平放下手里的咖啡,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金属 U 盘,站起来走过去,放在叶成瑜的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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