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法医的徒弟拿起操作台上的一点头发样品,说:“这个芬|太|尼,是沾在头发表面的,原本可能是液态或是气态。我又重新做了提取,计算了头发上的芬太尼浓度。”
胡法医的徒弟顿了顿:“这个浓度是致死量的十八倍。”
“十八倍?”
胡法医的徒弟点点头:“芬太尼的致死剂量非常低,只要一点点就足够了,而且能够通过皮肤和呼吸道粘膜来吸收。这个剂量的芬太尼,不论是滴在皮肤上,或是气化后喷在空气里,只要接触,就会在短时间内造成严重呼吸抑制和肌无力的情况,不及时注射解毒剂,很快就会导致人的死亡。”
“多快?”叶潮生追问。
胡法医的徒弟说:“基本上,吸进去立刻就会出现症状。到完全死亡的话……这个剂量,可能也就是一两分钟的事吧。不过——我看你们那个受害者死亡报告写的是自缢?”
他摇摇头:“这不太可能。芬太尼一旦吸入,又是这么大的剂量,当时人就软了,怎么可能还能自缢?”
叶潮生不置可否:“这个现在还不好说。尸体当时连尸检都没做焚化了。” 他拿过报告,“辛苦你了,走了。”
胡法医的徒弟喊住他:“叶队,你这个上面的人写着,叫陈来。”他小心翼翼地问,“是那个陈来吗?”
胡法医的这个徒弟是陈来出事以后才进市局的。平时这些事都跟密辛似的,没事也没人说起。偶尔有人不小心提一两个字,旁人就立刻打着哈哈把话题岔开了。
“你小子又在这不干活瞎打听什么?”胡法医从两人身后进来。
两人一回身,正对上胡法医手里拿着一把擦得锃亮的刀。
胡法医的徒弟夸张地朝叶潮生身后退了一步,作惊恐状:“师傅,你说话就说话,拎刀干嘛啊——”
胡法医啪地把手里的刀拍在操作台上:“写你的报告去!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就爱跟这听故事。这么爱听你怎么不揣把瓜子儿上天桥去?”
胡法医的徒弟根本不怕他,嘿嘿一笑就溜出去了。
叶潮生也想走,胡法医喊住他:“刚好你来了,我跟你跟你说说这个刀。”
“这把刀,这个叫做出刃。”胡法医说,“这个才是你们要找的刀。”
☆、昨日重现 十三
所谓出刃刀,是日式料理店专门用来处理鱼鲜海货的刀。单面开刃,刀背厚而直,刃角窄而锐,碳钢精制,吹毫断发。
胡法医拿起操作台上的刀在手里比划了两下:“这把还不算是真正的出刃,是我八十块钱从西城市场买回来的,只能用来模拟入刃的角度。”
他打开操作台上方的显示屏,调出受害者的伤口照片,放大:“这是温林案的受害者脖子上的伤口。”
“这是用混合凝胶制成的假组织模拟出来的伤口,用的是我从西区市场买回来的那把刀。这二者入刃的角度是一样的。”
胡法医又调出另一张照片:“这个模拟伤口,是用现场发现的带指纹的那把刀造成的,现在看出区别了吗?”
叶潮生盯着照片没说话,心里想着陈来的遗书。陈来说他工作中犯了错误,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当时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
胡法医又喊叶潮生:“你们找的凶器应该就是这种刀,但还不是我这把西区市场里买的冒牌货。”
叶潮生回神:“什么意思?”
胡法医再次调出模拟伤口的照片:“人的颈部软组织丰富,肌肉发达,普通刀硬度低不够锋利,非常容易被卡住。就像我的这把普通不锈钢,硬度不够,就会带来伤口边缘的撕扯。”
他又调出真正的伤口照片:“真正的伤口,边缘齐整,平滑,切面整齐。整条伤口是连贯的,中间没有任何停顿阻滞。只有碳钢制成的出刃刀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口。但这种刀,一般人家不会买,贵不说,也十分娇气,时不时就要送去保养。”
叶潮生:“您的意思是,这种刀不常见?”
胡法医想了想,说:“也不至于到罕见的地步。日式的料理店,还有一些对刀具非常爱好的人,可能才会去买。”
叶潮生点头:“行,我知道了。谢谢您胡法医,辛苦了。”
胡法医摇头叹气:“别说谢了……当初我要是抽点时间多盯着点陈来,也许就不会出这么大的纰漏了。”
叶潮生原本已经抬步要走,听他这么说,脚下又方向一转:“还有件事我想问问您。”
胡法医:“你说。”
叶潮生:“当时出事前,陈来有跟您,或者是跟别的法医问过这些事吗?”
“你说刀的事?”胡法医拧着眉头回忆了半天,“这可记不清了,应该是没有……那阵都忙疯了。”
叶潮生原也就是顺嘴一问,没指望他还能记得那么久之前的事:“辛苦您了,我先走了。”
“不过……那会他好像一直占着指纹对比的机器。”胡法医又想起一点细节。
叶潮生闻言,脚下一顿:“对比指纹?”
“对,是有这么回事。我还记得有人抱怨来着,说他一直占着那台机器。”胡法医肯定了自己的记忆。
叶潮生点点头。
从法医科的小楼出来,夜阑更深。夜空里倒是晴,一轮上弦月不高不低地挂在西天。市局院子外面的马路上,偶尔有汽车驶过,更衬得万籁俱静。旁边的办公楼,只有三楼和四楼还亮着一点灯。
三楼是刑侦队的办公室,四楼,多半就是马勤他们临时办公的地方了。
许月索性把原本立在墙边的白板拖了出来,一人高的白板上,写满了文字、图形,还有各种不知其义的符号。
叶潮生进来,吹了声口哨。
许月站在白班前,左手拿着两张照片,右手拿着白板笔,在已经画满的白板上仍在锋利插针地写着什么。
他头也没回:“怎么样?有什么进展?”
叶潮生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下巴靠在许月的肩膀上:“一是陈来死前接触过芬|太|尼,剂量很大,法医说超过致死剂量十八倍。老胡说刀也不对,杀人的凶器应该是一把保养良好的出刃刀,日本佬杀鱼用的那种。他们那会拿来的菜刀根本就不是凶器。”
许月正在写字的手顿时停了:“芬|太|尼?”他顿了几秒,下了结论,“那他就很可能不是自杀了。”
芬太尼一旦接触人体,几秒之内就会起效,绝无可能还有劲儿把自己挂上晾毛巾的杆子。
叶潮生点点头:“还有呢,胡法医做了比对,杀死马晴康明的,和杀死王新平的凶器,很可能是同一类型的。但考虑到这种类型的刀具不算常见,你觉得有两个凶手,拿着同一种刀具,用同一种手法杀人作案的概率又多高?”
许月边写边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就多了一个流窜在外,还情绪不稳定的割喉杀手了。”他合上笔,“怎么看都不是好事。”
叶潮生松开他,顺势坐上旁边的桌子,松垮垮地歪靠着墙,打了一个长长地呵欠。
“可不是么。明天见完那个温从,我得顺便去一趟看守所。先看看监房的环境。”叶潮生使劲揉了下眼睛,好像进了什么东西,怎么都眨不出来。
许月也发现他的眼睛红得厉害,走过来捧住他的头,轻声命令他:“别动。”
叶队长很乖,当即支着头任由他摆弄。
许月伸手轻轻地拨开叶潮生的眼皮。一根脱落的睫毛藏在里面。
他手法轻柔地推两下,睫毛就被挤了出来。
接着,他小心地从叶潮生的眼角拈起那根睫毛:“好了。你眨眨眼。”
叶潮生听话地眨眨眼。他的眼睛原本就好看,刚打过呵欠,还带着点泪意,眼角又被揉得红。
许月盯着他看,不知怎么,就从里面看出一点脆弱的勾人意味。于是喉结无意识地滚了又滚。
叶潮生没有错过他这点细微的动作,仰着头眯眼笑了起来:“许老师,你现在是不是很想亲亲我?”
许月原本只是走神而已,这会却像被输入指令的机器人,鬼使神差地,按着叶潮生的肩膀,对着眼前形状优美的嘴唇便低了下去。
叶潮生一向是顺杆爬的,绝不可能就让他这么完事。在许月一触即要离开的瞬间,当即握住他的肩不让他走,反客为主地迎了上去,开山叩门,攻城掠地。
是春日的夜温和又多情,又或是因为夜晚总令人难以自制。许月像被海中壬妖引诱的水手,任由对方将自己拉进这片温暖的情海。
直到吊顶上的节能灯管“噼啪”地闪了一下,许月才猛地回过神来,一个念头从他脑海里滚过去。
他一轻轻挣扎,叶潮生便立刻放了他。
“王新平。”许月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话。
“什么?”叶潮生的脑子一时还没转过来。
许月语速飞快:“陈来是王新平杀的。灯灭之后他就进去,用事先准备好的芬太尼毒倒陈来,再把陈来挂在毛巾架上,伪造出自杀的假象。”
他说完,忽然发现叶潮生没什么大的反应:“你早就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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