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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浇愁 (priest)


  话没说完,宣玑不知听见了什么,猛地一抬肘,把盛灵渊往身后一拨,同时一道火光从他兜里飞了出去,流星似的冲进了他们左手边的浓雾里。
  火光把浓雾豁开了一条裂口,一道影子倏地钻了过去!
  救援队员们跟着他集体向左转,然后又齐刷刷地往右退,退的最多的一位缩到了“浓雾墙”的边缘,不等站稳,就觉得后颈上一阵小凉风扫过,那救援队员猛地回头,一条冰冷湿滑的东西绕着他的脖子转了一圈——那是一条舌头!
  “卧槽!”
  “什么东西!”
  燕秋山:“冷静,幻觉!”
  “不是幻觉啊燕队,他有哈喇子!”
  “快把领子立起来!”
  燕秋山:“……”
  搜救队员们一个个活似踩了电门,原地乱蹦,只有盛灵渊稳如定海神针,他方才被宣玑一紧张拨到身后,手就顺着宣玑的小臂滑到对方掌心里,摸到了一把冰凉的冷汗。
  盛灵渊一下就乐了,咬着宣玑的耳朵补全了自己没说完的话:“……害怕?”
  宣玑走南闯北,不怕妖不怕魔,不怕各种球球蛋蛋的大小怪物——就怕鬼。
  对,离火的主人,世上阳气最充足、最辟邪镇宅的神鸟,他怕鬼。
  上大学的时候,宣玑加入的头一个社团叫“神秘民俗研究组”,那时候他刚从赤渊里爬出来,外面的世界变化太大,别人说什么他都迷迷瞪瞪的,也不知道大家都是干什么的,一眼看见这个“神秘民俗研究组”宣传海报上的符咒——虽然画得驴唇不对马嘴,但总归有点熟悉的影,于是稀里糊涂地混了进去,原想着去指导一下后辈们应该怎么画符,结果进去才发现,这是一帮灵异恐怖爱好者,熊孩子们一天到晚不是通宵看恐怖片,就是跑到各大名鬼屋打卡,隔三差五组织几个“碟仙”“笔仙”之类的活动,学校也不管管!
  宣玑砍过妖王,殴打过人魔,自以为三界以内能横着走,不料败在了“鬼”这种凡人的想象产物上——比天空和海洋更广阔的,是伟大的凡人们放飞的想象力。本来刚出赤渊,他精神状态就不稳定,参加了两次“神秘民俗”研究活动,差点没给吓成史上第一只神经衰弱的朱雀,从此还落下了“越怕越爱看”的毛病。
  不过他们族向来只开屏,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断然不能在心上人面前承认。
  “我怕什么?我有什么好怕的?”宣玑一边别别扭扭地把自己的手往外抽,一边故作不以为然道,“鬼屋么,都那一套——突然在你耳边叫唤一嗓子,伸几只手抓抓你脚什么的,一开始新鲜,玩腻了就没劲……音噫!”
  这位“鬼屋专家”的尾音蓦地抬高了三个调门,只见地上突然浮起一大堆冰凉的白骨爪子,“嘎啦嘎啦”地去抓众人脚腕,与此同时,浓雾中惊雷似的炸起一声惨叫!
  宣玑整个人直上直下的蹿了起来,额间族徽都现了身,反手抓住了盛灵渊——他像个一遇到危险就把肚子藏起来的小动物,下意识地把要害往怀里藏。
  “要害”本人低头碾碎了一只爪子,得到了莫大的娱乐,笑得特别不怀好意。
  盛灵渊说:“在魇阵里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这地方你们怕什么就来什么。”
  他这句话不说还好,话音没落,气温陡然又下降了五六度。
  接着,一股混杂着消毒水的腐臭味弥漫开,浓雾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有蛇在地上爬,又像破旧的衣料彼此摩擦,或远或近的脚步声杂乱,周围光线忽明忽暗了起来!
  搜救队员中个别同志的恐怖片阅片量很是惊人。
  宣玑一点也不想跟“同好”交流这些,当场炸了毛:“说了别瞎想!”
  瞎想这玩意,从来是越不让越厉害。
  燕秋山:“……”
  他踢开了一颗到处咬人脚的僵尸脑袋,莫名有点怀疑陛下是故意的。
  突然,几滴冰冷的液体落在了燕队身上,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抹,还没看清楚,旁边一个搜救队员就指着他“嗷”一嗓子:“血!血!”
  众人同时抬头往上看,见他们头顶缓缓露出一颗脑袋,热气球似的飘在半空,脖子底下拖着一串热气腾腾的内脏,是个东南亚传说中经典的“飞头降”形象。
  宣玑:“你们有病吧?想就想了,还描绘得这么具体!”
  “大冬天的,他不冷吗?”盛灵渊惊奇地看着这位,腊月天不穿衣服就算了,他连皮都不穿,练什么功夫能这么抗冻?
  有个搜救队员快哭了,哆嗦道:“可是东南亚地区就是不冷啊!”
  飞头降冲他们笑出了一口里出外进的大黄牙,猛地俯冲下来——
  宣玑:“快住脑!”
  搜救队员们被脑袋一扑,连忙往四周躲,一不小心离开了盛灵渊的保护圈,一脚踩进浓雾里,紧接着就被雾气包围,再也找不着同伴了,陷入了各自的恐怖脑洞里。
  宣玑矮身躲过脑袋,被啰啰嗦嗦的肠子扫了一肩膀,他单手捞住了一根肠子,触感高度逼真,还带点体温,把他摸崩溃了,一簇雪白的离火顺着掌心蹿了上去,飞头降的脑袋被炸进了一团焰火似的白光里,差点连盛灵渊的头发一起燎了。
  别人炸毛他炸火,盛灵渊险伶伶地避开走位癫狂的离火,伸手绕到宣玑身后:“好了好了。”
  宣玑听见了他没憋好的一声轻笑:“我还没聋呢!”
  盛灵渊有点后悔,跟小剑灵心神相通二十年,自己居然没发现对方这条“小尾巴”,他不无遗憾地想:“早知道小时候多给他编点‘有趣’的故事了。”
  不过几分钟以后,盛灵渊就不这么想了,他在高度还原的实景下,近距离地欣赏了世界知名恐怖片里的各大经典场景,对后人们的编排能力叹为观止:什么倒着爬楼的小女孩,后背“镂空”的老头子,缺了下巴的大姑娘,穿着黑西装的白脸傻大个……
  这他真的编不出来!
  尤其那傻大个,没长脸,细伶伶地从黑衣里伸出一颗白头,在大雾里显得怪水灵的,像棵饱满的蘑菇。
  盛灵渊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宣玑拖着一通狂奔。
  盛灵渊:“等等,你跑什么?”
  宣玑:“那是瘦长鬼影!谁碰谁死,别看了!”
  陛下莫名其妙:“凭什么?”
  天魔都没有这么狂妄。
  “就是这么设定的,我哪知道?”
  在魇阵下,游乐场南区好像被扩大了无数倍,伸出了数不清的岔路和迷宫,当年魇阵就这套路——把每个人单独隔开,再逐个困死。
  不过那时候的魇阵可不像现在这个空壳,有阵主,杀机遍布,阵眼还不断变化,要是当时不小心被魇阵中的“舌头”舔了脖子,人十有八九就凉了。
  至于这个空壳的魇阵,阵法本身是“死”的,其实一脚迈进来盛灵渊心里就有数,不料还有“意外收获”,他忍不住起了一点促狭心,憋着没说,被宣玑拽着在魇阵里没头苍蝇似的跑,可能有活血化瘀的功效,连隐隐作痛的后腰都舒坦了不少。
  宣玑怒砸了一面鬼影乱窜的镜子,一眼瞄见他眼角的笑意:“你看上瘾了吗?有完没完,还装!”
  要不是有人陷在里面,怕误伤同事,他就一把离火把这废墟烧了。盛灵渊这混蛋,十来岁的时候就在魇族高手眼皮底下反制阵主,后来更是精通到能在魇阵基础上自己捏造幻境,收个摊明明是分分钟的事,就知道消极怠工拿人取乐。
  盛灵渊勾了勾他的手心,似笑非笑地问:“这会儿怎么不叫哥哥了?”
  宣玑:“……”
  盛灵渊笑了起来,将他往前轻轻一推,宣玑仿佛一脚踩空,从“云端”栽了下去,周围光影流转,浓雾散去,他下意识地展开翅膀,落到实地上的时候,发现自己到了一处工地——应该就是施工时候不小心挖穿了魇阵的事故点。
  “好啦,这不是到了么?”盛灵渊顺手在他的翅膀上撸了一把,“我没有一点正事不干。”
  宣玑竖起来的汗毛还没下去,本想喷点什么,不料被他摸得哆嗦了一下,愣是忘了词。
  他呆了一瞬,不知想起了什么,偏过头,不太自然地干咳一声,一言不发地夹住盛灵渊的手,感知着周围能量变化。
  “等等,我觉得这里好像是……”宣玑嗅出了一点熟悉的气息,他有些吃力地回忆了一会,“阵眼?这帮死催的倒霉蛋把阵眼给挖了?”
  原版的魇阵阵主是魇兽一族的族长,被盛灵渊和前来救援的阿洛津里应外合,连最后一处阵眼一起一剑砍了,尸体就钉在最后一处阵眼中间。
  于是宣玑指尖弹出了一枚硬币——硬币的材料来自于当年融化在赤渊里的天魔剑身,他虽然已经恢复真身,但托身天魔剑三千年,那冷铁好似也成了他的一部分,依然能随心所欲地控制——硬币一脱手,就立刻朝着一个方向滚了出去,魇阵的阵眼是天魔剑砍的,铁还记得。
  “可说呢,”盛灵渊叹了口气,“真会挑地方,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大动静。”
  阵眼就像台风眼,风平浪静的,那些层出不穷的鬼影都消失了,只有人他们俩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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