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凉沉吟片刻,拔腿就跑,周向晚一愣,高兴地啊了一声,奋起直追。
吴凉爆发出了毕生的潜力,低头猛冲,但没跑两百多米,就被周向晚扑了个正着。
“我抓到你啦!”徐徐晚风,混着缕缕栀子的香气,周向晚抱着吴凉,眼睛闪闪发光,“轮到我了!”
周向晚三两下把鞋子蹬下来,逼着吴凉穿上,像野狗一样往前掠了十几米,回头张开手臂,蹦跶几下兴奋道:“快来抓我,快点!”
吴凉:“……”
吴凉迈着沉重的步子,怀着沉重的心情,发出沉重的声音:“你往那条路跑……物业在那边。”
周向晚深谙你来我往的游戏之道,放水放得好似开闸泄洪,跑几步就往回头吴凉身边扎,被抓住了之后还贼开心,要抱着吴凉跳来跳去,吓得吴凉又是好一顿魂飞魄散地奔逃。
就这样,两人你追我,我追你,周向晚光着脚,跑得热气腾腾,开开心心,吴凉提着一只拖鞋喘成老狗,终于来到了物业部。
一迈进门,就听见保安大爷指着周向晚一声大叫:“是他!就是他!那个开法拉利的!”
原来,吴凉住的小区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周向晚一路开车,撞飞的门口蓝牙杆,打趴三个保安,钱盟伏低做小,好说歹说,赔了好几万才勉强了事。
“吴先生,你这怎么搞成这样啊……他谁啊?”
吴凉笑笑,接过备用钥匙,道:“一个朋友,他喝醉了。”
周向晚哼了一声:“朋友?我明明是你……”
吴凉不知道周向晚要说什么,只是有某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忙捂住他的嘴,道:“闭嘴。”
保安面色古怪,低语道:“他说他是来捉奸的。他老婆呢?”
吴凉:“……”
拿了钥匙走在路上,周向晚依旧充满活力,拍拍吴凉的背,道:“这次还是你先跑吧,我喜欢追你!”
吴凉这次真的是跑不动了,胃痛得不行,一心一意只想回家躺尸。四下看了看,发现人丁稀少,一阵激烈的心理斗争后放弃了抵抗,“你赢了,你背我吧。”
“好。”周向晚先是有些失望,又很快兴奋起来,背对着吴凉半跪下,“快上来!”
怎么说,吴凉从来没被人背过,趴上去的时候紧张得身体都僵了,手不知道搁哪里,腿也不知道怎么放,羞耻得不行,出了一身汗。
周向晚托着吴凉大腿站起来,往上推了推,吴凉吓得搂住周向晚脖子。
周向晚站一步一步稳稳地走着,忽地站住,缓缓道:“往哪边走?”
吴凉指出方向,问道:“你刚才想说,你是我什么?”
周向晚想了想,往前蹦了几下,步子轻快,语调也轻快,大声道:“我是你的小天使!”
吴凉:“……”默默空出一只巴掌,在寥寥路人的迷之注视下,严严实实地捂住了脸。
一番折腾,两人终于回了家,周向晚打了个哈欠——“我想睡觉。”
吴凉相当感动,打开客房的大门,道:“洗漱品在右边第一格柜子。”
周向晚在床上滚了几下躺好不动了,吴凉如释重负,快速洗了个澡,围着浴巾打开卧室的门。
一秒后,吴凉浑身一僵,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来自西伯利亚恶势力的暴击。
简约的室内装修,雪白的床,雪白的被子,中间盘腿坐着一坨目光炯炯的周向晚,且,不着寸缕,是光溜溜一坨。
吴凉瞪大眼,心理落差瞬间弹开了十万八千里,心态崩得嘎嘣脆——为什么他又又又出现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周向晚,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周向晚无动于衷,拇指捻着食指,就像用手指比了个小心心,朝着吴凉神神秘秘地招手:“你来看。”
吴凉沉着一口气,凑近周向晚的的手指,生硬道:“看什么?什么也没有。”
“你再仔细看看。”
吴凉眯着眼看了看,逆着光,看见了一根短短的头发,道:“怎么?豌豆公主,你的床上一根头发都不能有?这头发会戳破你娇嫩的肌肤吗?”
周向晚沉声道:“你的发质细软偏黑,我是长头发,这根头发又卷又粗还分叉,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
是谁的,不言而喻。
吴凉受不了和别人睡一张床,他会感觉到无比的焦虑,还有一种私人领域被人侵犯的强烈不适感,往往一个晚上都合不上眼。所以,他从来没和杜枫睡一起,杜枫平时都睡在客房,这也是杜枫经常拿出来和他吵架的理由,不过,不管怎么吵,吴凉绝不接受别人睡他的床!
“你竟敢让我睡死人渣躺过的床?!脏死了。”周向晚哼了一声,往下一躺,“我要睡你床。”
吴凉堆积了一个晚上的情绪到了临界点,当下邪火就蹿起来了。
“你睡沙发,”
吴凉拉着周向晚的手臂,用力往外扯,“你去睡沙发!要不然睡地板!”
“我不,你家沙发那么短,我腿没地方放!地板还很硬!”周向晚拉着被子一卷,冒出一颗毛绒绒的脑袋,在床上扭来扭去,耍赖道:“我要睡这里!我就要睡这里!”
这么一卷,就出了事——周向晚将吴凉腰上围着的浴巾扯下来了!
那一瞬,卧室光溜溜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半晌,周向晚喉结动了动,突然站起来,小声道:“我不睡床了,我想睡你。”
吴凉退了一步,背靠着衣柜,如果他有毛,必然是浑身都炸开了,他指着周向晚吼道:“你别动,你敢动!我敢动我剁了你!”
周向晚委屈地眨眨眼,道:“我不敢动。不敢动。”
吴凉拉开衣柜,闪身躲了进去,窸窸窣窣了几声,从柜子里弹出几件衣物,和一道闷闷的声音:“如果你不想我报警,就穿上。”
周向晚慢腾腾地套上了淡黄色的海绵宝宝睡衣,袖子短了一截,背上也绷得很紧,不满道:“好小啊。”
吴凉躲在柜子里,声音依旧闷得慌,“不小!你觉得小是因为内裤是刚买的!”
“我还开始没穿内裤。”周向晚捏着手指拎起四角内裤,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满脸嫌弃。
“丑。我不穿。”
吴凉咬牙道:“……你给我穿。”
周向晚抿了抿嘴,笨拙地套上内裤,绷出一圈喷张的形状,道:“太紧了吧。”
“你穿好了吗?”
周向晚乖乖穿上裤腿短了一截的条纹睡裤,道:“穿好了。”
吴凉摸黑穿好衣服,出来才发现他穿错衣服了,上衣是灰白条纹,下面是嫩黄的海绵宝宝睡裤,看起来不伦不类的,吴凉相当心塞道:“我最后再说一遍,你去睡沙发。”
周向晚眼睛亮亮的,“那我能睡你吗?”
“周向晚,你是不是在装醉?哪有人喝醉酒这么精神的?”
吴凉气得眼睛发红,颤抖道:“我这就把这床烧了,今天晚上,我们谁也别想睡!”
“无法无天,无耻无聊,无理取闹!”
周向晚嘴唇动了动,一脸懵懂。
“得寸进尺,不可理喻,丧心病狂!”
周向晚虽然一句也听不懂,但是知道吴凉是在骂他,他茫然地望着吴凉的脸,觉得吴凉连骂骂咧咧都要追求骂得对称,骂得押韵的样子很迷人。
“打火机呢!我明明放在柜子上的!”
周向晚抱着被子坨在床上,眯着眼睛,几次张嘴想说话都被堵了回去。
吴凉满房间乱翻,突然发现床头柜上有一个方方正正的灰色盒子,上面系着一条厚重的丝带,在灯光下能看见上面金色的丝线闪着暗光。
“这什么?!”
“哦,这个。我刚才就想说,但是你太激动了。”周向晚挪到盒子边上,拆开蝴蝶结,打开盖子。
一股巧克力的清香苦气在鼻尖萦绕开来,台灯下,是一块正方形的小蛋糕,上面插着一根晶莹剔透,树枝似的蜡烛。
那蛋糕有两个成年男人巴掌大小,宝蓝的底色,斑驳的黄色,花纹扭曲又混沌,吴凉一眼就认出,那是梵高的星空,星月缀以细细的金箔,既璀璨又优雅。
“啪。”
周向晚抬手关了灯,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只能看见空调机上暗红的指示灯。
忽然,哒的一声,是打火机的声音,黑暗里冒出一撮金蓝相间的火苗,照亮了周向晚的脸,一半隐藏在阴影里,另一半被烛火涂上了油画般的柔和色彩。
原来打火机在他手里。
微微湿润的亚麻色卷发别在耳后,周向晚拿着打火机低头点蜡烛,纤长浓密的睫毛,流畅高挺的鼻梁,微微收紧的下巴,全都染上一层浅金色的淡淡明光。他确实是混血的宠儿,遗传了欧美人分明的轮廓,却又拥有亚洲人细腻的皮肤。
打火机清脆的声音短的只有一秒钟,又仿佛被无限无限拉长。
那光,混着热,混着甜点的香气,一点一点蔓延,像鱼尾在摇,又似小荷尖尖,一朵一朵,颤颤地在光的涟漪里晃荡。
一圈一圈又一圈,光芒照亮了房间里每一个角落,墙壁上的人影半重半离,连绵起伏,晃晃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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