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楠还想打趣两句,话还没说出口他就突然警觉起来,他伸长脖子往门口一探头,转身疯狂给杜栩打手势。他伸出两根食指比成一个“V”字,那是九班特定的暗号,象形译为蟑螂须,代表吴晓强主任即将抵达现场,以提醒所有不务正业的同学赶紧把“副业”藏好。
吴晓强一脚踏进九班,就被这扑面而来的学习氛围震慑了一把,他溜溜达达地从前门走到后门,又从后排走到前排,末了想发表几句感言,突然看到杜栩桌斗里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他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伸进去,居然掏出了一个盛白酒用的小杯子来,杯壁上还挂着两滴水珠。
吴晓强冷笑:“有杯子了?那另外一样肯定跑不了吧?”
全班同学都为杜栩流了一滴冷汗。
刚才时间紧迫,杜栩又不敢把杯子一起扔包里,生怕磕坏了——那可是他家太上皇的宝贝——结果这一个小小的漏洞就被吴晓强抓住了。
无孔不入的小强主任,果然名不虚传!
他顶着吴晓强吃人的目光,弯腰从书包里拎出二锅头的酒瓶。
“好啊,”吴晓强怒极反笑:“我在四中呆了将近二十年,第一次见到有学生把酒带到学校来!你说说你是想干嘛?这地不够你跑的,想上天了是吧?啊?!”
杜栩双手举过头顶,面子也不要了,高声嚷道:“主任明鉴!这是白水啊!”
“白水?你骗谁呢?酒味这么重……” 吴晓强打开酒瓶,倒了一杯,凑近鼻子闻了闻,哑火了。
味道重的是瓶口,玻璃瓶里的液体一点味没有,这还真他妈是水。
作者有话要说: 杜栩(骄傲):四中学神亲笔单词护身符,你值得拥有!
冯卓林(睁着我真诚的大眼睛):大哥,你难道不觉得你现在的行为很像收集别人使用过的物品的STK吗?
高奇斌(微笑):难道他不是吗?
虞瑜(冷漠):……老师,今天也不能给我换同桌吗?
杜栩(鬼哭狼嚎):别啊——同桌你走了,让我怎么办?!
虞瑜(微笑):高三之前,我一定要换同桌。
☆、第十四章
“没事闲的,有这功夫看看书!做做题!”吴主任没好气地说。
他没收了杜栩的酒瓶和酒杯,“你们一个个的,踏踏实实学习,不要整天幻想什么仪式、什么转发锦鲤,你们有干这些事的时间,十个单词都背完了!”
杜栩在全班的嘘声中灰溜溜地坐下。
干嘛?以水代酒不行啊?!
都怪他爸说什么饯行酒能保不挂科……这回连他爷的宝贝都丢了。
不如老老实实转发锦鲤保命!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笔盒里那块折成小方块的纸,安慰自己:最起码,我这还有学神亲笔的单词护身符呢!
四中的考场并不按成绩分,和分班一样,秉持着众生平等的原则,电脑随机抽签,让你一坐下都不知道旁边的同学是年级前几十的大佬还是比你低一百多名的渣渣。
如果想对答案,至少你在实际行动之前要考虑清楚,会不会把自己原本正确的答案对成错误的。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杜栩小声对坐在他身后的冯卓林说,“来吧,兄弟!考试作弊,从中得利;以抄为主,以蒙为辅;蒙抄结合,一定及格;如有告密,下课暴力——让我们牢记三十二字学生时代核心价值观,共同走上发家致富的道路!”
“我就免了。”冯卓林从蜗牛壳里探头看了眼门口,又缩回去,“你看看门外。”
吴主任化身为进击的小强,穿梭于各个考场之间,一双小眼睛擦的雪亮,就连没作弊的同学被他盯着看心里都有些发悚。
杜栩一抬头就和他的视线对个正着,吴晓强微笑着对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然后走远了。
“……”杜栩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小纸块。
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圣母玛利亚,巴啦啦能量古娜拉黑暗之神,请学神赐予我无上的神力,保佑我写的全会蒙的全对!千万要脱离倒数五十名的行列!
他抬头扫了一圈,可惜虞瑜和他不在一个考场,不然这份神力可能会更强大一些。
另一个考场里,虞瑜正用铅笔在桌子上涂鸦,画完了又用橡皮擦掉。
第一门考试科目是语文,连草纸都不让带,让他少了一个发呆以外的消遣。
其实他今天有些不在状态。
上个周六是他爷爷的生日,工作繁忙的父母抽空在酒店订了包厢,请了些平时关系不错的亲戚一起吃顿饭,本来是个开开心心的生日宴会,结果被他堂姐那不分场合发作的驴脾气给搅合了。
当天晚上虞老爷子就感觉胸闷气短,本来以为是高血压的老毛病,随便吃点降压药就睡了,可第二天早上心口疼得都起不来床,虞瑜的父母好说歹说劝他去医院检查,结果查出间壁心肌梗塞,在专家的建议下住了院。
都不用问病因,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被虞瑾那白眼狼气的!
要不是诊断结果出来的时候虞瑾不在医院,虞瑜当场就能让住院部再给他们老虞家添个床位。
他手下一用力,涂卡笔扁方形的笔尖齐根折断,在光滑的桌面上留下一道反光的铅痕,小小的铅芯块飞了出去,掉落在地的声音几不可闻。
“同学?”前排同学见没人接卷子,回头叫了他一声,虞瑜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接过那叠卷子,自己留下一份,其余的继续向后传。
虞瑜简单检查了试卷是否有缺印漏印的情况后,提笔填上班级姓名和学号,烦躁的心情从他的字迹里透了出来,一个“瑜”字被他划拉成了“王俞”,涂考号的时候更是差点把纸捅漏。
路过的监考老师看到了,轻描淡写地提醒一句“注意卷面整洁”,虞瑜对她点点头,勉强控制自己的情绪,把写得七扭八歪的名字划掉重写。
高中的语文卷子是比数学卷子更令人痛恨的存在,大片大片的文字好像根本没有分段,辣眼睛的排版再配上半页不知所云的文言文,绝对是催眠利器,也不知道和英语比起来哪个效果更好。
考试时间才过了不到三分之一,考场上已经有人开始哈欠连天,这种生理反应是真的会传染,你打完就轮到我,监考老师也没能坚守阵地,偷偷背过身打了个哈欠。
虞瑜已经答完了古诗词默写,正在看文学类阅读和论述类阅读的文本,准备从它们中选一个比较容易的作答。
卷子上的字密密麻麻在他眼前打转,他盯着那张卷子,感觉上面的汉字好像要从白纸上飞出来似的。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心头那一点烦躁却始终挥之不去。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监考老师注意到他的异常,走过来小声询问。
虞瑜摇摇头,拿起笔重新开始读题。
文本里每一个字他都认识,每一句话他都能理解,但那些漆黑的印刷字体一个也钻不进他脑子。卷子应该是刚印出来没多久,上面淡淡的油墨香味还没有散尽。他小时候和虞老爷子说过他很喜欢这种清淡的墨香,被爷爷调侃那是他与知识相遇的见证。
虞瑜突然写不下去了,他狠狠把笔摔在桌子上,“啪”的一声把考场里快睡着的几个同学吓清醒了。
他拎起挂在桌子侧面的书包,不顾监考老师的阻拦跑出教室。
这个时间学校的正门不会开,后门又正对着人来人往的主干道,虞瑜走到后门附近的自行车棚,那里的围墙不到两米,上面没有多余的护栏网,还有一排垃圾桶可以做垫脚,简直是为逃学分子准备的最佳路线。
他把书包扔过去,踩着垃圾桶盖,轻轻松松翻过围墙。围墙后面隔一条小马路就是居民区,白天静悄悄的,连条狗都没有,虞瑜从地上捡起书包,拍了拍上面沾的土,顺着小路往家走。
家里一个人没有,他早上吃剩的面包片还放在桌子上,已经有些硬了,虞瑜收拾好餐桌,在桌边坐着发了会呆,突然很想去医院看看爷爷。
快到医院的时候他想起自己应该带些花,于是他打算买一束鹤望兰。
鹤望兰又叫天堂鸟,是他奶奶生前最喜欢的花。虞瑜记得小时候每次去爷爷家,都能在阳台上看到奶奶哼着小曲,提着水壶,悉心照料那几盆娇贵的宝贝,他奶奶告诉他,鹤望兰的花语是无论何时何地、永远不要忘记你爱的人在等你。
奶奶去世以后,他每年和爷爷一起去扫墓,老爷子总是带上一束鹤望兰,据说它是能飞向天堂的鸟,可以把各种情感、思恋带到天堂。虞老爷子常说,他就是不会料理这些金贵的玩意,总也养不活,不然在身边放上一盆,有事没事跟它唠两句,就好像老伴还活着一样。
但给病人送鹤望兰是大忌,医院附近的花店自然不可能卖这种花,虞瑜特意绕了远路,去鲜花批发市场买了一束。北方的鹤望兰不多,大部分是温室栽培的,他在花市里转了半个小时,才在角落里找到一家贩售鹤望兰的小铺子。
他抱着一束鹤望兰走进医院,一路上看到他的医生护士都忍不住皱眉,也有年纪大些的人告诉他给病人送天堂鸟不吉利,劝他去换一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