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瑜在汹涌的大妈群中被推得站不稳,看到这话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也挤到摊位前,粗壮的胳膊一挥,正巧刮掉了虞瑜的手机。包着藏蓝色胶质外壳的手机在满是尘土的水泥地面上转了两圈,撞到架子才停下。
大妈没注意自己撞掉了别人的东西,专注于鸡蛋里挑骨头,和摊主讨价还价;虞瑜也没工夫和她计较,他正忙着从两个体积庞大的女人中间挤过去捡手机。
在他成功抵达之前,一只修长的手就把那部手机捡了起来,还顺手拍了拍上面的灰,递了回来:“这是你的吧?下次要小心……虞、虞瑜?!”
杜栩险些咬到舌头。他维持着一只手打字、另一只手把手机递过去的姿势,僵成了一座新时代的“拾金不昧像”。他看到了虞瑜手上拿的那袋X牌豆瓣酱,手一抖,想把打好的字删掉,结果不小心点了发送,又手忙脚乱地撤回。
虞瑜接过手机,视线在那句“对方撤回一条消息”上转了一圈,落到杜栩身侧那一筐翠绿的小葱上。
“世界第一大帅比”刚才说什么来着?
好像是他妈打发他去买小葱?
如果说之前只能确定这个“世界第一大帅比”是他的同班同学,那他现在万分确定以及肯定,这个人有非常大的几率就是他同桌。
这个“非常大的几率”无限接近于百分之百,剩下一点误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况且这个名字实在是太有杜栩的风格了,他不敢相信他们班还有第二个人会给自己的小号起如此二逼的名字。
虞瑜整个人都不好了。
难怪那个原本热衷面基的网友再也不提这茬了……他们天天都在“面基”好吗?!
两人一人举着一部手机,杵在摊位前大眼瞪小眼。
卧槽!现场掉马这种事我只在小说里看过啊!这个世界还敢不敢更玄幻一点?!
杜栩默默关掉企鹅界面,再抬头又是虞瑜熟悉的笑容,他打了个招呼:“虞瑜,中午好啊。”
动作隐蔽,目光坚定,满分。
所以他应该没发现吧?
我一点都不好!当场抓包这种事我只在小说里看过!果然是艺术来源于生活吗?!
虞瑜眼神好使,不至于这么近都注意不到杜栩的小动作。好了,现在那一丁点误差也没了,“非常大的几率”成功进阶到“百分之百的肯定”。
不过都是表面稳如狗的老司机了,忽悠人谁还不会了?
虞瑜把手机界面切换到微信,回道:“中午好。”
转折流畅,态度自然,满分。
所以他应该没发现我发现了吧?
摊主不耐烦的催促打断了他们似乎可以持续到地老天荒的对视:“你们两个,买不买啊?不买就别在这挡别人的道。”
“哦,买买买。”杜栩赶紧把自己挑的那捆葱拎起来,顺手拿过虞瑜手里的豆瓣酱,一起递过去,“我们一起的……叔麻烦给分两个袋子装呗。”
“一共十一块七。”摊主扯了两个塑料袋,把葱和豆瓣酱分别装进去,还小声嘀咕了句:“现在的小孩都什么素质?”
杜栩忍气吞声地接过袋子扫微信,心里愤愤不平:居然是男收银员,怪不得态度这么差!下次应该去隔壁大姐姐那买!
他的动作太快了,虞瑜都没来得及拒绝。
等两人终于从一群丧尸附体的大妈们中间回到明媚的阳光下,他主动扯了扯杜栩的袖子:“加个微信。”
杜栩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蒙了,他连问都没问就加了虞瑜好友,然后看着六块五的转账一脸懵逼。
虞瑜收起手机:“企鹅没绑卡。还你钱。”
“不用不用,就当我请客……”杜栩话没说完就被自己噎了一下。
谁他妈请客是请人家吃大酱的?!
太没品了!
好在虞瑜心里也不平静,一时间没注意他的口误。
两个心里同时高歌忐忑的人,一个拎着袋豆瓣酱,另一个抱着一捆葱,站在市场门口面面相觑,如此有居家气息的道具和背景板让天天在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桌都显得有点陌生。
“那,后天见?”
“后天见。”
虞瑜本来以为两个人会就此分道扬镳,然后各自平复一下内心的滔天巨浪,周一上学的时候装作无事发生互相说一句“早上好”。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走到小区门口,他后面的杜栩依旧像只背后灵一样跟着他。
“……为什么你还跟着我?”
杜栩比窦娥还冤:“我也走这个方向,真的只是顺路!同桌你再相信我一次!”
竟然和现在最想拉近距离又最想躲开的人同路……
真实的痛与快乐齐飞。
作者有话要说: 杜栩:掉马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离不开暴风圈也来不及逃。
虞瑜:他一定不知道我知道他知道了,他一定不知道我知道他知道了,他一定不知道我知道他知道了……
☆、第十一章(捉虫)
“顺路”这两个字简直是把妹泡汉、培养同学友谊的万//能//钥//匙,而且是小强主任来了都没法管的。
虞瑜由着杜栩跟着自己“顺路”,结果这一顺路就顺路到他家楼下。
杜栩在虞瑜无声的询问中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那个,聊得太开心了,不小心走过了……”
虞瑜真心不太理解他对“开心”的定义,在他自己看来,如果刚才那几句话算得上“开心”,那他企鹅上和“世界第一大帅比”的友情巨轮是不是可以定义为飞升级别的快乐了?
杜栩指了指身后:“真的,我家就和你隔了一栋楼。不过我们住的这么近,以前怎么都没见过?”
“我爷爷家在这……我是这学期才住过来的。我家离学校有点远,坐车耽误时间。” 虞瑜垂着眼睛,他挂在食指上的塑料袋晃了几下,投在柏油路上的阴影也跟着一晃一晃的,“回去了,再见。”
“哦……再见。”
杜栩一步三回头走到自家楼下,邻居家的阿姨正在楼遛狗,笑眯眯地问:“哟,这不是小栩吗?帮你妈妈买菜?”
“啊,是。”杜栩好容易把自己脑袋拧正了:“今天市场人可多了,幸亏阿姨您没去。”
阿姨又问:“刚才是送同学回家吗?就那个短头发,长得挺高挺白的孩子。”
“我同桌,正好碰到了,就多聊了两句。”杜栩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绕过阿姨家那只喜欢和他抢食的泰迪犬,抱着在他妈眼里比他还重要的小葱回家交差去了。
杜母恨铁不成钢地揪着杜栩的耳朵:“买个葱你都能磨叽这么半天,晚上你是想喝西北风吗?要你何用?!”
杜栩一反常态没有对杜母的贬低做出反驳,他把小葱往他妈手里一塞,从“九阴白骨爪”下抢救回自己的耳朵就钻回房间,在床上瘫成一条咸鱼,搞得杜母一边洗菜一边反省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她这个儿子虽然看起来没脸没皮,但毕竟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内心脆弱点很正常。
要不今天晚上做一顿红烧肉,好好补偿补偿他?
她压根没想到,她幻想中内心脆弱的儿子没咸一会就又管不住自己犯贱的爪子,一脸痴汉样去看他同桌的微信相册。
虞瑜的朋友圈可真是比脸还干净……
杜栩感叹。
至少比他杜某人的脸干净。
都不用翻,虞瑜的个人相册除了封面换成了和他企鹅头像一样的鲸鱼,其他的别说照片了,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在这个微信支付遍地走、干什么都要发个朋友圈的年代,像虞瑜这样微信相册一片空白的年轻人简直是一股清流。
杜栩关了微信,又登上企鹅,切回自己“杜大帅”的大号。爆炸般的信息提示声响了起来,首当其冲的就是校足球队的队长的企鹅电话:“杜!栩!你他妈看看现在几点了?!”
杜栩看了眼时间,纳闷地回道:“下午一点十分,怎么了?”
队长抓狂:“怎么了?你他妈还问我怎么了?!说好的一点训练呢?还有一个月就要比赛了你知不知道?!”
闻言杜栩赶紧去看手机备忘录,才用半个脑子想起来今天还有校队的训练。
而另外半个脑子仍在思考,下周一上学是装作无事发生,还是直接和虞瑜摊牌。
唉,美色误人,古人诚不欺我。
“一点半之前不到就等着我去你家绑架吧!”队长气势汹汹地撂下一句话就挂掉电话。
为了不被队长绑架,杜栩屁滚尿流地赶到校队专用的足球场,他到的时候教练还没来,幸运地逃过了加训的处罚。
杜栩拎着自己的装备包晃进球场,发现整个校队训练态度不是一般的认真,连个扯皮的都没有。他纳闷地挠挠脑袋,放下背包开始换鞋,“弟兄们今天都咋了?这么严肃?难道今年中锦赛要提前了吗?”
校队队长咬牙切齿地过来揪他的领子,指着球场另一边:“你小子给我老实交代!为什么那边那个会在这里?!”
“哪边哪个?”杜栩灵巧地挣脱队长抓人的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穿着破洞牛仔裤和印着骷髅的黑色T恤的少年坐在场边,正靠着围栏低头玩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