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他兄弟嫌弃得很惨。
捉鬼的日子选的也要有讲究,一定要按照黄历查阅良辰吉日,并且最好是在星期六——不管能不能抓到鬼,至少白天可以补个觉,而且在期中考试即将临近的时刻,只有周六才会让学委和班长加入他们浩浩荡荡的“作死小分队”。
虞瑜对杜栩这份详尽而完备的计划书做了精辟的总结:
今朝有觉今朝睡,明日面对作业泪。
然而面对黄历上大大的“诸事不宜”四字,杜栩果断把时间推后一周,勉强搭了个“宜出行”的车厢边缘,拖人上车后迅速焊死车门,飞速驶向女生宿舍的方向。
杜栩用刚百度到的知识向他的“队员”们解释:“‘宜出行’就是说今天适合出门,是个夜游校园顺便抓鬼的良辰吉日。”
“还良辰吉日,你当你是要择日出嫁吗?”高奇斌嗤笑一声,“兄弟,醒醒,二十一世纪了,封建迷信要不得。”
“抓鬼也属于封建迷信啊!”杜栩理不直气也壮地反驳,“对抗封建迷信就要用封建迷信,不然你们看那些担心自己房子里闹鬼的土豪,人家为什么要请跳大神的做法呢?”
这话说的好有道理,他的五位“队员”竟然无人能够反驳。
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只一墙之隔,围墙不算高,两侧种满了银杏树,大概是前天刚下过雨的缘故,金黄的扇形叶子铺了一地,踩上去会发出“沙沙”的响声。
感谢银杏叶做的“地毯”,才能够让他们及时发现闫主任的行踪,免于星期一早上在全校目前排排站念检讨的痛苦。
“曾经我们每天都在呼吁‘万水千山总是情,换个主任行不行’。”杜栩带着他的“队员”们缩脖抱头蹲在低矮的灌木丛后,活像是扫黄打非活动中被警察踹到墙角罚蹲的犯罪分子。
等着起夜的闫主任离开后他才站起来招呼大家往里走,说话的声音近乎耳语,“现在我只想回东城区对吴主任表白,大声说出‘小强我爱你’。”
“你爱谁?”虞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杜栩立马改口:“当然是你……啊——”
“啊?”冯卓林疑惑地问,“大哥,你这断句断的是不是有点儿别扭?”
“啊——啊——”
“你啊什么?破伤风还是羊癫疯?”高奇斌疑惑地瞥他一眼。
五人一起停下来看着杜栩,虞瑜突然想到什么,他从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还能看清身影的“活阎王”,火速伸手捂着杜栩的嘴,强行把他未出口的喷嚏压回去。
他看了几人一眼,其他四人很有默契地和他一起紧贴墙根屏住呼吸,庄何勉强憋回一个哈欠,佩服地看着聚精会神观测教导主任行踪的虞学神。
学神不愧是学神,在凌晨还能有如此的集中力,一定是常年学习到深夜锻炼出来的!
可满心“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庄学委不知道,这只是一个死宅的基本素质——不然他们平时上课的觉都睡到哪儿去了?
凌晨熬过刚才的困劲儿,现在反倒是精神百倍,虞瑜捂着杜栩的嘴巴防止他打喷嚏,等闫主任拎着足有一斤重的探照灯手电筒走没影后才放开他。
杜栩重获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有些时候压抑久了,爆发反而来得更强烈。
这一个大喷嚏的效果简直是地动山摇、山崩地裂,别说是刚转过男生宿舍拐角的闫罗,估计连教职工宿舍里的李微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谁在那边?给我滚出来!”
“活阎王”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捉鬼敢死队”撒腿就跑。
这场生死时速的追逐以九班的“捉鬼敢死队”胜利告终,闫主任年纪大了,体力却很不错,愣是追着他们跑了十多分钟,最后到底是不如年轻人,无奈退出比赛。
庄何喘成狗,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我去了,差一点……差一点就没命了……”
李楠比他好不到哪去,扶着墙缓了半天,“卧槽……‘活阎王’不睡觉的吗?大半夜的他精神头挺足,不会是成仙了吧?!”
“可能是起夜的时候顺便出来逛一圈吧……”杜栩胡乱猜测道,一手拍着怦怦乱跳的小心脏给自己压惊,另一只手拉着虞瑜的手不放。
虞瑜也有点喘,这时候没多余的力气甩开他的手,他仰起头靠着墙壁,顾不上沾到头发和衣服上的灰尘,杜栩偶然一偏头,正看到少年白皙修长的脖颈和脆弱的喉结,眼睛都直了。
高奇斌不小心瞥见四中好同桌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以及他兄弟非常不文明和谐的目光,挂着牙疼的表情别过脸去,这狗粮吃不起,难不成还躲不起吗?
于是他干脆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冯卓林咳嗽两声,在寒冷的夜晚瑟瑟发抖,推己及人:“他不冷吗?”
李楠想了想闫主任那身防寒抗冻的军大衣,“经久不衰的传统文化总是有自己独特的优点——我看他那件朴素的棉大衣比咱们的暖宝宝足贴效果好多了。”
“到了吧?”高奇斌转头看向来路。
大半夜到处都是黑漆漆的,路灯微弱的光芒根本不能让他们在仓皇逃命的过程中看清楚自己撞到了哪里。
四中老校区的一楼窗户所外没有安装防盗窗,伸手就可以从外面打开窗户,不仅是致力于躲避早上守在正厅抓迟到的闫主任的高三狗们生命安全的保障,更是为杜栩之流的学渣们的逃课大业提供了极大便利——
当第三节课食堂传来饭香之时,坐在窗边的学生便可以趁老师转身写板书之际跳窗逃脱,奔向二层食堂那散发着诱人馨香的广阔天地。
女生宿舍一楼的其中一扇窗户半开着,两把洗过的墩布被支在窗台上晾着,深蓝色的布条迎风招展好像彩色的旗帜,“捉鬼敢死队”马上明白那是厕所隔壁的水房。
水房已经到了,女厕还会远吗?
“我总觉得有点别扭。”庄何犹犹豫豫地看了眼女厕所贴着磨砂玻璃膜的窗户,里面一片漆黑,再加上一层玻璃膜,能见度极低。
李楠附和道:“我们好像一群深夜擅闯神圣禁地、欲对纯洁的天使们图谋不轨的变态恶魔。”
杜栩蹲在窗户底下,只在窗台上露出一双眼睛,手悄悄把女厕所的窗户拨开一条缝,“我们这是去抓鬼,又不是偷窥女厕所!再说,我一个基佬偷窥女厕所,我硬的起来吗?”
高奇斌冷漠地鼓鼓掌:“那你可真有自知之明。”
死基佬。
杜栩假装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一起上!”
冯卓林很想说“我们明天早上再续兄弟缘分”,然而面对已经被焊死的车门他不敢发表任何意见——作为一个有责任有担当并且已成年的男人,绝不能在关键时刻认怂!
冲鸭——四中的汉子我威武雄壮!
给自己花式打气的冯卓林同学小声问:“你们谁进过女厕所?虞神去过没?”
虞瑜一脸jpg式冷漠:“别看我,我没进过。”
庄何抱着胳膊搓了搓,他出门的时候特意穿了件厚外套,却依然被冻得发抖,“我现在有点紧张……谁来说个有参考性的感想?从……班长开始?”
“我没进去过!”李楠用铿锵有力的五个字迫不及待地自证清白。
“问他们干嘛?你大哥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啊!”杜栩一脸无所谓地说,“初中的时候有人把我书包扔到女厕所,除了进去捡还能怎么办?”
虞瑜提醒:“别忘了,你还在女厕所墙根下抽过烟。”
“我擦,这么狼灭吗?” 高奇斌惊讶地看着杜栩。
“有什么办法?”杜栩一耸肩,“男厕窗外有人查,女厕没有啊。”
“你牛。”李楠对他竖起拇指,扭头去看另一位大佬,“高哥您老人家呢?”
高奇斌挑眉:“我?小学的时候和人在女厕所干过架算不算?”
庄何难以置信地问:“你们是怎么干架干到女厕所的?”
“忘了。”高奇斌非常坦诚地说,“反正不可能是我的错。”
庄何:“……”
对,错的不是你,是世界。
“现在是……”杜栩掏出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二十八——同志们,见证奇迹的时刻就要出现了!那好你们的大宝剑和黄符纸,今天就让我们为民除害!”
滴答、滴答、滴答——
手机上模拟时钟的秒针一圈圈走过去,眼看二十八即将加十向三十八进化,传说中的“鬼”还是没有出现。
“难道是被我们六个男生的阳刚之气吓跑了?”杜栩疑惑,“不是说昨天晚上它还在哭吗?”
“女生宿舍的传言不靠谱吧?”高奇斌打了个哈欠——纯是被无聊的,熬夜喝酒打游戏是他们“社会人”的常态,但这个常态里不包含傻逼一样在寒风里等一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鬼。
打哈欠这种事像是会传染一样,虞瑜也跟着捂住嘴,“不是还有人说看见了红裙子吊死鬼大战白衣捂脸女尸吗?”
“生不逢时啊——鬼来我未来,我来鬼已去。”杜栩郁闷地缩回脑袋坐在墙根下,从口袋里摸出曾经偷渡香烟的铁盒,摸出两颗巧克力豆塞进嘴里,把铁盒递到虞瑜眼前,“宝贝儿,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