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总原本回公司了,公事处理完想歇两天,记得咱们镇子这边山清水秀的,所以就又来了。只是下车时候没注意,踩着一块儿石头,结果把脚给扭了。
入秋了,早晚天气凉。
吃过晚饭,伺候好楚爷爷回房间休息,楚烈打了一盆冷水扔了块新毛巾,认真的要帮秦龙冷敷。
“这么凉的天,”秦龙一边吸气一边试图缩脚:“不用冷敷了吧。”
“别动。”楚烈头也不抬,蹲在男人面前,细心的把冰毛巾折了几道按在上面:“这么大人还跟小孩似的。忍着。”
“遵命。”秦龙低着头,看着青年修长白皙的手掌托着自己的脚踝,心悸来的突然又猛烈。他舔了舔嘴唇:“楚烈。”
“嗯?”
“楚烈。”秦龙又叫了一声。微哑的嗓音平添了几分缱绻。
“有事?”这回楚烈终于抬眼了,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自下而上的望着,看的秦龙头皮发麻。
“没事。”秦龙不自在的往椅子里缩了缩,微微含着腰:“就是想叫叫你。”
楚烈眨了眨眼,腾的一下子红了脸。
两人都没再说话,直到进房间睡觉。
楚烈不知道在哪里翻出来一张单人弹簧床,就挨着大床摆在边上,上面铺着团花锦簇图案的被褥,是那种特别怀旧的喜庆。
“你睡大床,”楚烈扶着秦龙,先一步开口:“不用跟我客气。你是病号,个子又大,还是客人。”
“话都被你说尽了,”秦龙摊摊手:“我还能说什么?其实我想说的是,”男人慢吞吞的使坏:“你的那套被褥,看过去跟爷爷奶奶结婚用的喜被差不多。”
有点囧,楚烈伸手挪开一把椅子:“不是喜被,但确实是我奶奶还在时候的东西。家里很少有客人来,一时仓促,也没去买新的被褥什么的。我爷爷恋旧,这些老物件一直收着呢。”
“挺好看的。”秦龙坐到床沿,伸个懒腰活动下筋骨:“我都不知道,你做饭这么好吃。”
楚烈这个房间不大,靠着大床床头那里有个长而窄的窗子,玻璃是那种七彩琉璃的,有太阳光的时候映出斑驳的光斑,特别漂亮。
一米五的大床和并排的书桌衣柜,都是同款式一套家具打下来的,老木匠的手艺。紫红色木料上面雕刻着一些花纹,或许现在看过去有点过时有点笨拙不够精美,可在那个时候,算得上相当时髦了。
“我这算什么好吃。”楚烈摇摇头:“不过是出去读书,填饱肚子的技能而已。我奶奶做饭是真好吃。”
“我就觉得,特别好吃。”秦龙固执的坚持着:“比度假村好吃多了。”
第39章 第三十八章
“行了,你快出去吧,瘸着一条腿不好好在床上歇着,在这转悠什么。”楚烈往外赶人:“我自己能行。”
“我都躺一天了。”秦龙苦着脸:“再说我这样靠着柜子,受伤的脚踝不受力,不怕。我就帮你洗洗菜切好,这些打下手的活儿我干。毕竟你的手还伤着。”
灶头上烧着一锅水,马上要蒸鱼。
立了冬,天气一天天冷下去。天色刚擦黑,没了日头的温度眼看着往下跑。倒是厨房里方寸间跳跃的那点火苗,舔舐着锅底,慢慢烧出了嘶嘶的水响,蒸腾出了湿润的暖意。
“原来我还不太理解爷爷年纪轻轻就从大城市回到镇上,一直到现在的。”楚烈看着蒸锅上若有若无的水汽有点出神:“最近好像突然明白了。这样的生活看似平淡,但是生活本来的样子不就是平淡么。”
秦龙在水槽那里洗着白菜,一开始没接话,过了半分钟才开口:“或许还是成长背景不一样。我从小到大,从来指望不上谁,也没有优渥的条件让我不用管生计的无忧成长。想要的东西都是自己拼了力的去争取。平淡的生活我过的太久了,将来说不定等我老了我会向往,可是对于现在来讲,还是早了点。”
“我记得,”楚烈犹豫了一下:“公司刚成立那会儿,你说过你爸妈不在一起了。”
“离了。”秦龙没什么情绪的淡淡说道:“我很小的时候。”
“抱歉。”楚烈手指搭在灶台沿上,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没什么抱歉的,”秦龙是真没觉得难过:“我印象都不深了。只记得我从生下来长得就不像我爸,原本他还没往心里去,后来邻居老是背着他嚼舌根,加上我大了,越发看出来不一样。他就有了疑心病。记不得是为什么了,反正那次他跟我妈两个人吵架吵得特别凶,他骂我妈,那些话太难听就不说了,反正就是类似不守妇道之类的。我妈气急了,脱口而出就承认了,我不是他儿子。后来就离婚了。”
“那……”楚烈侧过脸看着男人,要问的话迟迟说不出口。
“你是想问,我生父是谁吗?”秦龙这会儿倒是极其心有灵犀:“坦率说我也不知道,因为我根本不关心。我只知道,应该不是我们附近的,因为在我十六岁离开家之前,没有男人到我家找她。她也从来没出去约会之类的。有邻居传,”男人突然笑了,摇摇头:“说她是跟个路过的生意人露水姻缘,那人原本计划在我们家附近选址建厂的,后来不了了之就走了,反倒是我妈偷鸡不成蚀把米。”
楚烈有点尴尬,又有点压不住的情绪翻滚着。他知道秦龙不需要同情,可是这样的身世实在令人唏嘘。
青年有几分讷讷,还有眼底掩不住的柔软:“我父母走得早,我一直跟着我爷爷奶奶住,他们待我极好。”
“看出来了。”秦龙脸上那点冷漠被笑意冲淡:“一看你就是家教极好极有教养的孩子,跟我们这种野生放养的完全不一样。”
“哪有你说的那样。”楚烈被他说不好意思了,耳朵尖沾了点红:“我很佩服你一手一脚自己闯出一片天地。”
“是吗?”秦龙没循着这个问题深问,因为他知道再说下去马上就会触及敏感问题,两人之间这么融洽温馨的时刻很快就要荡然无存:“狼性吧。西北长大的孩子。对了,你见过狼吗?我说的不是动物园里被圈养的,是那种野生的,你一看眼神就能看出来完全不一样的。”
“怎么可能见过。”楚烈眉毛一挑,兴味盎然:“不一样吗?”
秦龙就那么看着他,看到青年觉得不自在,脸都有点挂不住了:“怎么了,我脸上沾鱼鳞了?”
“水开了。”秦龙笑笑的移开视线,指了指蒸锅提醒他:“我帮你把鱼盘子放进去吧?”
“这有专门抓着放盘子的工具,你干嘛直接放?蒸汽多烫。”楚烈转了身拿工具的功夫,秦龙已经快手快脚把盘子连着鱼一块儿放进去了。
“用不着。我皮厚。”秦龙转过身,一只大手掌心朝上伸到青年眼前:“不信你检查检查?”
“这不是有点红了?”楚烈怀疑的指了指他的食指:“逞强有意思吗?”
出其不意的,秦龙突然笑了,就是那种有点坏坏的痞痞的,不像好人的笑法。
楚烈心中警铃大震,还没等他琢磨过来,秦龙就势抬起被检查的右手,向上拽住青年耳垂,亲昵的晃了晃很快松开:“这就不烫了。”
楚烈目瞪口呆,下意识的捂住自己发烫的耳朵:“哪有这样的……”不是被烫到都拽自己耳垂吗?这人几个意思?!
这么个几分暧昧的时分,楚爷爷在客厅扬声喊过来:“小秦,出来陪我下盘棋。”
“好嘞。”秦龙无辜的摊摊手:“爷爷叫我。不过该切的我都切好了。”
楚烈就那么傻乎乎的捂着耳朵瞪着他,不仅没什么威慑力,仔细看还能看出青年眼尾沾了点浅红,无意间风韵撩人。
擦肩而过的时候,秦龙笑笑的补一句:“真的不烫了。灵验的。”
敞开的厨房门外,时不时传进来秦龙跟楚爷爷谈笑风生的对话。
楚烈心乱如麻。
晚饭时候,两个病号不顾劝阻,把楚爷爷那罐珍藏了二十年的黄酒给喝了。
楚烈真是拿他爷爷没辙了:“楚先生,您这腿的情况,医生的嘱咐都忘了?”
楚爷爷笑笑,像个阴谋得逞的小孩,眉飞色舞:“这不是家里来客人了嘛。再说偶尔喝一点黄酒有什么关系,养生的。”
“什么客人。”楚烈皱着眉头:“这也是个病号。还有你秦龙,你的脚还没好,也不能喝酒。”
“喝酒是活血化瘀的,”秦龙跟楚爷爷站在一个战线,笑眯眯的:“是不是,爷爷?”
楚爷爷一径点头:“小秦我跟你说,我珍藏了十罐酒,打算等囡囡结婚时候喝的——”
“爷爷!”热血上涌,这会儿楚烈真是不用喝酒就红了脸:“你俩要喝就喝吧,反正我说话也没用。爷爷您就别提那些有的没的了。”
“嗯?”秦龙不知道是真的还是故意的:“我只知道江南这边,会在生了女儿后埋一坛女儿红,等女儿出嫁的时候挖出来喝。还真不知道生男孩也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