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了 完结+番外 (饮江)

　　我从那迷糊的状态中惊醒，猛地坐起身。
　　身旁这两人早在青竹走动的时候就该醒了，此刻却还都闭着眼，怎么看都是一副不愿清醒的样子。
　　“快点……”我推了推意闲，又扭过身叮嘱景游，“一会我们走了你找机会离开，别让人看见了。”
　　话一出口我便觉出几分别扭……怎么听着像是在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但我没来得及多想又被人拖着腰拉回了床上，罪魁祸首眼睛都没有睁开，嘴里就轻声嘟囔着“再睡会”。
　　另一人也缠上了我。
　　我有些手忙脚乱地推拒着这两人纠缠过来的四肢。
　　“少爷？”
　　“别进来！”我慌乱道，“我们自己来。”
　　“是。”外面应了一声，紧接着脚步声渐远。
　　我松了口气，不敢再招惹这两人。又费了些力气从这二人中间挣脱出来，先下床梳洗去了。
　　我本以为还要再等一阵，不想没一会，刚才那个眼都不愿意睁开的人已经把自己拾掇好，施施然出来了。
　　瞧我在看他，还冲我笑了，“走吧，我总不会在这事上耽搁了。”
　　“……他呢？”
　　“走了，“他牵起我往外去，“你放心，我看着他离开的。”
　　“城主，夫人。”我撩起衣摆跪下，从下人那接过茶，奉到端坐上首的两人面前。
　　我只在上辈子不识事时称过城主父亲，那之后就再没有了。他也从未对此说过什么，只默认了。于是即便我成了这名义上的陆家少爷，我也没有想过要改口。
　　这样看来，比起血缘父亲，或是我同夫人还要更亲近些。
　　意闲也学我的样子在我身边跪下了，称了城主和夫人，等他们喝过我的茶，才又恭谨
　　地送上新茶。
　　我递了茶便垂首跪着，仍然能感受到城主停驻在我身上的目光。但他直到饮了意闲的茶，才淡淡说了声“好”。
　　倒是夫人将一些东西交到了意闲手里。
　　“你既然随长余叫我一声，那往后你便是陆府的人了。这些是陆郎和我为长余房里人准备的，你且收着。”
　　意闲谢过，便收了起来。
　　我平日便是与这些打交道的，对这几张纸样的东西再熟悉不过——正是东边那几个庄子的地契。
　　……我不记得之前那次有过这事儿。当时我和意闲敬过茶，夫人嘱咐几句，便让我们退了。
　　我喜欢东边的云杏庄，只从未和人提过。
　　城主事忙，只坐了一会管事便来了数次，在他耳边低声禀告。
　　夫人见状，又随意和意闲聊了些，便让城主和他自去忙事了，反倒将我留了下来。
　　“你先前和我说过的，现下可与他商量过了？”
　　我此前曾与夫人提过要随陆家去岩城的商队同行。
　　昨日那兵荒马乱的，后来更是让意闲那一番话搅得心神不宁。若不是她现在提起，我已经将这全抛到脑后去了。此时被问起，也只能照实答了。
　　“……还未曾。”
　　“哦？”她端着茶的手顿了顿，“你刚刚成亲便要远行……你当时同我说自觉能力不足，是以自请随商历练。”
　　“只是你向来做得很好，”她将手中的茶盏放了下来，“你是不满意别的。”
　　“这事，是陆家亏了你。所以你要去走走，我不会阻拦。”她瞧了我好一会儿，才道:“但是如今看来，你与柳四，也不见得水火难容。”
　　“人这一世，短得很，折腾不了几个来回。若你对他也有些心思，不若……“她眺向门外，似是轻叹了些什么。我没有听真切，只隐隐捉到了她最后的两个字——“惜缘。”
　　惜缘么？……最怕是有缘无分。
　　我抿着唇。
　　“你回去再想想，也和他做些商量。若你坚持，半月后便随着去吧。”
　　“……多谢夫人。”
　　我退了出来，正要离开，恍然间让一片新绿晃了眼。
　　凝神一看，是院子里的桃枝抽了芽，俏生生地缀满了尖儿。
　　我看得心中一动。


第50章
　　我不知道别的新成婚的人家是如何的，反正我这第一日总是耗在书房的。
　　上一次我是想与他在一块，但我被夫人留了一留，出来再寻他时他已经不见踪影。问了青竹才知晓他已出府去。无奈，我也只好回书房，安慰自己正好能处理那些日子堆积下来的事情。
　　这一次却是我不知该如何与他共处。出来时没有见到他，正好合了我意，到书房去躲个清净，最好还能想想我们三人往后如何。
　　只是这事我从未想清楚过，从来只是被推着走的。
　　叩叩——
　　“长余，你在吗？”
　　我一愣，正想着这人，他就来了。
　　“进来吧，”我刚把昨晚的话本看完，正从书架上挑捡另一本，“坐，我有话和你说。”
　　“嗯？我做了莲子羹，尝一些？”
　　我回头瞧他，他刚把一盏白盅放到我书案边，抬头笑晏晏地看向我。
　　我叫他这笑眼闪了神，转念想到他昨晚那些话，无端生出个念头——我要随商的消息对他而言绝不是可有可无的。他这样开心，我那扫人兴的话到了嘴边反倒不好出口了。
　　“……好。”
　　我随手拣了面前这本便走了过去，把书放到一旁，坐了下来，“怎么想起做这个？”
　　“我听青竹说你喜欢。”
　　我舀起一勺，送到嘴边。
　　他有些期待地看着我，“如何？”
　　“……甜了些。”我很喜欢，但这个甜在旁人吃起来该觉得过了。
　　他却像知晓我在想什么，并不理会我方才的话，只又问了，“那你可喜欢？”
　　我的舌尖还残留着甜蜜，便下意识又舀了一勺，“……喜欢。”
　　他满意了，“那我以后再学些别的。”
　　以后……
　　我的手顿住了。
　　“怎么了？“他的笑意敛了些，目光却更加温柔，“可是遇着了什么难事？”
　　他但凡冷淡一些，我断不会有任何犹豫。但如今他是这样的柔情蜜意，我实在不能顶着他这样的眼神狠下心来。挣扎半晌，最后也只吐出两个字，“……没有。”
　　他轻点了点头，也不知信了没有，倒是话锋一转，“但我确有一事要请长余帮忙。”
　　“嗯？”我有些疑惑，我能帮他什么？
　　“过两日陪我回一趟柳家可好？近些日子母亲身体不太好，我想回去看看她。”
　　我把手里的汤匙放下，看着他，郑重道:“自然可以。你不是女子，我也从未将你作女子看，当然不必守那些规矩，我……陆家不会拘着你，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他却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倒希望你能拘着我些……“
　　“嗯？”我疑心自己听错了。
　　他已不再重复，只追着我的眼睛，视线不闪不避，“我知道，我只是想你和我一起回去。”
　　他是无惧，我却不由闪躲起来，又拿起盅里的汤匙，垂眼凝视因我的动作被搅得沉沉浮浮的莲子，嘴里商量道:“那就明日去吧？”
　　“好。“
　　无需抬头我也知道他心情极好，因为他的声音里满是笑意。过了一阵，他又问道:“那我这算不算带姑爷回门？”
　　这人何时学了这些话？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斥道:“……胡闹。”
　　这人非但不知悔改，还轻笑一声，有些得意的样子。
　　我一窒，本以为于情爱一道早已沉寂的心猛地颤了一下，像被鸿絮轻轻搔了一记。
　　很轻，却确无可疑。


第51章
　　“娘，今日觉得好些了么？”
　　柳夫人面色有些白，但精神不错。她温声应了意闲，又转向我，“长余有心了。”
　　意闲身上的温柔大概是来自柳夫人，她是个和夫人很不一样的女子。
　　“应该的。”我点点头，“可找大夫看过了？如何说的？”
　　柳夫人微微笑了，“不妨事，我这是老毛病了，慢慢养着就是。”
　　在柳夫人这坐了一阵，她便见了疲色。我本想与意闲一同告辞，但她说要留我说会话，意闲便先出去等我了。
　　他刚走，柳夫人便低低地咳了几声，我忙递上新温的参茶。
　　她细细饮了，面上有些感慨，“日子过得可真快，一转眼闲儿都成亲了。”又看着我道:“你是个好孩子，闲儿和你在一起，我很放心。”
　　我不知作何回应，只得默然。幸而她不需要我应承。
　　她把茶盏放下，朝我招招手，“来。“
　　我走到她跟前，微俯着身。
　　她拉着我，把一个玉镯放到我的掌心。
　　这玉镯虽然质地温润细腻，但以柳夫人的身份看，还是差了些。
　　柳夫人想来也知道我的疑惑，把我的手指推蜷起，让我拢住手心的镯子，这才解释道:“这是当初我嫁给老爷时，老夫人给我的，是柳家传给媳妇儿的。”
　　我顿觉手里的这物什灼手起来。
　　昨日意闲从夫人手里领了地契，我不知他当时是什么想法，但此刻我被柳夫人赠了家传的镯子，这心情着实有些微妙，悲喜难明。
　　这是我第一次得知得见这玉镯。